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樗把心漪打成了羅綺,特地上來修改!
王篆香嫁進徐家三年,頭一年那是受足了氣。好在大女乃女乃實在是驕橫無理,而她又是一味的做小伏,才漸漸討了李太君的喜歡。劉氏本來是想把管家的事,交給自己外甥女的。
可是姜樸那性格怎麼做的了事。無奈之下,劉氏才不得不應了李太君,讓王篆香管事。她一個小戶人家的女兒,又是沖喜嫁進來的。府里那些管事的娘子,誰把她看在眼里。
再則劉氏又擺出副不管事的樣子,那些人越發的橫了起來。所以王篆香剛接手的時候,在那些媳婦手里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讓步下,且又拿著府里的公中的東西做人情,才漸漸的贏得性情溫和的好名聲,且那些管事媳婦也處得好了。只是那些媳婦,在她面前是從來不講究甚麼規矩。
今年是老太君六十大壽,酒宴比往年都辦得盛大,王篆香忙亂了一日,到這會才抽出空來。她心里想著自己當初吃的那些暗虧,便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
那些媳婦可都是有能耐的人,還記得自己頭一年辦老太君的生辰,她們居然拿發了霉的陳米派粥,自己為著這件事,足足在李太君院里跪了一天。
就不知道那些媳婦會怎麼刁難江蒲。
她滿心地來看熱鬧。結果院中的情形卻讓她瞠目結舌。江蒲站在樹蔭底下和丫頭說笑,那些曾經在她面前凶悍得不得了的管事媳婦,卻像溫順的綿羊似的,一個個肅手恭立,悄靜地候在樹蔭下,老老實實的等小丫頭傳喚。
想著她們在自己院中那一叫嚷吵鬧的樣子,王篆香恨得直咬牙,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大嫂子真是心寬啊,打發了誰在里頭辦事呢,就不怕出了差錯。」王篆香不陰不陽的笑道。
江蒲本想回屋去再看看那封信的,情知這會是走不開了,索性在石凳上坐了,把桑珠打發回屋梳洗換衣服,身邊只留了涂氏。
「梅官識得字,心漪又最是心細的,她兩個還抵不上我一個麼?再說了,她們也只是對對賬,就算有點小出入也是不礙的,哪里就算得那麼仔細了。」
听她這麼說,王篆香差點沒嘔出血來,自己小心謹慎了兩年,到了她這里居然這般的滿不在乎。
涂氏見她二人都在石凳上坐了,便吩咐小丫頭,趕緊端了果子的茶水來。
「府里動用起東西都是大筆大筆的,嫂子就不怕她們從中做了手腳?」王篆香只顧著要問倒江蒲,全沒顧及那些媳婦就在邊上。
江蒲眼角余光微微一斜,就瞅見那些媳婦怨惱的樣子。不由得在心里輕嘆一聲,王篆香小心翼翼的討好了她們兩年,只因著這一句話,便惹得眾人不快。
她還真是失敗啊!
「做手腳?做甚麼手腳,弟妹就不這麼不信諸位嫂子麼?」江蒲感嘆歸感嘆,可是添油加醋的話,卻不會少說一個字。
王篆香听了她的話,果然臉又黑了幾分,又恨恨的往那些媳婦們瞅了一眼,心里暗暗道,等你們回來了,看還有往先的好日子過麼!
涂氏見王篆香面色不善,只怕鬧起來叫眾人看著不好,便道︰「大女乃女乃、二女乃女乃,時候也不早了,是不是往老太太那里請安去了。」
王篆香強擺起笑臉,道︰「是呢,我都糊涂了,我可不就是走來邀大嫂子一起過去的麼!」
近一年來她從未邀過自己,自己一掌事,她倒想起來邀自己了。江蒲垂眸一笑而過,懶得和她說甚麼。
妯娌二人面和心不和地走到李太君院中,小丫頭打起竹簾讓進了二人。王篆香滿臉喜氣的請了安,湊上前道︰「差去請柳三娘的人回來說,她應承了過來唱兩段。終于是老太太有臉面,這可是她頭一回應承赴宴呢。」江蒲听到柳三娘的名字,心里暗暗好笑,只怕她是巴得進一趟府吧。
本來王篆香以為,老太君一定會夸贊自己辦事得力,畢竟在江南道誰不知道柳三娘的艷名,可是又有誰請到過她。不想李太君卻冷哼道︰「哼,是啊,你真本事!只是你那本事也多用在家事才好!」
王篆香心下一驚,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錯,勉強笑了笑道︰「孫媳有不是的地方,還請老太太教訓。」江蒲撇了眼站在劉氏身後的陳婆子,心下了然,王篆香果然不是她的對手啊!
李太君又道︰「我再三再四的交待你照看著老三,你是怎麼照看的,他屋的東西險些叫人搬空了!」李氏站在老太君身後,眉頭緊蹙,本來她和王篆香設計讓江蒲去搜方婆子,想著姓方的是太太的陪房,江蒲一定不會真揪她出來,到時候再由王篆香來揭破,不怕老太太不動氣。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劉氏居然親自押著方婆子來跟老太太請罪,還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老太太心眼實,反倒勸她︰「這一二年來,都是老二媳婦管著事,你哪里能知道。」
所以,這一單罪過,一下全扣在了王篆香頭上。
王篆香听老太君提起徐漸止,臉上登時一片剎白。她忙了一整天,稍閑了又走去看江蒲的笑話,還沒來得及打探徐漸止那邊的事。況且她滿以為江蒲是劉氏的人,就不會把方氏給揪出來,萬沒想到劉氏居然已經將結果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所以,這會她除了老實挨訓,一句分辯的話出說不出來。
李氏見老太太動了真怒,自己總不好不顧她。再則說了,老太太那檔子事,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真把她逼急了,把事捅了出來,老太太自是不吃虧的。可自己只怕就別再想拿一個子了.
