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剛收拾出屋子,江蒲就接到消息,說徐漸止叔佷三人次日到家名門大婦章節。听見說小孫子要回來了,老太太激動得一宿沒怎麼睡。次日天天還蒙蒙亮,就趕著叫人去打探,瞧他們進城了沒有,又催著廚房做老三愛吃的酥皮鴨、鱸魚膾等吃食。
好容易挨到午錯時候,終于听到外邊婆子報道︰「三爺帶著大姑娘二姑娘回府了。」
李太君喜不自禁,扶了拐棍就要迎出門,劉氏趕上前笑勸道︰「哪有孫兒回來,老祖母接出門去的。」
李氏雖巴不得立時見到兒子,卻也跟著劉氏勸道︰「是呢,就是再急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老太太這才省過味來,笑道︰「我真是樂糊涂了。」說話話正要回身,暖簾打了起來,徐漸止帶了兩個佷女,拐過紫檀架繡麻姑獻壽大插屏,到老太君跟前行禮道︰「老太太、太太安好。」
「好好好,」不待他行完禮,就被老太君一把扶了起來,拉著他的手,淚光閃閃的將他渾身一通打量,「大半年沒見,真是長了好些。」
李氏站在老太太肩下,一雙淚眼直直地盯著兒子,自打兒子落地,就從來沒離過自己身邊。這一別就是近一年的光景,怎能叫她不牽腸掛肚。偏偏此時卻沒有她開口說話的份,更不要說上前去問長問短。只能眸不稍轉地專注地望著兒子。
劉氏將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掠起淡淡的笑,向老太太道︰「三兒他們一路舟車勞頓的,且先坐下來再說話吧。」
「是了是了,坐下來慢慢再說。」李太君抹了淚。牽著漸止在榻上坐了。劉氏則招手把文姝姐妹倆叫到了身邊,向她們的女乃嬤嬤問長問短。
江蒲招呼著丫頭上了茶點,揀了個位子坐下,對滿屋子的噓寒問暖,冷眼旁觀。
老太太對徐漸止的關心那是真心實意,只是劉氏對那兩個丫頭。江蒲就有些模不清意思了!若是兩個孫子也還罷了。兩個孫女這般拉攏又有甚麼意思?
晚上合府上下都在老太太屋里吃過了飯,又陪著老太太閑聊到天將二更,方才各自散了回屋。
雖說家里添了幾口人,江蒲的事倒沒多出甚麼。左右循例安排就是。至于兩個佷女,她們幾乎就只在劉氏院中,也就是早晚請安時踫一踫面。和江蒲說不上親近。也談不上甚麼不好。
展眼到了陽春三月,南邊有消息來說,王篆香已經下了葬。而江蒲差了往南邊打探的家將。也帶了消息回來。
涂嬤嬤來問︰「女乃女乃是這會就叫他進來,還是……」
江蒲差人往南邊打探,這事畢竟是瞞著劉氏做的,這會青天白日的叫人進來回話,劉氏就是再不問事,也總會知道的。所以,涂嬤嬤才有這麼一問。
「領進來吧。不用避人的。」
涂嬤嬤的顧慮江蒲自然知道,只是她就是要打一打草。驚一驚蛇。借此告訴劉氏,自己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涂嬤嬤听了江蒲的話,愣了下,終還是答應著把人領了進來。
「屬下見過夫人。」家將單膝跪地,拱手見禮。他本軍旅出生,雖進府幾年,說話卻改不了當兵時的口氣。
江蒲一面叫起,一面問,「怎麼樣,往南走一趟,可有甚麼消息麼了?
家將起身,垂頭束手回道︰「屬下細細查訪過,然不論是家中丫頭、婆子,還是給二女乃女乃看診的大夫,都一口咬定二女乃女乃是失足落水,受了傷寒才去的。就是藥方也是照著傷寒來開的。表面看來是一點破綻都沒有。」
「是麼。」江蒲歪在榻上,眸中帶了冷冷的笑,「這也是正常的,太太若是這點事都辦不好,那真是老糊涂了。只是那其中都有些甚麼人啊?」
家將回道︰「當日二女乃女乃帶了個名叫雲兒的丫頭出門閑逛,後來失足落水,那個雲兒被打了一頓板子,就叫人牙子帶走了。屬下已請了侯府里要好的兄弟細細查訪,不論賣到了哪里,總會有消息來的。後邊請大夫的是高升媳婦,二女乃女乃病的那幾日,也是她在旁邊服侍,一概外人都沒見過。」
听到這里,江蒲可算是放了大半的心。與其說高升媳婦並高婆子是幫著劉氏做事,倒不如說是替徐漸明出氣名門大婦261章節。她本來還怕劉氏在南邊留了一手,如今看來自己可以放一半心了。
「你給南邊傳個信,那個雲兒找到後,就放在侯府里,不用上京來。好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家將應了聲,退了下去。
桑珠便問,「女乃女乃是個甚麼麼意思?找了人來,又不問……」
「問?」江蒲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問甚麼?我又不是替她討公道,要問得那麼清楚明白做甚麼!我不過是讓太太知道,這府里的事情,是瞞不過我去的。」
「可二女乃女乃……」桑珠多少有些可憐王篆香,短短的一世人,竟沒有一日喜樂的日子。
先是被父兄半嫁半賣的送進府里沖喜,後來又成了太太隨意擺弄的棋子,自家女乃女乃大病之後,更是一步步見棄。
就連她一心一意為的丈夫,也是將她利用完了,就丟開了不顧她的死活了。
到最後,原以為可以離了這府里,卻死得不明不白。
江蒲斜了眼桑珠,緩聲嘆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她也的確是可憐。可死都死了,我又能怎樣樣?替她討公道?世上的事,哪里是件件都能求個明白的!況且,走到這一步,她自己也要擔三分的不是。她若照規矩來,由娘家來說改嫁的事。太太礙著臉面,不僅會應下還會送一份妝奩,何至于就用上這樣的手段。她以為逼得了誰?」
涂氏在旁道︰「只怕是她娘家不答應呢。」
听得這話,江蒲主僕倆互視了一眼,同時轉頭朝涂婆子看去。過得一會,江蒲才無奈地笑嘆道︰「是啊,徐家現下如日中天,就算是二爺不在了,可二女乃女乃卻是實打實的。有這麼好的靠山,王家怎肯斷了來往……」說罷,江蒲長長一嘆。果然是與命斗其傻無比!
