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場酒宴過後,甄家母女與劉氏登時就熟絡了起來(名門大婦179章節)。只是因著徐家邀約不斷,才來往的稍稍少些。至于各府的邀請江蒲基本都去了,就是她嫌煩了,也還有劉氏她們。
劉家起先還矜持著,畢竟老太君生辰那天,他們後頭做得不大好看。看徐家還是比較謙遜的,才下了貼子去請。
偏偏這日是姜家和趙元胤動身的日子,江蒲夫妻倆自是選擇去送行的。劉家諸人沒見著他們,是恨在心頭,惱在面上。鄭氏當著小姑子的面,狠狠地數落了一通。
劉氏只管陪著笑,不輕不重地再三解釋,「連山他們要回漠北去了,夫妻倆總要去送一送。」
她這麼一說,鄭氏連帶著把姜家也怨怪上了,「不提他們也罷。梗小子不在了,他們哪里還把咱們看在眼里。在京里這麼些日子,竟是一回都沒來過。是啊,如今人家定遠候了,哪里是咱們能比得上的!」
劉氏只是微微笑著,也不多說甚麼。
京城北郊的十里長亭外,停著一隊車馬。守在門口的家將僕人,個個都是氣度沉凝,殺氣隱藏,一望便知是百戰余生的勇士。
「啊嚏!」
江蒲剛舉了杯要敬酒,姜夫人突然連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名門大婦179章節)。
「嫂子,你看不上我,也不用裝成這樣吧!」這一路上,江蒲都在搞笑作怪,惟恐挑起了離愁別緒。她寧可不著調的傻樂著,也不想淚眼汪汪地送別。
這一別何時再見,就說不準了。姜夫人也想高高興興地吃一頓送別酒。
「說我看不上你!陛下給我評評理,我在京里這麼些日子,她來瞧過我幾回?日日只顧著到處吃酒做耍。」
皇帝擺手笑道︰「可別把朕扯進來,就她那張不饒人的嘴。朕可得罪不起!」
柳三娘也捂嘴笑道︰「陛下說起來,我倒想起那晚在花舫上的事。她一個人把那些個書生相公駁得面紅耳赤,偏又開不了口,倒真有些女學士的風範。」
徐漸清眸光一斜,「你甚麼時候又跑出去玩了?還上了花舫!」
「我……」江蒲郁悶地橫了柳三娘一眼,若不是兩人之間隔著好幾個人。她真恨不能一腳踹過去。這孩子也太不厚道了,竟然當著徐漸清的面,把自己夜游畫舫的事給抖了出來。
「是梅官總鬧著要出門去看京里的夜市,我被她鬧得沒辦法,才不得已出了門。」江蒲急亂地找了個擋箭牌。可憐梅官站在一邊,無辜中槍。端著一臉茫然的樣子。若得眾人盡皆掩嘴而笑。
皇帝更是連咳了好幾下才止了笑意,「沒想到朕封的這個夫人,竟還是這般孩子氣的。」
趙元胤是千萬般不舍得離開,可事到如今卻已由不得他了。所以自打開席他就自己一個人灌悶酒,這會喝得已有些微醺了。桃花眸越發是迷離媚惑。
「這算甚麼呀!那年在金陵,我還記得是花朝節(名門大婦內容)。咱們一行人上留雲庵玩去。她給所有人都雇了軟轎,惟獨就讓我自己上山,你也真做得出來呀!」
「你還好意思說。」江蒲不甘示弱地回駁,「你怎麼不說原故啊,再沒有你得罪刻薄了我,我還要替你雇轎子的道理。」
趙元胤梗著脖子,毫不相讓地道︰「要不人怎麼說。小人與女子難養,我最多不過是句無心的話,你何至于就玩針對呢!」
「我針對你!」江蒲睜大了眼楮,拉了柳三娘,「三娘。你說他說的那話可氣不氣人的。」
「這麼久以前的事,我可不記得了。」柳三娘見慣了他們拌嘴。可不想被牽扯進去。
皇帝饒有興致地看兩人拌嘴,又悄聲向徐漸清道︰「沒想到元胤還有這般孩子氣的地方。」語氣間,頗具深意。
徐漸清聞言,不由轉頭看去。皇帝的龍顏微微笑著,眸中有些欲說又止的意味。
「如今他兩個算好些了,往前吵得更厲害。知道的人說他們交情好,不知道還當是兄妹倆吵嘴呢!」徐漸清把「兄妹」二字咬得極重,在座諸人皆听得分明。
趙元胤身子微微一僵,停了爭吵,一仰脖子,又是一杯酒下肚。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徐漸清看在眼里,嘴上不說罷了。
而自己也的確是著緊他這個朋友。他之所以答應跟著去漠北,一則是為了姜家,二來也是想給自己找一個離開的理由。
「兄妹,哪個像他這樣做哥哥的,一點都不讓人的!」江蒲撇著嘴輕嗤了聲,靠向姜夫人撒嬌道︰「嫂子,你說是吧!」
姜夫人有時候真看不懂這個小姑子,旁的事上明明精明的很,怎麼在這件事上就糊涂至此呢。
打心底里說,她是更鐘意趙元胤的(名門大婦內容)。至少他身上沒背負著一個家族。能自由自在的,素素性子本就喜歡海闊天空,跟了他天南地北的逍遙,是何等的自在。
若今日徐漸清待素素不好,那麼自己拼了命也要為她掙來自由身。可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夫妻情深,再容不下旁人的。
也不知這趙元胤是哪里不對,怎麼就看上了不該看上的人了!
