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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中的爭斗,只要不牽扯大局,明泰帝是樂得熱鬧的。艾拉書屋所以當顏念秋佯作無意的提起,貴妃娘娘要把阮才人挪過去時,明泰帝不等她說完,就隨口接道︰「也好,她那里畢竟寬敞些。」
明泰帝這麼一打岔,顏念秋的賢良也就不好裝下去了。清素的臉上不免有了幾分難堪,卻偏要端著溫良的笑意,明泰帝看在眼里,圈了她在懷中,笑哄道︰「待你給朕再添一個皇兒,朕就封你為咸粹宮淑妃,到時候再讓她挪回來不就完了。」
听到「咸粹宮淑妃」五字,顏念秋的眸中的微笑登時閃亮了起來,連帶著嗓音也都嬌憨了,「那臣妾就先謝過陛下了。」
看著顏念秋與眾嬪妃一般的笑顏,明泰帝忽然覺得無趣,改了在此留宿的念頭,「好了,朕還有事,得空再來看你。」說著,毫不留戀地推開了顏念秋,抬腳就要往外走。
顏念秋完全不知自己哪里錯了,之前不都好好的麼,情急之下,月兌口問道︰「都快二更了,陛下還做甚麼去?」話音一落,顏念秋就知自己莽撞了。還沒來得及請罪,明泰帝已冷肅了臉,一聲冰冷的「顏嬪」嚇得顏念秋趕忙跪下,大氣都不敢出。
心底除了恐懼,更多的是冰冷。陛下尋常喚自己念秋,在床第之間更是甜膩,那一聲聲秋兒滿含愛憐,好像要把天下都捧到你面前來似的。
這一聲顏嬪,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六月暑天,她卻冷牙關打顫。
顏念秋之前也不是沒有沖撞過。再過份些的事也有過。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即生了厭惡之情,她做甚麼便都是錯。
明泰帝即兩道如冰的眸光,直直地盯在顏念秋的腦門上。語速不疾不緩,「顏嬪,你最好記清了自己的身份!」言畢。多一眼都沒有看她,便拂袖而去。
顏念秋背上冷汗淋淋,扶著宮婢的手,緩緩站起身,怔怔地瞅著明泰帝絕決而去挺直背影,心口還在撲通亂跳。
她入宮數年聖眷不絕,陛下性子雖有些清冷。可待她總是和顏悅色。尤其在她生了兒子後,一家三口在一處,看著陛下哄孩子的樣子,她總覺得自己就是平常人家。
疼惜自己的丈夫,乖巧活潑的孩子。女人這一生還有甚麼可奢求的。
直待適才,陛下那一聲顏嬪冰入心骨,她才從自己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並深刻體會到,伴君如伴虎這五字的膽顫心驚。前一刻你還是他的掌中珍,萬般愛憐。下一瞬就成了他最不顧一屑的腳底泥,看一眼都嫌多余。
「行未變于初,前見賢而後獲罪,愛憎之至變也。」顏念秋微微笑著,眼角卻落下了淚。
今年的秋狩是為了交好高麗。因此凡動用的物什都極盡奢華,務求彰顯宗主國的赫赫威儀與昌隆強盛。
本來徐漸敏是在隨駕的名單中的,然宮中多出了四個孕婦,總要留下人主事。皇後是國母,自然是要跟著去的,所以徐漸敏只能留了下來。
漠北那邊仗雖打得差不多了。可軍餉諸事也還要有人主理。徐漸清是戶部尚書也走不開。
因此,明泰帝也就沒有讓江蒲隨駕的理由了。
盡管徐漸敏不能敢著去漠北了,但還是差了人來接文姝入宮。所以當江蒲走進劉氏屋子的時候,就見游猗蘭指揮著滿屋子的丫頭婆子,收拾東西。劉氏則拉著了文姝在榻上細細的交待。
文姝從來沒進過宮,而這一去,又要小住一段日子。劉氏要囑咐的事情自然不少。
「太太也太不放心了。」江蒲笑著上前道︰「且不說文姝向來是識大休的。貴妃娘娘是她親姑母,就算有一點半點的錯,又有甚麼打緊的。」
江蒲搖著團扇笑盈盈地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卻在嘀咕,劉氏叫自己來做甚麼喲!
游猗蘭丟了那開丫頭婆子走過來笑道︰「嫂子可是來了,我才和母親說,要過去找嫂子呢。」
江蒲稍稍一怔,適才去請自己的是劉氏院中的婆子,她便想當然的以為是劉氏叫自己,沒想到卻是游猗蘭。
「這麼點事,你總不是還要找我一起做吧。」江蒲拿扇柄指著堆在榻上的大小包袱笑道。
劉氏眼一橫,道︰「誰指著你呢!蘭丫頭是想問問你,有幾個放出嫁人的丫頭,賞給多少添妝才合適。本來是說翻帳本就好。可是咱們從南到北的,上那兒找那舊帳去,便說問你。念著好幾日了都踫不上,你呀都不著家的!」
這幾日江蒲都會過安王府去看看。這一趟,皇帝欽點他們夫婦倆隨駕。本來是用不著江蒲幫忙看家的,只因秦秋韻不能隨行,連山只怕自己不在,叫秦秋韻受委屈了,才托了江蒲每日過去看看。
而江蒲呢,索性就窩在那里躲清靜。秦秋韻自打恆王過世時大鬧了一場,養好身子後,倒沒了先前的尖銳。
每日抄秒經文伺弄伺弄花草,這些日子,也偶爾和江蒲聊一兩句了。
听著劉氏的埋怨,江蒲笑了笑,「我哪里記得那麼仔細呢,不拘給多少,都是恩典。誰還敢嫌麼?」
「嫂子……」游猗蘭攔長了尾音,佯嗔道︰「哪有你這樣的,這不是讓人戳我脊梁骨麼!」說著拉了江蒲香園紗半臂的衣擺,撒嬌求懇道︰「好嫂子,你就替我查一查吧。」
「可是我真記不清了,這會又上哪兒查去呢?你要怕人議論多給些就是了。」江蒲即要顧著秦秋韻那邊,又要準備梅官的婚事,實在沒工夫替她去查這種無聊的小事。況且,她可不認為游猗蘭搞不定這樣的小事。
游猗蘭還待說甚麼,秋黛抱著個綢皮包袱,挑了紗簾進來,「奴婢家隔壁那位嬤嬤是老太太屋是管漿洗的,她家姑娘在林姨娘屋里的當差,前年放出來听說是給了五十兩的添妝。」
游猗蘭兩手一拍,笑道︰「可算是有了準數了。」說著掉頭吩咐佩香道︰「你去把數目告訴給祁嫂子,再和她說今年這幾個姑娘都是老太太、太太跟前的,讓她看著再添一些。」
佩香應聲退去,圓香也跟在後頭悄悄地退出了屋子。自打她知道了游猗蘭的想法,就總躲著她。可是游猗蘭每日都要過來請安兩次,她實在也是難避。
好在游猗蘭一直也沒再提那件事,圓香心下才稍稍定了下來。可也不敢在游猗蘭面前久呆,做完了手里的事,又見秋黛來了,便趁機退了出去。她卻不知道,游猗蘭的眸光,一直跟著她,直至紗簾落下。(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群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