主僕三人正替王篆香傷感著,忽听外邊小丫頭報說,「三爺來了。」
江蒲聞言一愣,忙道快請,桑珠已上前打起了暖簾。江蒲也起身笑迎,「三弟這會怎麼想著走來,是不是院子里有甚麼不合意的。」
「難為大嫂子替我安排的妥當,哪有不合意的說法。」徐漸止弱冠之年,臉寵像父親,眉眼卻又似李氏。因此,七分硬朗中帶了三分秀氣,雖說不得多少俊秀,倒頗有些書生意氣。
江蒲對他本談不上甚麼喜惡,可自打采萍的事後,倒是真心喜歡上這小叔子。
當下一面叫桑珠倒茶,一面問,「或是丫頭婆子使著不合心意?」
徐漸止嚅囁著嘴,瞅了眼涂婆子。不用江蒲開口,涂婆子自己就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見屋里沒人了,徐漸止才吞吞吐吐地道︰「小弟一來是謝過嫂子,若不是嫂了,采萍只怕就要屈死在平康里了。」
江蒲但笑不語,靜候他的下文。
徐漸止又猶疑一會,掏了個小荷包出來,「二來,大嫂子看看這甚麼?」
江蒲瞅著他平靜無波的面色,接過手解了開來,倒在手心一看,卻是些藥渣,只不認得是甚麼藥。
「這是……」雖然不認得,可江蒲卻猜著了六七分,一顆心登時提了半天高,徐漸止他想做甚麼!
徐漸止笑了笑道︰「這是甚麼藥,嫂子隨便找個大夫一問就知的。我只說這藥是從二嫂子藥碗里倒出來的藥渣子。」
江蒲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過了半晌,她將藥渣裝回了荷包,遞還給徐漸止,冷肅了面色,「三弟,你這是甚麼意思?就算你有甚麼疑心,也該和太太說才是。到我這里來,算是怎麼回事?再則說,叫太太知道了,又怎麼想!」
徐漸止玩得這一手,真叫江蒲有些心驚。一直以來,他都是不聲不響的,只念自己的書。斷沒有想到,他竟有這樣的心機。
而且,他既然拿了把柄在手,就算不交給太君,也該給李氏,跑到自己這里來,算個甚麼意思,難道他還想把自己當槍使?
被江蒲這般喝問,徐漸止也不惱,「大嫂子不用動氣,我也只是告訴嫂子一聲,全當是報答嫂子救采萍的恩情。」
江蒲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徐漸止,他對采萍竟是這麼上心麼?
看著江蒲的眸光,徐漸止不禁苦笑,「也難怪嫂子不信。咱們這府里,何曾講過‘情份‘二字,也就是大嫂子還算心善……」
被他說破了自己的疑惑,江蒲有些訕訕的低了頭,對他的判斷,自己的確是過于想當然了。
「那麼……」徐漸止斂了眉眼間苦澀,恢復一臉的平靜道︰「咱們就講些實在的。二嫂子的事,老太太是知道的,這東西交到她手上,肯定被毀。至于李姨娘,」提到自己的母親,徐漸清止輕輕地笑了兩聲,「這對她倒真是個把柄,只可惜她一則沒有大嫂子的能耐。二來就她的身份,拿著這個只能是個禍根。」
「所以,」江蒲斜眸看去,「你就交到我手上來?」
「是啊,只有在嫂子手里,」徐漸止直言不諱道︰「它才算是個把柄。而且,嫂子不也正缺物證麼?」
江蒲怔怔地瞅著徐漸止,這個幾乎是自己看大的少年,今朝還真是讓她刮目相看!她還在消化徐漸止帶來的震驚,屋外一片亂嚷,「女乃女乃,快來,大爺被打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