姜夫人心下悵嘆著,嘴里咽了個蝦球丸子,借著打趣江蒲敲打趙元胤道︰「趙兄弟你去了漠北就知道了,姜家大姑娘是出了名的霸道,莫說咱們了,就是營里的兄弟,她說聲惱動手就打人,還許人還手的!說到底都是咱們還是咱們的不是,打小兒起她喜歡甚麼,咱們都寵著依著……」
「嫂子!」江蒲不依了,「今朝這頓是餞行,又不是專門數落我。」說到這里,她眸子一亮,指著趙元胤道︰「當日在這宮里,咱們和聖上可是給你餞過行了……」
「你的意思是……」趙元胤放了筷子,抬眸看向江蒲,冷冷地打斷。「讓我走開?」
「……」江蒲本想說甚麼,卻被他眸中的悲傷給嚇到了。自己和他不是素來就這樣調侃玩笑的麼,他怎麼好好的就這個樣子了。
趙元胤故意和江蒲拌嘴,無非是想給自己留些回憶。卻被徐漸清一句「兄妹」戳中了痛處。而姜夫人的話里話外更是透著江蒲心上的人是徐漸清,讓自己死心!
他心里的苦澀本就快要決堤了,江蒲無心的一句趕人的話,雖明知是玩笑,他還是忍不住露了真情。只是話一說完,他便即後悔,低了頭只是灌酒。
江蒲這會算是看出些端倪來了。湊到徐漸清耳邊低聲問道︰「元胤是不是有甚麼不順心的事呀?」
她聲音再小,可在坐的幾人(名門大婦內容)。皆是身懷武藝的,自是听得分明。趙元胤拿杯子的手,苦笑著頓了一頓!
徐漸清向趙元胤看了一眼,笑道︰「野馬上了籠頭,自然是不痛快的。」
江蒲听罷恍然。趙元胤灑月兌的性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被綁去漠北做甚麼副將,心里苦悶也是能理解的麼!想到這里,她不由又向皇帝投去一抹忿忿的眸光!
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好歹也還有個玩伴。
而趙元胤听了徐漸清的話,只有苦笑的份,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他的悲傷。皇帝看在眼里,心下不忍,起身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趁早起身的好的。」
听皇帝開了口,江蒲拉著嫂子。滿心的不舍,瞬時間就紅了眼眶。她不想哭。因此眼淚只在眸中打轉。
「嫂子,你千萬保重。」
姜夫人心下雖也不舍,倒還沒有落淚,拉著江蒲的手,微微笑道︰「你也是。家里誰敢給你氣受,就給我寫信,看我拿大刀砍他!」
江蒲被逗得笑了起來,忍在眼眶中的熱淚滾滾而下,「是了有嫂子靠著,誰還敢欺負我!」
姜夫人輕輕拭去江蒲笑容上淚珠,把她的手交到徐漸清掌中,「素素我就拖給你了,千萬替我照顧好她。」
「嫂子放心。」徐漸清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看著她柔情篤定,「我雖不敢說不讓素素受委屈,可我定是拼盡全力護著她和孩子。」
徐漸清的實話,讓姜夫人放了心。他背負著一個家族,素素的委屈是受定了,可只他心里有素素,那些委屈就都能忍過來。
就如自己一般,嫁給了姜梗,忍了多少不能忍的事。
在失去丈夫和長子的時候,她多麼想不管不顧地,帶著一雙兒女殺回漠北,扯起反旗,讓整個天下來承受她的憤怒與悲傷(名門大婦內容)。用那個疑心病重帝王的人頭來祭她生命中至愛的兩個男人。
可是她不能。姜家數代忠良,還有丈夫的威名,不能毀在她的手上。她只能狠心留下幼子弱女為質,帶著軍隊殺奔漠北,替夫、子報仇,替帝王守江山。
如今想來,這一切都跟場噩夢似的!
「嫂子,你不用擔心我,我答應你不論怎麼樣,我都會好好的。」江蒲不知她想起來丈夫和兒子,只是看著她赤紅的眸子眼淚就撲籟籟地往下掉。
皇帝看著她姑嫂依依惜別的樣子,心下頗有所感,自己生于帝王之家,兄弟姐妹不少,可卻多是你死我活的死敵。這樣的濃濃親情,也只能在趙元胤身上感覺到一些了。
「夫人放心戍邊,朕自會照管她的。」說完,又向趙元胤道︰「你好好幫襯著夫人,等你出息了,朕給你說一門好親事。絕不比靜之的差。」
趙元胤苦笑著拱手謝道︰「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
那邊廂江蒲已把滿臉是淚的連山送上了車,姜夫人並一眾家將也都翻身上馬。
趙元胤最後看了江蒲一眼,策馬隨大隊而去。
江蒲目送著眾人去遠,再忍不住眼淚,哭倒是丈夫懷中。
皇帝眺目遠送,淡淡地道︰「不用那麼難過,他們總有回來的日子的。」
徐漸清納悶的眸光還不及瞅過去,身後傳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回頭看去,一個身著綠袍的內侍,滾下馬來,手腳並用的爬到皇帝腳邊,哭著稟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