「你沒有看錯？」
玥瑤沐浴過後，換了一件舊年做的月白色的長裙，隨意的靠在軟榻的靠墊上。
「背影的確非常像玉瑾小姐，只是她帶著蒙紗，我也始終沒有看到正面，因而不敢確定。」翠竹抬眼瞧了一眼玥瑤，見自家小姐衣裙的腰間和袖口繡的紅梅松松的垂著，以前極為合身的尺寸，如今她穿在身上已顯很是寬大而空曠。
「你看到那女子穿了什麼衣服？」
「一件紫色的的長裙，上面用銀線繡了折枝海棠。」翠竹回憶道︰「以前，倒沒見過玉瑾小姐穿著那樣衣裙。」
「果然是她麼。」
日間，從玉陽山下來時，玥瑤所見那女子也是穿了一件衣服，看來她和翠竹看見的倒是同一人了。當時，若不是已到了山腳的檢查口，車夫趕著她們所乘馬車轉入另一條寬闊的山道直接往山外駛去，玥瑤還想讓侍衛跟上去看一看。
康成公主說，那紫衣女子後面跟著的是五皇子的侍衛。玉瑾和琴姨娘既在北川芙蓉園，又如何和五皇子扯上關系的？
「小姐！」
木槿忽然推開門，走了進來，一臉憤憤不平︰「真是氣死人了！」
「哎呀。」翠竹被木槿推門聲嚇了一跳︰「平日總說我莽撞，怎麼你自己也這樣冒冒失失的？」
「誰把你惹成這樣？」玥瑤也有些奇怪，木槿性情向來很柔和，極少這樣發火。
「玲瓏小姐啊。」木槿氣喘吁吁的，抓起桌上的茶杯自己倒了一杯，喝下，方道︰「小姐真真白對她好了！」
「她怎麼了？」
要說今日後面，玲瓏後面對她的態度，玥瑤確實隱約感受到了一點敵意，但她自問沒做錯什麼，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只當玲瓏是今日沒有會到李家公子心情不爽罷了。
「回來的時候，小姐先送玲瓏小姐回府，後面把公主送回公主府，最後咱們回落霞居後，我整理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小姐帶的蒙紗少了一頂。那蒙紗原是小姐吩咐我多帶的，以防公主不帶蒙紗，而山上又要用，但後來公主自己帶了，小姐那蒙紗就一直放在小馬車里。到公主府時，貴嬤嬤指揮人幫東西下車的時候，我是在旁邊看著的，並沒有拿錯東西。因而我想著，必是玲瓏小姐那邊的丫頭，一時沒留神，給拿錯了。方才得了空，我就過去取蒙頂，誰知卻踫上月姨娘在屋里和玲瓏小姐說話。」木槿說著，喝了一口茶。
「我還說剛才怎麼不見人影。莫不是玲瓏小姐顧著和月姨娘說話，沒有理你？」翠竹猜度著︰「蒙頂沒拿回來？」
「你胡說什麼？」木槿瞪了翠竹一眼︰「她是畢竟小姐，我只是個丫頭。我哪那麼大的脾氣，和小姐置氣。」
「那是怎麼了？」玥瑤道。
「當時，我見碧兒在外面，就跟她說了蒙頂的事，她說東西都擱在側院，還沒收拾呢，讓我等一等，自己過去取了。我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一直能听屋里見月姨娘在說話，卻沒有玲瓏小姐的聲音，忽然屋里穿著一大聲響，杏兒端著一盤碎瓷走了出來。我還當是月姨娘在教訓玲瓏小姐，就走到窗邊去听了听。結果，听見月姨娘說︰我說的不對麼，你好好的發什麼火？你以前不是和我說玥瑤小姐心地很好，待你也不錯麼。幫著夫人和小姐，她們才會幫著你，所以這也是為你好。把這事告訴夫人，雖起不了多大作用，起碼能讓夫人有給防備，萬一琴姨娘又鬧回來，夫人吃了虧，那可怎麼好。」
說到這，木槿嘆了口氣︰「玲瓏小姐卻說︰我說姨娘阿，你怎麼這樣傻？她們對咱們好，不過是施舍些小恩小惠，何時把咱們當成一家人了？今日出門時，你不是就想把那事告訴玥瑤麼，她給你說話的機會了麼？還不是看你只是一個姨娘，身份低賤。你也不想想，夫人是主母正妻，又有郡主的身份，玥瑤是林家唯一的嫡小姐，她們有什麼好要我們幫襯的？她們就算情況再糟也比咱們好一百倍。夫人若是真心疼我，會把我許給一個區區的通政使司的兒子？你瞧瞧玥瑤，除了出生，有哪一樣比我強，可比李越好那麼多的人，夫人她們還瞧不上呢！姨娘有閑心替她們擔心，不如多想想自己的退路。月姨娘倒有些吃驚︰什麼比李家公子還好的人，快別胡說。若不是夫人和善，憐憫我，哪能為你找了這樣好的一門親。要是由著老爺做主，像之前那幾個姬妾的女兒一樣，可都是嫁到外地去了的。山高水遠的，出了什麼事也沒有母家人幫襯著。你和玥瑤小姐交好，對你也有好處的，以後在夫家也有幾分依仗，不會抬不起頭來。可玲瓏小姐冷哼了一聲說︰姨娘當我是傻子麼，我當然看得出這其中的厲害，自然不會當面沖著夫人和玥瑤唱反調，不過咱們也沒必要死心塌地的幫她們。這件事，咱們不說，夫人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姨娘就不要插手了！琴姨娘和夫人最好斗的兩敗俱傷，才是姨娘你的出頭之日。」
