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猗蘭怔愣的神色自眉眼間一閃而過,走到劉氏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已經和大嫂子說了,只是大嫂子的意思,」她抬眸掃了眼在老太太身邊的布菜的李氏,略微加重了聲音,「要好好的查一查的,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去了。」
李氏挾菜的手稍稍頓了下,劉氏卻邊眸光都沒有閃一下,只點低頭道︰「這話很是的。你啊也用心些。」
游猗蘭斷沒料到劉氏會這般應話,一時間全沒了主意,只得隨口答應。好在老太太不願听這些,蹙眉斥道︰「這些個事,甚麼時候說不得,巴巴吃飯的時候說。」又向游猗蘭道︰「我這里有這麼些人呢,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家去了吧。小夫妻倆一日里連面都踫上,算怎麼回事呢!」
游猗蘭低了頭,撒嬌不依道︰「老太太。」
「好了好了。」老太君拍著她的手極是慈和地笑道︰「去吧去吧,明朝老三休沐,你也不用一早過來。真要孝順我,趕早給我生個小重孫子下來。」
游猗蘭心頭發苦自打成親到現在,徐漸止不是借口看書晚了,宿在書房里,就是往羅小寒屋里歇去。偶爾回正房來,夫妻二人也是相顧無言,倒頭便睡。
一月里,難得有一兩回夫妻之實。
她可以不在意夫妻情意,可若讓丫頭搶先懷上了庶長子,自己的臉面又要往哪里?事到如今,游猗蘭不禁後悔自己當初所為了。
然而這些焦急苦楚,都無法喧著于口。面對著老太太的期盼,她只能擺出嬌羞的樣子,低垂著眉眼,「老太太就是愛打趣人。」
一屋子的人都呵呵笑了起來。劉氏也催促道︰「去吧去吧,別誤了你的飯點。」
「那媳婦就先告退了。」游猗蘭臨去前,偷偷瞥了李氏一眼。眸光交匯,盡在不言中。
劉氏陪著老太君用過晚飯,又吃了一回果子,听她沒頭沒腦的囑咐了文姝一大堆話,直到快二更,祖孫倆才從屋子里出來。
陳寶瑞家的和秋黛在外頭廊凳上候著,見她倆個出來。忙叫人點起琉璃燈,秋黛更是上前扶了劉氏,「太太小心腳下。」
陳寶瑞家的微不可見的撇了撇嘴,她最是看不上秋黛這般上趕著討好的小人嘴臉。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身份,一心就望著揀高枝飛。
「嬤嬤。怎麼不走啊?」
听見聲音,陳寶瑞家的猛回了神,見是文姝,微欠了身子笑回道︰「一時想事情迷住。」
劉氏在前邊听見聲音,站住腳回頭招呼她道︰「你個老貨,還不趕緊的。」
「來了來了。」陳寶瑞家的趕上幾步,劉氏便攜了她的手道︰「今朝晚上你就歇在院子里,明朝一早文姝就要進宮去,有你在也好看著些。」
陳寶瑞家的眸光越過劉氏。悄悄地掃了眼看不清神色的秋黛,眼角不禁露出得意來。響脆地應了聲︰「是。」
回到院里,文姝本要隨祖母回屋,伺候了她歇下再回屋。劉氏卻催她回屋,不用了。我有那麼些人呢。你明日還要起早。睡完了氣色不好,豈不叫人笑話。」
照說在徐家。進宮實在算不得甚麼大事。江蒲母子常常是隨便換身衣服就去了。劉氏之所以這般看重孫女進宮的事,是因為徐漸敏話里的意思,是要讓文姝在宮中長住。
明面上是說給豫章找個伴,真實的用意,劉氏又怎會不明白呢。
孫女的背景一沒入黑暗,劉氏就倏忽沉了臉色,遞了個眼色給陳婆子,主僕倆相伴了大半輩子,一記眼神足以表達許多。陳婆子心下一凜,跟在劉氏後邊,低著頭進屋。
屋里圓香听見腳步聲,接了出來,「太太……」她剛開了口,卻見劉氏面罩烏雲,識趣地閉了嘴。
「你們都出去。」
秋黛才剛進了屋听見劉氏的吩咐,腳下一頓,正待要說甚麼,卻被圓香拉了出去。
待得屋里丫頭都出去了,劉氏才在鋪了竹簟的酸枝嵌大理石的榻上坐了,手里搖一柄綠羅繡荷花的芭蕉扇,一雙冰眸直直的瞅著陳寶瑞家的,問道︰「適才老三媳婦說,你的那本帳,素素不滿意。你自己說說,送去的是甚麼帳?」
陳婆子沒想到竟是這事,吊在半空的心算是安了一半了。這件事再怎麼鬧,有太太在,那兩位總不可能把自己趕了出去。當下把事情都告訴了劉氏,當然她話里多少有些不盡不實。
譬如,她就把出主意的事,全推到了李氏身上。又眼瞅著劉氏,小心地道︰「再怎麼說,她也是姨娘。又是三女乃女乃托了她辦事的,奴婢也實在說不上甚麼……」
「你不用跟我在這里瞎糊弄!」劉氏一眼瞪斷了她的話,芭蕉扇的象牙柄,「篤篤篤」地敲在案沿上,「你叫我說你甚麼好!素素是甚麼性子,還要我來告訴你?她給你們留了三分面子,你們就知道好歹,給她一個交待。你以為把如君那邊的破帳丟給她就過去了?我告訴你,真惹得她性起,我未必就保得住你!」
陳寶瑞家的嚇得撲通一聲跪倒,眸中布滿了驚惶,「太太,奴婢知道錯了。」
到底是大半輩子的主僕了,況且如今府里和自己心貼心的人也就這幾個了,劉氏看她這樣,登時就是心軟了,嘆了聲道︰「起來吧。你啊該舍的要舍,再則往後辦事也要知分寸,不能由著下邊胡來。」
陳婆子一迭聲的應下,劉氏端了案上的茉莉茶,略斜了眼眸,問道︰「你適才說,是老三媳婦托了李氏?」
「可不是麼!」陳婆子見劉氏消了火氣,湊近了幾分道︰「大女乃女乃也只是提了一提,不過是給老太太留幾分情面。三女乃女乃倒把事情一股腦全推給咱倆個。奴婢身份終究矮著幾分,拿主意的可不就是她了麼。」
明明是江蒲要尋根究底,可陳婆子惱的卻是游猗蘭和李氏。
李氏還就罷了,畢竟是她掀起來的事。至于游猗蘭,還真是被江蒲料到了,果真里外不是人!
那邊惹得江蒲不高興,這邊呢,陳婆子也埋怨她。道理很簡單,在陳婆子看來,這位新女乃女乃即想立威,又像賣人情,還想從她手里撈一份好處。不然,她為甚麼說,要把劉姨女乃女乃那邊的管事給換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