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蒲正在氣頭上,听了桑珠的話,登時橫眉立目,然不等她開口質問,桑珠已跪稟道︰「女乃女乃不在家,連帶著涂大哥、胡大哥他們都不在,家里那些媳婦婆子心里誰沒個小算盤?府里的事情倒是一樁樁都照著規矩來名門大婦章節。然在這件事上,若是幫著咱們,就現得罪老太太。不幫著咱們,就是女乃女乃回來了,又能怎樣呢?再則說了,她兩個總是老太太屋里的人。難不成為了這事,女乃女乃還到老太太那里鬧去?就是她們頭上,女乃女乃也不好安甚麼不是!說到底也是奉老太太的令。至于沒回女乃女乃,那是我和嬤嬤想著,事情過去也有一月有余了,都成了定局。就是回了女乃女乃又怎麼樣呢?憑白地叫女乃女乃生氣!」
「你糊涂呀!」江蒲拍著桌子訓道︰「你也不想想,這事你不回我,下頭那些媳婦婆子豈不是要有樣學樣?今朝瞞下這件事,明朝瞞了那件事,這府里豈不是又要亂了規矩?」
訓了一通,江蒲的氣才緩了一些,梅官瞅空奉了茶,說道︰「這件事暫且記下,只要她們叫咱們拿了錯處,再給她們好看不遲!」
听了梅官的話,江蒲倒是噗嗤一笑︰「喲,咱們的爆炭子也知道忍一時之氣了。」
梅官嘟著嘴,「女乃女乃說的甚麼話,我再混,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麼?老太太屋里的丫頭,女乃女乃憑甚麼著惱啊!」
江蒲挑了挑眉梢。「只是這口氣,我卻不想就這麼忍著。」說著。嘆息著喚了桑珠和涂婆子起來,「你們趕緊讓胡大哥他們往平康坊去尋訪。找著人後,也不用帶回來,先安置在外邊。至于甄家那邊……」江蒲的手指一下下地敲著案沿,思忖了許久,最後嘆道︰「且先把采萍弄出來再說吧。」
涂嬤嬤領命去了,梅官嘟了小嘴道︰「女乃女乃又暗地里做好人了。適才應了圓香,也叫人領咱們的好呀!」
江蒲眼眸一橫,「才夸你,又犯糊涂。你也會說我不能明著和老太太過不去。再則說了。圓香她之所以敢過來跟我求救,至少說明太太是默認的。不然,怎麼不來?如今府里的事情都在咱們手里攥著,正該坐山觀虎斗,還能讓人拿著當槍使麼?」
梅官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沒反應過來,江蒲又自沉吟道︰「就是汀蘭那邊難辦些。老太太送出手的東西,咱們做晚輩的倒不好討了。」
桑珠沉吟了一陣,道︰「不然,跟娘娘透透風吧。」
江蒲揚眸看去。「為了個丫頭,鬧到娘娘那里,未免小題大做了吧……」話沒說完,她腦中陡然靈光一閃,一拍桌子道︰「是了,也不用和娘娘說。左右甄家那一位也在宮里,介時甄家自己送了回來,老太太也不好說甚麼。」
言畢,她勾了勾嘴角。向桑珠微笑道︰「往日里,那些小事,我不是讓你們一樁樁一件件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麼?一直不得機會翻出來算帳,都顯不出我的本事!如今咱們可要好好的算一算。再則說了,我在時她們尚且要使花招。我不在家里,她們還不趁勢樂一樂!」
看著江蒲算計的冷笑,桑珠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痛快,大女乃女乃不在府里這段日子,自己和涂嬤嬤雖說不上受氣,可總有些不痛快的事。
況且素日那些個小事,她多多少少有些看不慣眼,可女乃女乃總說是小事,不願計較。自己嘴上不說,可心里卻也覺著女乃女乃太過好性。沒想著哇,女乃女乃居然留了這麼一手!
與此同時,劉氏正坐在小佛堂的蒲團上禮佛,陳婆子挑著簾子,悄聲走到她身旁,低低地回道︰「圓香回來了名門大婦章節。」
劉氏只管念經,眼眸都不帶睜的,過了許久,才扶著陳婆子的手站了起來,緩步出了佛堂。圓香還不及行禮,她已問道︰「怎麼樣?你女乃女乃怎麼說?」
「女乃女乃說,這事既是老太太拿的主意,她做晚輩的斷不好說甚麼的。」
劉氏听了一笑,「她倒是乖覺了。」又問,「她那臉色怎樣呢?」
「看不出甚麼喜怒來。」
陳婆子端了茶來,笑道︰「依老奴看就大女乃女乃的性子,心里定不知惱成甚麼樣了!」
劉氏從嘴角抖出幾串冷笑,「且看著吧,咱們這位大女乃女乃是忍了這口氣還是怎麼著。」
到了晚間,李氏听說圓香去找過了江蒲,恨得直咬牙,偏偏只發做不出來,只好往老太太耳邊去煽風點火。
「不礙的。」老太太氣定神閑的地道︰「老大媳婦知道了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到我跟前來鬧!」
盡管李太君這麼說,可李氏心里總覺著有些不妥。其實當日老太太要處置那兩個丫頭,她心里就是不大同意的。不說江蒲這一關不好過,就是兒子那里,又要怎樣交待呢?