翠竹怔怔的听著，半天才回過神來︰「玲瓏小姐當真這樣說？」
「可不是麼，听得我肺都快氣炸了。還虧得小姐擔心她會與公主生疏，把我差了去給她講公主的脾性，還好生的伺候了大半日。想不到，她卻是，卻是這樣一個人。」木槿有心想罵上幾句，但平時甚少發火，臨了，卻想不出合適的詞。
玥瑤沉默了半響，道︰「你可曾听到，月姨娘口中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
「我正听著，見杏兒端了新茶過來，我就走開了。」木槿有些懊惱道︰「當時一心只想著回來給小姐說這件事了」
「算了，沒關系的」玥瑤坐著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公儀勛跟她說那句話︰人心是最難控制的，奢求太多是一種貪心。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世重生後，一直以來，她總是汲汲營營的專注于籠絡人心，無論是親近的還是不親近的，有成功的時候，也有慘敗的時候，她早已習以為常。
可是，這些真的是她追尋的安全感麼？為什麼她只是不斷的覺得很累，很累呢。
或許，她是真的太貪心了，太急功近利，反而過猶不及。
「小姐？」
「嗯？」
「小姐，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趁此事看清玲瓏小姐的為人，也是一件好事。」
玥瑤回過神來，見木槿正一臉的擔憂和關心，而翠竹則立在一邊，眉心微蹙，似在沉思什麼疑難之事一般。
「翠竹，你在想什麼？」玥瑤道。
翠竹緩緩的搖了搖，不解道︰「玲瓏小姐為什麼會這樣想呢？今日小姐喝止月姨娘，是為了玲瓏小姐的臉面，她怎麼能說小姐是瞧不起月姨娘的身份才不和她說話呢，真是太沒道理了。」
「她看不慣我時，自然覺得我千般不是，便是平常之事也覺得有不妥之處了。」
「是這樣麼」
「咦？」木槿推了推翠竹︰「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多心思了，竟想到這一層來了。」
看著翠竹滿臉費解的表情，玥瑤心中某個緊繃的角落不由的一松，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擔心翠竹心思太多，會生出二心，不過現在看來，這丫頭雖然心思多，卻是個懂道理的。只要能听得進道理，便不會無藥可救。
晚間，林夫人過落霞居來看看玥瑤，還帶了一碟宮里賞的羅松糕。
「這宮里賞的羅松糕，怎麼還不如咱們府里做的好吃。」玥瑤嘗了一個，道︰「倒和玉陽山上那些小販賣的羅松糕很像，只是他們賣的全是綠色，味道更苦，更難吃。」
「羅松葉本就是苦的，當初高宗率軍躲避在玉陽山時吃用米飯裹上羅松葉做的飯團，只是為了提神驅寒。如今咱們府里做的羅松糕，是把米磨成粉，加了各式香料和糖制成，與一般糕團無異，只用羅松葉過水蒸一遍，讓糕點上留下羅松的清香罷了。宮里的呢，是磨了羅松汁在糕團里，所以留了一點苦味。」
「嗯。」玥瑤點頭︰「這就是憶苦思甜吧。」終究不喜那苦味，咬了兩口，就擱下了。
「今日和康成公主相處的如何？」林夫人伸手慈愛的為玥瑤鋝開臉頰兩側的碎發︰「我瞧著，那九殿下帶人溫和有禮，倒是個謙謙君子，一向對你也很是照拂。不知康成公主性情如何，可是個好相處之人？」
「公主時常有些任性，心地倒不壞。」玥瑤握了握手中的茶杯︰「母親，問這做什麼？」
林夫人坐正身子︰「過些日子，皇上要為諸皇子選妃，公卿貴女，都是在選之列。也就是說，你也可參加競選」
「不要！」玥瑤打斷道。
林夫人沒想到玥瑤拒絕的這樣干脆，不由的微微一愣︰「你不喜歡九殿下？」
「九殿下，我只見過幾次，並不十分熟悉，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玥瑤道︰「如今聖上聖體不健，正是多事之秋，九皇子承繼大統的熱門人選。哥哥讓我多親近康成公主，也是意在如此。可畢竟大事未定，咱們還是不要過多摻和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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