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大婦 157、驚變

作者 ︰

陳寶瑞跌跌撞撞地沖進堂屋,撲到在地,額頭在地上踫得砰然作響,痛哭號啕,「聖上,聖上,聖上駕崩了(名門大婦內容)!」

這句話好似一道焦雷,將屋里眾人都炸懵了。一個個都驚愕地張著嘴,瞪眼盯陳寶瑞,好似他嘴吐出來的不是人話(名門大婦內容)。

尤其是劉氏慘白著臉,三魂丟了七魄,手足俱冷,一個踉蹌,幾乎就要軟倒,虧得圓香扶住了她。

「你胡說,聖上年紀輕輕的,也沒听說聖躬違和,怎麼好好的就……」說到這里劉氏哽咽不能言語,只有兩行清淚緩緩而下。

陳寶瑞悲泣道︰「是總督衙門傳來的消息,聖上三日前于乾泰殿暴斃。如今總督衙門已設了靈堂,還請老爺、太太等趕緊換了喪服,過去守靈。」

「知道了。」徐漸清最先回過神來,吩咐道︰「你趕緊著人去備車馬,咱們府里上下也要抓緊換了喪服。」

陳寶瑞抹著淚,爬了出去。

劉氏已全沒了主意了,聖駕崩,對她而言幾乎就是天崩地裂。她拉著圓香哭得淚人兒似的,嘴里不停地悲泣,「聖上啊,你怎麼就撇了老奴先去了,這可叫老奴怎麼活呀!」

「你在這里嚎甚麼喪!」徐孜需瞪著一雙眼眸,忽地沖她吼道,「有在這里的嚎的,還不如到眼淚留到靈堂上去呢,還搏個忠良的名聲!」說著又沖丫頭叫道︰「還愣著做甚麼,趕緊去拿了喪服來呀!

劉氏被他吼得一愣,臉上掛著淚珠,怔怔地瞅著滿臉恐慌的丈夫。

徐漸清默立一旁,心下微微而笑。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的,皇帝一走。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只有皇三子。

徐家一直以來都被聖上倚為月復心,與楚相素來不睦。而徐家在內府監造的位置上一坐十幾年,多少有些不干不淨。

楚相若是寬厚些,也許只是把徐家投閑置散,或者罷官免職。若是手段狠絕些,抄家流放都還算是輕的。

不過,這一切都要看皇三子是否能登上帝位了(名門大婦內容)!現在郡王爺應該已經在等著,楚家把那份假遺詔拿出來了吧。

丫頭們飛快地拿了喪服來,眾人換上後,急急出門而去。這會他們已顧不上。在內院生孩子的江蒲了。

徐漸清路過內院的月亮門時,停了一停。丫頭們依舊匆忙地進出,隱約還能听見江蒲因痛疼而發出的低呼聲。徐漸清深吸了口氣,吩咐道︰「涂善,你去請元胤過來。府里沒人守著,我不放心。」

「是。」

徐漸清深深望了眼內院。重重一嘆,大步而去。

「大女乃女乃。憋著氣往下使力呀!」產婆滿頭大汗的叫道,早知道就不接這單生意了。

前日她來看時,胎位也正,模著胎兒也強壯,想著生產時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況且又是徐家嫡子,賞錢一定很豐厚。誰能想到,才一日的工夫。她就鬧到早產。

若是這孩子有個好歹,自己只怕難在金陵混下去了。一想到這里,產婆趕緊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此時的難題。

梅官打了熱水進來,見江蒲痛得臉色剎白。臉上的汗水將鬢發浸濕成一縷一縷,猙獰地沾在她的臉上。梅官再忍不住「哇」地哭了出來。跪在床邊。

「都怪我,都怪我。挨幾下板子又不會怎麼樣,我躲甚麼呀!明知女乃女乃懷著身子,還往她身後跑,都是我的錯……」

江蒲本來是痛得有些昏沉了,听得梅官的哭嚎才清醒了些。極虛弱地扯起抹笑,喘息地道︰「傻丫頭,不關你事……」她話說到一半,一陣巨痛襲來,她忍不住大叫出聲。

「哎喲我的女乃女乃,可喊不得,力氣都喊沒了。」產婆都快哭出來了,生了都要一日了,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再這麼下去(名門大婦內容)。莫說母親體力不支,就是胎兒怕也會不行呢。

到時候一尸兩命,自己還有命在麼!

