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薛子舒道︰「今日,我和志戎、言三人一起上玉陽山,也暗自派人打探過,趙青雲不但測算了殿下的八字,還特意悄悄的測算了望春閣那女子的八字。想來,他對石老之言,必是深信不疑。」
「無論如何,殿下讓他知曉的是真實的卜算結果。」公儀勛道︰「他們趙家不可能起疑的。」
「殿下讓趙青雲去測算八字,就不擔心測算結果有問題麼?」岳志戎道。
「石老是那石道人之後,精通奇門卜算之數。我讓趙青雲去,一來是為了表明結姻的誠意,二則也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格。」九殿下說著,眼光略過在場眾人︰「若是我非可托之人,也不想累你們賭上整個家族的命運來支持我。」
「殿下仁厚,我們自當用心輔佐!」廳中眾人紛紛附和。
公儀勛站在一側,望著群情激昂的眾人和立在中央一臉雲淡風輕的九皇子,眸光微沉。
過了幾日,林夫人和林老爺商量出了規劃院落的方案,重新劃分了內院和外院的範圍,派人陸續運了泥磚木材進來,闔府上下開始整頓修建,逐漸熱鬧起來。
而宮里也開始著手皇子選妃事宜,由皇後主持,令各公侯勛親之家將適齡未嫁之女的名冊上報,以供初步甄選。
這日一早,玥瑤起身梳妝後,就往德熹堂去給林夫人請安。
才進院子,就發現院內的氣氛有些不對,丫鬟婆子們都垂手立在廊下,格外的恭謹小心,大氣都不敢出,偌大的庭院里,安靜的出奇。
彩犀站在門外,看見木槿隨著玥瑤走了進來,忙上前迎了幾步︰「小姐怎麼來了?」
「自然是來給母親請安的。」轉首看了一眼周圍,玥瑤道︰「這是怎麼了?」
彩犀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放低聲音道︰「小姐還是先回去吧,這會子,老爺在里面呢。」
「父親在」玥瑤微微一愣,一時猜不出彩犀話里的意思,林老爺這段時間常常都在德熹堂陪林夫人,此是人盡皆知的。
她遲疑少許,還是道︰「那我正好進去,一並給父親請安。我也有些日子,沒去尚武堂了。」
「夫人在和老爺說話,夫人讓小姐」
「是六丫頭來了嗎?讓她進來!」
彩犀話未說話,就被屋內傳來林老爺的威嚴而洪亮的聲音打斷了。
彩犀面色一白,只得打起簾子,讓玥瑤進屋。
「給父親、母親請安。」玥瑤福了福。
「坐吧。」林老爺點點頭,隨意的揮了揮手。
玥瑤應聲坐到了旁側的寬椅上,林夫人正坐在正廳內,半靠在軟榻上,面色略顯疲累,看見玥瑤進來,眼光瞟了一眼林老爺,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林老爺看了看玥瑤,見她穿了一件藕色繡白茶的扣絲長裙,蓮青色碎花綢面的兔毛夾襖,頭發上半部分的挽成一卷發髻,插著一支珍珠點翠的釵環,從服飾到配飾,都極為的清新素雅,襯得她清減了不少的臉頰,更加的白皙。
看來,倒似比從前標致了許多。
見著玥瑤這個樣子,林老爺對心中謀算之事又多了一分把握︰「你這些日子,和康成公主走得很近,可有時常見到九皇子麼?」
玥瑤眉梢微動︰「只遠遠的見過一兩次。」
「聖上要為諸皇子選妃之事,你可知道了?」林老爺打量著玥瑤的表情,開門見山問道。
「咳咳!」林夫人忽然扯出帕子,捂著嘴咳了幾聲。
「母親身子不適麼?」玥瑤走近幾步,接過嫣紅遞過來的水,喂林夫人喝下。
「沒事,只是入秋受了一點寒吧。」林夫人收起帕子,側身讓玥瑤坐在自己身邊︰「這些日子府里正在修繕內外院,往來繁雜,你沒事時就呆在自己屋里罷,不必每日過來請安。」
林老爺輕輕冷哼了一聲,徐徐道︰「也是,過幾日,送了名冊入宮,宮里許會差人來打探各府小姐的品性。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安生的呆在家里吧。沒事學學女紅,別整日家的只會看書彈琴,有什麼用?」
玥瑤心下一驚,正要說什麼,林夫人按了按她的手,轉頭對林老爺道︰「老爺,咱們家已和雲家議親,玥瑤的名冊無需上報了。」
「議親?」林老爺眉頭微微一挑,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老爺何必裝糊涂,此時我早就提過」
「我裝糊涂,那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你提過,雲家可應了?可差媒人來說親了?可下了聘禮了?可問過我這個當家夫主了!」林老爺站了起來,冷冷道︰「如你這般為女兒議親,整個大顯朝,只怕也只有你不尊夫德的婦人說得出口罷了!」
「老爺」林夫人臉色霎時雪白如紙︰「玥兒是我生我養的,老爺看著她長大,可曾操過半點心麼?如今來說這樣的話,是想把我女兒給賣了,好給自己搏前程嗎?」。
「混賬!我是幫六丫頭選夫婿,讓她做皇子妃!這是多大的榮華富貴!?多少公侯貴女求都求不來的,這是害她嗎?九殿下那樣好的人才,是害她嗎?白白妄你有幾分聰明,到了這種關鍵時刻,淨會發傻,一派婦人之見!」林老爺話到最後,言辭語氣已是十分嚴厲。