因此她咬了咬牙,替王篆香說情道︰「二爺的身子素來不好,弄影又懷了孩子,府里那一大攤的事又全都壓在二女乃女乃身上。三爺住得又遠,一時顧不到也是有的。況且她一個嫂子,總不好天天往小叔子屋里去。就是關心到了,方嬤嬤即是三爺的女乃娘,又是太太的陪房,二女乃女乃見了只有問好的份,斷沒有無故翻揀人家的屋子的道理。」
听李氏說了那麼一串,老太君才消了些怒氣,還想再教訓幾句。不想劉氏順著李氏的話,不緊不慢地道,「姨娘說得很是,過些時日弄影就要生了。老二媳婦越發不得工夫了。家里的事倒不如讓素素先暫管著,也好讓老二媳婦歇一歇。」
王篆香這會垂首而立,甚麼話也說不得,心里卻在冷笑,虧得自己手里抓了件大事,不然還不說踹就被人踹了。
李太君沒想到媳婦會這麼說,當下微變了臉色。一時間又想不出話來駁,不由地就看向李氏。可在這件事上,她一個姨娘卻不好多嘴多舌的,只得垂首侍立。
不過老太君的身份擺在那里,她不做聲,誰也不好就敲定來。因此一屋子的人,都靜默著等她的回話。她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道︰「老二屋里事雖多,可老大媳婦也帶著個孩子,且她又沒管過事,這會一挑子事全交給她,只怕她也忙不過來。不如,讓她和老二媳婦一起管著事,再讓玉芳搭把手,我想斷出不了甚麼大事的。」
江蒲落于末坐,听了李太君的話,心里不由生出些納悶來,照往日的情形看來,李太君並不是真心疼王篆香,出了這樣的事,她為甚麼還要保王篆香呢?
江蒲腦子里正亂著,劉氏已應道︰「到底是老太太想得周全。」說著,她話峰陡然一轉,問王篆香道︰「這個月的月錢放了麼?」
王篆香忙答道︰「已經照日子放了下去了。」
劉氏點著頭嘆道︰「等忙過了這一陣,各處的管事都添些賞錢吧,這一個月也夠難為她們了。」
王篆香心虛地應了。
而江蒲在听到「月錢」這個詞的時候,陡然想起李茂、常瑜,再加上原先時不時晚了的月錢,江蒲不由往王篆香面上看去。
但見她臉色微白,鬢角邊滲出密密的汗珠,一副心虛的樣子。她應該沒那麼大的膽子。況且就算她有心撈錢,也該找自己娘家人才是,沒道理尋上李茂。
那麼,江蒲抬眸向上邊兩人面上掃去,老太君到底知不知道呢?
即管了事,江蒲的日子不免得就忙了起來。早起給李太君請過安,便匆匆地趕回屋吃飯,心漪和梅官趁著這會工夫回話。然後整個上午她便都在抱廈里做事,直要忙到吃晌午飯才能歇下來。
後半晌她倒是能清閑些,吃了飯歇午,能一直歇到傍晚時分,爾後往上房請完安,一日的事情就算完了。
眼見的就到了八月十二,江南道的官員,以及世家大族,听得徐府老太太六十大壽,誰不來送禮。
就為這徐家特地在門房那里空出間屋子來,派了幾個老成的家人守著,專門接待各府前來送禮來的家僕。
而禮單的事則落在了江蒲身上,第一、第二天的禮單,還不算太多,她白天抓緊時間瞅幾張,到了晚上也不覺得多。可今日是八月十四了,明朝中秋不好送禮,後日就是正日子。
所以,今朝一天的禮單比著前兩日多出了三倍不止。偏偏江蒲這一日的事情又多,白天一節禮單都沒來得及看,在上房吃了晚飯,又陪李太君聊了好半天,直到天將二更才回屋。盡管江蒲把梅官、桑珠,都拘在身邊幫忙,可眼見就三更,三人也還沒看幾張。
徐漸清從書房過來,見江蒲屋里的燈還亮著,不由好奇地問小丫頭,「女乃女乃怎麼還沒歇下?」往日她可都是早早就睡下了,有時自己回來的晚了,她都已經睡得沉了。
小丫頭還沒來得及答話,徐漸清就听見里頭傳出一聲哀嚎,「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多禮單啊!」
徐漸清挑簾進屋,就見江蒲趴在桌案上,兩手攥成拳頭拼命的捶桌子。
桑珠、梅官,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心漪則在旁邊打扇子,「不然,女乃女乃先歇一歇吧。」
「你說是把手捶斷了,這些禮單也不會變少的。」
听到徐漸清微涼的聲音,江蒲恨恨地轉過頭,「捶斷了,至少不用做事。」
難得看到她這般孩子氣的樣子,徐漸清忍不住笑了起來,走上前問道︰「還有多少呢?」
其實禮單的事說起來也是簡單,只需把各府里的禮單,譽抄到賬本上,備著以後回禮就行了。
可是看禮單、抄禮單,這得識字哇!
除了江蒲自己,院子里就梅官識得字多,桑珠勉強也能頂半個人用。可她們兩個不會寫字哇!
江蒲做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毛筆字絕對、絕對是她的弱項。那麼指望姜樸,悲催滴呀,那一位也是個不愛學習的主。字她倒是都認得,可寫出來的那筆字,何止是慘不忍睹,簡直比她那響馬出身的嫂子還不如!
于是乎曾經把電子文檔管理的井井有條的江蒲,硬生生的載在禮單了。她不由仰天長嘆,沒文化真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