「參湯來了。」桑珠端了個大湯碗,急步進來,于床邊坐下,在產婆的幫助下,半扶起江蒲,舀了勺參湯送進江蒲口中。

連喝了小半碗,江蒲終于回復了些力氣,攥緊了白綢帶,向產婆道︰「實在不行時,嬤嬤你就不要管我了,保住孩子要緊!」

听了這話,桑珠的眼淚啪啪地直跳,「女乃女乃,你胡說甚麼呀!」

「我這不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心漪一把推開桑珠,握住江蒲的手,直視著她的眼楮,「在這大宅院里,失了母親的庇佑。且慢說孩子的日子,能不能過得舒心。估計能不能長成人,都還是未知之數。就算大爺待女乃女乃情深意重,但也不可能一生不娶,到時候有了新女乃女乃,孩子會有甚麼樣,女乃女乃都不想的麼?」

仿佛應和心漪的質問,她話音才落,一陣宮縮巨痛再次襲來。這一回江蒲忍住沒有喊出來,緊咬著牙往下使力,慘白的嘴唇被咬出鮮艷的紅。

連山姐弟倆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轉。

「阿姐,姑媽不會有事吧。」

連山沒好氣地橫了弟弟一眼,還不及開口,金僕姑和家將們已將早上對江蒲動過手的婆子,給領了過來。

「姑娘,就是她們推了姑女乃女乃。」

金僕姑眥著牙,好像隨時準備撲上去咬人。

那幾個婆子早嚇得手足俱軟,齊齊撲在連山腳邊,哭道︰「老奴是奉老太太的命去拉梅官,絕沒敢對大女乃女乃動手啊(名門大婦內容)!」

雖說只是剛進府那會,金僕姑動手打過一回人。可府里上下絕對是印象深刻,畢竟從來沒有一個奴才敢把主子打成那樣,而且還打得理直氣壯,老太太、太太不僅沒有教訓,連一個「不」字都沒敢說。

因此,在徐府奴僕的心里,姜家姐弟是絕對絕對不能得罪的。自江蒲動了胎氣起。這幾個婆子就知道,自己絕沒好果子吃的。

可怎麼也沒想,自己會落在姜家姐弟的手里。

「你們且不用急著開月兌,我還不會要了你們的命,且先去外院石子路上跪著。姑媽母子平安也就罷了,不然……」連山絕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殘酷地冷笑,刀刃似的眸子,緊盯在她們面上,嘴上吩咐姜殳道︰「去把大黑拉出來,倘若姑媽不好。就拿她們給大黑開開葷!」

那幾個婆子差點沒昏死過去,把自己的腦袋當石頭似的往地上磕。「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

那條叫大黑的狗,渾身漆黑,壯若牛犢。那一雙凶殘的眼眸,讓人望而生畏。莫說丫頭媳婦。就是府里的小廝看到它,都要打彎走的。

說它會吃人,她們一點也不懷疑。

連山眼楮都不斜一下,喝令家將道︰「還不她們給我拉出去!」

膀闊腰圓的家將齊聲一應,拎小雞似的把癱軟的婆子給提出了內院。

趙元胤趕來時,正看見家將提人出去,喘息著問道︰「這是做甚麼呢?」

連山聞聲回頭。起身行禮,「趙叔叔來了。」說著,睨了那幾個婆子一眼,「我不能拿劉如君出氣,只好拉她們做替死鬼了!」

趙元胤听罷(名門大婦157章節)。眸中怒火如熾,攥緊了拳頭問道︰「是劉如君害得素素早產的?」

連山冷哼了聲。將事情始未告訴了趙元胤。最後咬牙道︰「姑媽沒事就罷,若是有事我一定讓劉如君陪葬!」

「劉、如、君!」趙元胤低聲吼著,鐵鑄似的拳頭落石桌上,砰一聲巨響,碎石飛濺,石桌已缺了一角。

時間在眾人的焦慮中以極快的速度飛過,眨眼已是月上柳梢了。桑珠又一次出來端參湯,徐漸清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攔了她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桑珠發髻凌亂,臉上、衣服上沾了血跡,被徐漸清一問,就紅了眼眶,「若到得三更還不行,就要灌催產湯了……」