「不管什麼榮華富貴,玥兒她不願」
「她都是被你慣壞的!生出一副自由散漫,隨心所欲的性子。婚姻之事,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小孩子家懂得什麼?你不勸她,反跟著她瞎起哄?」林老爺目光落到玥瑤身上,一字一句道︰「六丫頭,你當真不願嫁九皇子麼?」
玥瑤愣怔著,只覺扶在林夫人身上的手背濕嗒嗒的,轉頭看去,只見林夫人半低著頭,眼淚已如豆珠一般無聲的滾落下來。
她成為林月瑤不過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就已多次看見這個兩鬢微白、風華不在的女人崩潰落淚。
「母親,不要哭。」玥瑤伸手,晃了晃林夫人的肩膀。
林夫人用力的閉上眼楮,眼淚還是像溪水一樣從她的眼皮下不斷的滲出。
林老爺背轉身去,負手而立,仿佛完全沒有看到一般︰「我已經讓人送消息給麗妃娘娘了,到時她自會在皇上面前為六丫頭說話。皇後娘娘這段日子,想來應該忙得很,你沒事就不要進宮去煩皇後娘娘了,安心在家準備五丫頭的婚事吧。修建院落之事,我已經吩咐了白起,若是人手不夠,他自會從咱們林府護衛中抽人出來幫著你打理。」
林府的護衛都是林老爺親自挑選的,尤其林老爺的隨侍護衛,多半都是當年跟隨他打過仗的軍士,武藝出眾,隨便一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老爺,這是什麼意思?」林夫人猛然睜開眼楮,直直的盯著林老爺。
讓看家護衛來幫襯她打理內務,無疑是變相的禁足和監視。
「你自來聰明,難道听不懂我說的話。」林老爺回過頭瞧了一眼林夫人︰「身子本來就不好,還是少哭些罷!」說完,便大步踏向門口,掀開門簾,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出去。
林夫人怔怔的望著門口,臉上竟是不可思議之色,緊緊的咬著嘴唇,似是不敢相信林老爺陡然轉變的冷酷,又似是悔恨自己的軟弱可欺。
過了半響,林夫人忽的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轉身進了內室,‘啪!’從內栓上了門閥。
玥瑤坐在榻上,嫣紅立在一旁,貴嬤嬤站在門口,均默默無言。
這一切發生的過于突然,有些出人意料,讓所有人的有些回不過神來。
「老爺,這是怎麼了?」許久,貴嬤嬤喃喃道。
比起知道自己將本安排一門不合心意的婚事,林老爺對林夫人態度,更讓玥瑤揪心。
內室里安靜的出奇,但若靠近門口仔細聆听,便能听見極低的,細微而壓抑著的抽泣聲。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林夫人才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命人打了熱水來,梳洗整齊,換過衣服。
玥瑤瞧著,林夫人眼楮仍紅紅的,但情緒好似穩定了下來,便想差人去請曾太醫來為林夫人看看,卻被林夫人攔了下來︰「不是什麼大事,曾太醫來了,說的也還是那一套,叫不要動怒的。」說到這,林夫人蒼白臉上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你們要是不放心,讓嫣紅去把曾太醫以前開的寧神湯再煎一劑來服下便是。」
林夫人又若無其事的去正堂處理庶務,玥瑤不放心,只得一直跟在林夫人身邊,直到林夫人煩了,玥瑤只得讓嫣紅有事馬上去落霞局報她。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散漫,一輛金頂的寬篷馬車緩緩的停在了九皇子府的門口,車簾拉開,走下了一個面帶蒙頂的華衣少女。
很快,少女就被僕人恭謹引到了九皇子所在的書房。
「你怎麼來了?」正在專心看著什麼的九皇子,放下手中的書冊,微微笑看著掀開蒙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正是康成公主。
「你是我哥哥,你的府上我便來不得嗎?」。康成公主說著,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臉上過于霸道的怒意而顯得格外任性。
「來得,來得,怎麼會來不得?」九皇子笑著︰「正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些西北來的還未經雕琢美玉,玉質通透晶瑩,極是難得。一會你去看看,若是喜歡的話,我便讓讓玉匠為你趕著打一對比翼雙飛的玉佩,給你做添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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