只是老太太一心要出這口氣,自己也不好深勸,不得已才依著老太太。
然想起兒子那時替采萍開月兌的樣子,李氏更是咬緊了牙根,自己怎麼就養出那麼個不爭氣的東西,一個丫頭罷了,倒看得那麼重。
替她說話不算,還巴巴得托送東西去。至于那丫頭,自己不開發她,一來是尋不到合適的人頂替,這麼些年下來,她也算是心月復了。二來也是因著兒子的原故。
為了個采萍,母子倆就鬧得很不痛快了,再要添上個,他越發要當自己陌生人了。
好在他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介時只說放出去嫁人了,想來他也不好深問的。畢竟,鬧到了這份上,采萍是斷不能再內院來的。
這一夜,在劉氏的好奇心和李氏的忐忑不安中,慢慢過去。次日一早,劉氏便往李太君院里請安來了。婆子們一聲,「大女乃女乃來了。」把眾人的眸光都引了過去。
「老太太安好,太太安好。」
江蒲穿一件平金繡牡丹窄小袖銀鼠短襖,腰下系了條蓮青斗紋洋縐水瀨皮裙,外邊罩了件大紅羽緞面的狐 比甲,頭上圍了圈貂皮臥兔。
她這一翻打扮,襯得人貴氣了許多不說,更讓在坐諸人看怔了眼。
劉氏低眸微微一笑,她到底是忍不住呀!李氏也微蹙眉頭,想不明白江蒲會怎麼個鬧法。畢竟若是鬧了起來,她是不佔半點道理的!
且如今徐家又是在風尖子上,難道她就不怕叫人笑話,或是鬧壞了自己的名聲?
李氏還在猜她的手段,江蒲已微笑著道︰「這些日子媳婦不在府里,倒叫老太太、太太生受了!」
李太君聞言一愣,臉上還真浮起一絲微惱來,「倒也怨不得你。能受陛下看重,也是咱們家的體面。京里那麼些誥命夫人,有幾個能比得你這般的!」
老實說孫媳婦一出門就是小半年,李太君想著自己當年做媳婦的情形,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卻偏偏不好說甚麼,憋在心里硌得難受,所以才拿了采萍、汀蘭出氣。
這會江蒲自己開了口,老太太自然是半嘲半諷的埋怨。江蒲低眸一笑,「話雖是這麼說,可為人媳婦孝順是頭一件大事。斷沒有叫長輩委屈的道理。說起來也是媳婦面慈心軟,有些事看在眼里,總覺著不是甚麼大事。況且那些嬤嬤們都是老太太、太太手上使過的人。就是媳婦見了她們,也要禮讓三分,平素一些小事得過且過,也免得招老太太、太太不痛快。只是昨日後半晌桑珠和涂嬤嬤狠回了媳婦幾件事,實在是太不像了。故此……」說到這里,江蒲跪了下來,「媳婦請罪來了。」
江蒲這一招真是讓劉、李二人看怔了眼!怪道平日里她一些不大理會,原來是留著秋後算帳啊!
只是李太君,還不大明白狀況,冷著眼故作大度道︰「罷了,這也怨不得你,到底你也是奉皇命伴駕去了。」
「老太太心疼孫媳。」江蒲繼續道︰「可府里的規矩卻也不能亂了。」
李太君還雲里霧里的,問道︰「到底甚麼事呢?你有話且先起來說!」一面說,一面就叫婆子扶了江蒲起來。
江蒲坐回椅子上,「頭一件是上夜的時候,吃酒賭錢,這也是咱們家里的積弊了。幾次三番的總是肅不清。這賭錢就有輸贏欠錢的,她們自然就要想出生錢的法子來。要麼就是偷主子屋里的東西,再不然就是苛扣底下人的月例用度。或者就拿了府里的東西出去換錢,咱們丟了東西不算,指不定還招底下的奴才怨恨,只當咱們刻薄吝嗇。」
老太太听到這會,還沒醒過神來,掉頭問劉氏道︰「有這回事?」
劉氏垂眸回道︰「媳婦這一段身子不好,府里的事,鮮少過問。這事倒是听老涂家的來回過,只時當時覺著不是甚麼大事,且我自己精神也不濟,就讓她看著辦了。」
江蒲听了便冷笑道︰「是啊,看著辦!她們不說太太心慈不追究,自己收斂些,反倒以為不能拿她們怎樣。一個個跟有多功勞的,反倒問著涂嬤嬤了?說她仗勢凌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