趙元胤痛極而狂,抓著桑珠的肩膀,大吼道︰「我不準,我不準,我不準!這一定是徐漸清的主意,他怎麼可以這樣,為了孩子連素素的生死都不顧了麼!」吼聲未絕,他就往屋里沖去。

家將眼急手快攔了下來,可院中諸人卻都看傻了眼。

「不是的,不是的。」桑珠哭著反駁道︰「是女乃女乃說的,她說一定、一定要保住孩子。」

趙元胤頹然地松開了手,神色茫然。

「參湯呢,怎麼還不來!」李氏急急地挑簾出來,見桑珠站在門口發呆,怒道︰「你做甚麼呢,想要你女乃女乃的命麼!」

桑珠這才回過神,連忙趕了進去。

李氏掃了眾人一眼,才放了簾子回屋。

趙元胤無力的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一直以來,自己總是鄙視徐漸清,覺得他配上不素素,他帶給她的全是痛苦。

他甚至想像著有朝一日,江蒲會對徐漸清死心,畢竟她已是一退再退了(名門大婦157章節)。到時候自己就能帶著她,找一個小村莊住下,一座小院落,和樂融融的一家人。這些他都能給。

但听了桑珠的話後,他才猛然驚覺,也許樣的痛苦,素素是樂在其中的。感情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像自己無底深淵,可還是一頭栽了下去,無法回頭,也不想回頭。

江蒲躺在床上,覺得手腳、腦袋,甚麼都不是自己的了,持續的疼痛,已經讓她的身體陷入了麻木,連帶著意識也開始渾噩不清了。

桑珠將參湯喂到她嘴邊,她只是本能的下咽。

梅官腫著一雙眼楮,跪在床邊哭求,「女乃女乃,求求你,只當為了梅官,千萬不能暈過去呀!」

李氏陰沉著臉站在床上,看著產婆又是掐人中,又是壓虎口,只不見效。深吸了口氣,從頭上拔了銀簪下來,推開產婆,坐到床邊,捉起江蒲的手,銀簪用力地朝指甲蓋與指尖之間扎了下去,一下兩下……

終于,江蒲被疼醒了過來!

李氏站起身,將產婆推上前,「繼續!」

也許是昏迷積蓄了些體力。也許是老天開了眼。總之,孩子漸漸的滑出的產道,產婆看著尖尖的小腦袋,喜極而泣,「出來了,出來了!」

總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可李氏她們卻還不敢松氣,孩子在里面憋了這麼久,萬一……

孩子的腦袋出來後,在產婆的幫助下,很快整個小身就全部滑出了。只是。卻不會哭!

「孩子……」雖然江蒲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可沒听到孩子的哭聲(名門大婦內容)。她還抬了手,身體想起來,卻沒有半絲力氣,鬢邊滑落的不知是汗還是淚。

桑珠,梅官抱抱在一起嗚嗚細哭了。李氏站在旁邊,緊皺著眉頭。燈光下,那明顯是個男孩!真真是可惜了。

產婆抱著嬰兒,心里拔涼拔涼的。抱著試試看的心思,往孩子上用力拍了幾巴掌。

過了一會,奇跡發生了,小家伙竟然細細地哭出了聲。听著小貓似的哭聲,產婆嘴里不住地念佛。自己這條小命無礙了!

