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早起在李太君屋里請安,徐漸止把自己想留在京里的念頭,向眾人一說。劉氏若有所思的看了江蒲一眼,李太君微簇著眉還沒開口。李氏先就急得叫道︰「留在京里?老太太不是讓老大給你謀了個縣令麼……」
她話音未落,劉氏已冷了面孔,不輕不重地訓斥道︰「你滿嘴里瞎稱呼甚麼!」
李氏也知自己莽撞了,可兒子外放是她想了大半輩子的事。偏偏親生兒子不和自己一條心。
李太君拍了拍李氏的手,替她向劉氏道︰「她也是一時心急,嘴里才沒了輕重,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了。」
劉氏見李氏著急到連規矩都顧不上了,心里是樂呵的不行。這麼些年了,可真是鮮少有呵斥她的機會。不過,老太君開了口,自己也不好再說下去了,不然失儀的可不就成了自己了。
「老三啊,」李太君又轉向孫兒道︰「之前不是說好的麼,怎麼到這會又改主意了。」
徐漸止道︰「孫兒年紀輕,做縣令官小責重。倘若有一點半點不到,可不是給大哥、娘娘添麻煩麼。就是老太太、太太也跟著擔心,倒不如在京里先歷練幾年,再放出去也就穩妥了。」
這句話李太君倒是听進耳朵里了,點頭嘆道︰「難為你想細致,竟能慮到這上頭。只是老大已經和吏部說妥當了,再改怕是不合適。你且做一任,過後調回來就是了。」
江蒲在旁邊听得直冷笑,听老太太這話。敢情吏部是你家開的哇,想調哪兒調哪兒!她冷笑未歇,游猗蘭不疾不緩地道︰「前些日子我同大嫂了說了,讓大哥哥緩一緩。只怕這事他還沒和吏部的大人們開口。」
李氏一雙眼幾乎要瞪出火來,怪道兒子忽就改了念頭,原來是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三女乃女乃這是怎麼說的。這樣的大事怎好自話自說。三女乃女乃也是讀書人家出身,眼里還有太太、老太太麼?」李氏怒極之下,倒冷靜了下來,語氣雖是冷厲,可一個個字都佔著理。
游猗蘭即不急也不惱,微微笑道︰「我知道姨娘寶貝咱們三爺。只是這事是三爺拿的主意,我做媳婦的哪有不听從的?再則說了。若三爺想得不對,大哥自然駁回來。這朝上的事情,莫說是我和姨娘,就是老太太、太太還能比著大哥清楚明白麼?」
李氏被她的反問逼得無話可答,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老大存心要毀漸止的前程吧。
況且劉氏也笑道︰「到底是年輕人腦子活絡,咱們只顧著擔心了,倒沒想到這一層。」
徐漸止瞧著娘親鐵青的面容,愧疚得低下了頭。娘親心里的念頭,他清楚的很。然而游猗蘭所說的,也的確有理。總不能為了爭一口氣,拿自己的前程冒險吧。
因此他強裝沒看見娘親恨惱的眸光,轉向劉氏道︰「是啊,大哥也覺著留在京里穩當些。」
李太君卻難得精明的哼了聲。「他自然是說好的,他是巴不得你一世就在京里任些閑散小官。」說著狠狠剜了眼劉氏婆媳婦,又轉眸訓游猗蘭道︰「你也實在是太自話自說了,就算是老三的主意,你也該來問我一聲。你們才多少年紀,能知道甚麼!」
她雖是個直腸子。可李氏長年累月的在她耳邊念,要如何如何提防長房,再加上江蒲對她又不大敬。在她心里,長房的確是目中無人,而且有心要壓制老三。
所以一听徐漸清也摻在里頭,她登時便認定,老大要誤漸止的前程。她身為祖母,訓起孫子來自不用像李氏那般委婉。然而游猗蘭卻見識過這樣直白的話,一時間愣在那里,不知如何答言。
三房怎麼鬧,江蒲只樂得看戲。然李太君這麼冤枉人,江蒲就不得不替自己丈夫叫屈了,反正現在她也不怕得罪人,「老太太即這麼說,也容易的,左右靜之都沒和吏部開口。等會他回來,我就同他說,讓他替三弟謀個縣令,又不是甚麼難事。」
游猗蘭听了這話急了,然而徐漸止比她更急,「大嫂子何苦說氣話。」一面又向李太君道︰「老太太心疼孫兒,指著孫兒爭氣,孫兒都知道。可是孫兒到底年輕,又沒歷練過。如今朝上的言官御使都睜大了眼楮盯著咱們,倘或孫兒有一點不到,叫人拿住了做文章。惹得大哥娘娘心煩還是其一,孫兒前程又怎麼樣呢?」
李氏剎地慘白了臉色,心里直呼自己糊涂。如今老大官居二品,老太太固然可以逼著他給漸止謀個好差事,可保不他就暗地里使絆子。
就如漸止所言,他一個年輕後生,難免有出錯。老大肯替他兜著,還就罷了。可若老大不僅不替他兜著,反倒使人抓他的把柄呢,兒子的前程可不說毀了。
二房的前車之鑒,自己怎麼就忘得一干二淨了!
李太君倒沒想這麼多,只是听漸止提到「前程如何」倒也不再氣凶凶的了,只是嘆道︰「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且由你自己去。」
老三夫妻倆稱謝不迭。江蒲冷哼一聲,隨便找了個借口,就退了出來。靜之憑白無故的做了回惡人,她可擺不出好臉色,也懶得擺。
只是她出門沒一會,徐漸止夫妻就追了上來。徐漸止向她唱了一大喏,「小弟給大嫂子賠不是了,還望嫂子莫要往心里去。」
游猗蘭也撒嬌道︰「好嫂子,你只當是心疼我,莫要計較了。」
憑白的受了老太太一通氣,江蒲又有些個小心眼,心里不計較那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夫妻倆這樣,江蒲也不好說甚麼,嘆了聲,往游猗蘭額頭一戳,「往後你們的事情,少來找我。」
「嫂子又說氣話了。」游猗蘭索性挽了江蒲的胳膊,「哥哥嫂子都不幫咱們,咱們還指著誰去呢!」
江蒲可不大吃她撒嬌這一套,冷笑兩聲道︰「放心,老太太那是滿心滿意地向著你們,還怕吃虧了去。」
徐漸止臉上微訕,游猗蘭卻依舊笑顏如花,哄孩子似的道︰「好了好了,嫂子上咱們那吃晌午飯去。我叫廚里做生煎三鮮素包,再配上蘑菇蝦滑薏米粥。飯後再來一盅杏仁豆腐。」
江蒲被她拉著,兀自嘟喃地道︰「你打得好算盤呀。那點東西值幾個錢,就賠不是了。」
游猗蘭笑道︰「罷了,這一個月嫂子的晌午飯都算在我的份例上。這總成了吧!」
江蒲听說,趕緊回頭吩咐道︰「桑珠,打明朝起,每日晌午叫廚里炖一盅燕窩送來。」她心里雖是不高興,可到底游猗蘭也沒做錯甚麼。再則自己也不想和三房生份了。
听她這麼說,連徐漸止都笑了起來,「索性咱們下個月的月錢全給了嫂子就是了。」
三人且說且笑,不知不覺到了三房院門口,還沒進門,就听里邊有人嚷道︰「憑甚麼扣我的月錢,我要找太太問問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