江蒲听到孩子的哭聲,帶著笑昏死了過去。

「恭喜恭喜,是位小相公呢!」產婆從屋里出來報喜,眾人終于松了口氣。

趙元胤笑著笑著,竟有淚落下。

緊接著。就有小丫頭魚貫而出,手里都端著蓋著蓋子的銅盆。桑珠一面使人去給徐漸清報信。一面吩咐小丫頭去茶房準備吃食。她一轉身見連山想要進去,忙攔道︰「這可不成,里邊是血房,姑娘進去了不吉利的。」

「可我想看看姑媽,還有那個小家伙。桑珠姐姐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吧!」

李氏從里間出來,見連山纏著桑珠哀求,笑勸道︰「大姑娘還是明朝再來吧,里邊又髒又亂,況且大家都累得慌了,哪里還招呼得你呢。」

「就是啊。」桑珠也道︰「女乃女乃和小相公,也都要好好歇著才行。」

「好了連山,你且先回房去,明朝再來吧。」趙元胤也勸道︰「今晚上我在這里守著,你該放心了吧。」

連山見大家都攔,不情不原地回了院子。而趙元胤則在月下坐了,任由寒風掀起他的袍角,夜,瞬間變得美好而靜謐。

李氏著丫頭把屋子里收拾妥當的,才準備回屋(名門大婦157章節)。她在月洞門前,回頭瞅了眼趙元胤,勾了抹意味不明的淺笑,邁步出門。

天將四更,可劉如君的小院里還是燈火通明。劉如君坐在堂屋里,神情肅穆,而緊揪著帕子,以至骨節泛白的手,卻透露出她的恐懼。

傍晚時候她听說,連山將老太太屋里那幾個婆子押了過去,甚至放話說,若是江蒲有個好歹,就要拿她們喂狗。

如今府里的主子,都在總督衙門替聖上守靈,萬一她發起將瘋來……

劉如君撫上肚了,手心冷汗直冒。她真是後悔,早知如此,這口氣也就忍下去了,反正自己忍得也不少了!

「姨女乃女乃,姨女乃女乃……」瑛兒一路飛奔進來。

劉如君陡然立起身,拉住她的手,急聲問道︰「怎麼樣了?」

瑛兒喘了兩口大氣,才艱難地道︰「生了,生了。」

劉如君松了口氣,又問,「是男是女?」

「是……」瑛兒瞅著劉如君著急的眸子,怯怯地道︰「是位小相公。」

劉如君臉色變了幾變,猛然抓起小幾上的茶盅,奮力往地上一擲,「啪」地摔得粉碎。屋子里登時死一般的寂靜。連寶琪都不敢開口相勸。

江蒲一覺直睡到兒子洗三的早上,她一睜眼,見桑珠竟穿著喪服,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白得嚇人,明明就沒有力氣,可攥住桑珠的胳膊的手,卻像鐵鉗般。

「孩子,孩子……」

「小相公好著呢,女乃女乃放心(名門大婦157章節)。」桑珠一面說,一面就叫趙顯媳婦抱了過來。

江蒲寶貝似的接過兒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又親,怎麼都親不夠。

「娘親……」文煜不知何時跑了進來,沖到床邊,連著被褥,把江蒲母子整個抱在懷里,大眼楮里含著眼淚,很是委屈地道︰「你再不要睡了那麼久了,煜兒害怕。」說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手竟伸去打弟弟,「壞弟弟,我不喜歡你!你害娘親睡了那麼久,嚇死我了……」話音未落,他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相公,可不敢這樣。」趙顯媳婦趕緊把文煜抱開了,瞟向江蒲的眸子,略帶防備。

這也是正常人的思維,那個畢竟是她拼了命生下來的兒子,而文煜說到底不過是庶子。如今他竟敢當著面說不喜歡,還動了手。

雖然只是個孩子,可保不齊江蒲心里就存了芥蒂。

江蒲自是看到了趙顯媳婦的眼神,可她實在是沒力氣多說甚麼。把兒子交給了桑珠,才發現屋子靜的不尋常,「大爺呢?」

這個徐漸清不應該不在呀?還有劉氏,當初羅綺生文煜。她尚且守著,這可是嫡孫,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沒道理不聞不問的呀。

「還有,你們怎麼都穿著孝服?」

江蒲心頭有些打鼓,不僅桑珠和趙顯媳,連文煜都在外邊套了麻衣。

「大爺隨老爺、太太,還有老太太去總督衙門守靈了。女乃女乃生小相公那日,京里傳來消息,聖上駕崩了!」

「甚麼!」

江蒲不可置信地瞪著桑珠,這未免也太過突如其來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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