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聞聲回頭,江蒲不理睬桑珠悄悄的拉拽,走了上前,蘇、宋等人不把阮蘿放在眼里,可卻不敢小瞧了江蒲,忙忙行禮道︰「夫人安好。」
不想江蒲看都不看她們,徑自走到阮蘿面前,恭身一禮,「阮才人安好。」
「夫人快快請起。」阮蘿忙不迭地扶起江蒲,一來性情純善,二來麼,也是自知之明。莫說自己一具才人,就是顏嬪等見了江蒲,也不敢受她的禮。
江蒲順著阮蘿的手站直了身子,眸角余光往蘇、宋二人面上一掠,攜了阮蘿的手,轉身就走,「才人快隨我回去吧,貴妃娘娘四找才人呢。」
阮蘿兀自回頭去看,卻被江蒲拉走開了。
待得江蒲等走遠了,宋氏才緩緩站直了身子,眸光還直直地看著她們離去的方向。
「這個昭睿夫人,也太把咱們放在眼里了……」蘇氏話音未落,宋氏就冷笑道︰「人家才是正主兒,連咱們娘娘都不在她眼里,何況咱們呢。趕緊再擷幾朵花,不然回去晚了,又要惹娘娘不高興了。」
先前聖寵隆重時,顏嬪待底下人還待寬厚。如今沒了孩子,又失了聖寵,心里本就窩了一肚子的氣。
再則她到底出身尋常了些,從高處落下,難免就有些疑神疑鬼,宮婢偶爾小聲說笑幾句,她就覺得是在取笑她。
因著這兩個原故,她時不時的就要動板子,那些宮婢敢怒不敢言。听得宋氏這麼說,小宮婢登時就散開了。
江蒲和阮蘿沿著曲廊小徑回延福宮,兩人本就不大相熟,再加上阮蘿又是個怯懦的性子。一路沉悶的厲害。直待快到延福宮門口,江蒲才找著個相對適合的話題,「才人今年多大了?」
盡管都說女人的年紀問不得。可是一個姑娘,年輕不正是她最好的資本麼,尤其是當著一半老徐娘。
「奴……」阮蘿做了快一年的才人,稱呼還是改不太過來,開口就是奴婢,其實這也難怪她,就她的身份。在宮里自稱奴婢的時候太多了。好在剛開了口,她就意識到不對了,羞澀地笑了笑,「今年十八了。」
「十八啊。」江蒲看著她肉乎乎的臉,眸光慈和。感嘆了起來,「真是年輕,十八歲于我而言,想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感受到江蒲的和善,阮蘿的笑容更甜美了,「夫人看著也不過只大我幾歲罷了。」
江蒲厚著臉皮笑道︰「才人這話說的是,可不就只是大著幾歲麼。」
二人說笑著拐過牆角,正踫見明泰帝和德妃相攜而來。看見她兩個,皇帝微蹙了眉頭問道︰「你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明泰帝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總之。看見她二人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他心里就怪怪的,好像做了甚麼壞事叫人逮住了似的。
「陛下聖安。德娘娘安好。」二人行過禮。
阮蘿對明泰帝本就有些犯怵,更何況皇帝現下還微蹙了眉頭,她不免就往江蒲身後縮了縮。江蒲感覺到她的驚惶,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擋了擋皇帝的注視。「臣妾圖清靜,出去逛了逛,不想回程的時候正踫上了阮才人就一起回來了。」
明泰帝瞅著她兩個,眸光沉凝。
「陛下這是做甚麼。」德妃上前握了她二人的手,「阮妹妹懷著身子,夫人又是客人。陛下就算是為朝事煩,也不好拿她們撒性子啊。」
德妃話音未落,明泰帝已斂了眸中的森冷,「朕真是叫西北的大旱給鬧糊涂了。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江蒲垂首道,「臣妾不敢。」
「好了好了,進去吧。朕可听說漸敏備了一桌好酒席呢。」
宮里眾人听得皇帝駕臨,忙都迎了出來。烏壓壓地在月台上跪了一片。
「漸敏啊,你這里倒真是熱鬧啊。」明泰帝一面叫起,一面攜徐漸敏的手往里走。
徐漸敏笑應道︰「可不是麼,往年他們也都來的。只是今年多了個新媳婦,就熱鬧了好些。」說著,她掉頭看向徐漸止夫婦,「老三啊,你今年你趕緊給我添個佷兒,到了明年更是熱鬧呢。」
徐漸止夫妻倆低著個頭不做聲,旁人以為小兩口害羞,劉氏和江蒲卻明白,他夫妻兩個的感情真的不怎麼樣啊!
好在徐漸敏只是提了一句,就丟開了,侍奉著皇帝在主位坐下。
恰好宮婢端了道點心上來,青花釉里紅的大葵口盤里,里邊的點心令人嘆為觀止。
碧油油的青草叢中,幾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追撲嬉鬧,隱約的能見幾只小刺蝟在旁觀戰。它們身邊是零星的,五顏六色的小野花。不遠處盛開著梔子花,樹丫上幾只小黃鸝,活靈活顯,仿似能听動聲音一般。
點心剛剛端上桌,熱氣還未散去,煙霧蒙蒙間,小小盤子,仿似盛了一個仙境。
「沒想到漸敏的小廚房還有這樣的廚藝高手。」明泰帝笑贊道。
徐漸敏親自斟了杯新釀的菊花金棗酒,「他們日日都是忙,哪有這樣的心思。是文姝那孩子,閑來沒事,听說祖母和太祖母要來,要先幾日就準備起回去,巴巴的做了孝敬倆位長輩。陛下倒是沾兩位兩人家的光。」
「是麼。」明泰帝的眸光投向坐在下首的文姝,「小小年紀心靈手巧也還罷了,難得有這樣的孝心。」
江蒲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點心,與陛下的稍有差別,但大體上還是一樣的。只是……沒想到漸敏的手段也會用這麼俗套手段。
不過,討媳婦麼不就求個賢良,所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好是好,只是朕都不忍下筷子了。」德妃舉著筷子,看了一回,又笑問道︰「這都是甚麼做的呀?」
文姝起身道,「回德娘娘的話,梔子花是豆腐雕的,草叢是揀極女敕的菜心切成絲,過了一道油,刺蝟是用黑米粉捏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尋常的菜蔬做的。」
那麼明泰帝嘗了一口豆腐,連聲贊道︰「不錯不錯。」一邊說,一邊還連吃了幾口。
「這麼些日子了,頭一回見陛下這麼好的胃口。」德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宮里誰人不知道,除了三十晚上,陛下都歇在她的宮里,下邊的話更叫人瞠目結舌,「不然,讓大姑娘往御膳房去教教他們,也好讓陛下換換味口……」
不等她說完,劉氏已黑沉了臉。
徐漸敏微微一笑道︰「妹妹心疼陛下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也不太和規矩了。御膳房是甚麼地方?那些大師父是多少的手藝,文姝不過是取個巧,哄長輩高興高興,哪里就能當真了。」
听著徐漸敏的話,江蒲倒有些個不理解了。她們不是應該順勢多討討明泰帝的歡心的麼?也好讓明泰帝瞧瞧文姝是多賢良。怎地當眾駁回德妃的話呢。
「是了,倒是我糊涂了。大姑娘進宮是來做客,怎麼好叫人去廚房的。」說著,她給自己斟了杯酒,向徐漸敏道︰「我自罰一杯,姐姐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徐漸敏笑盈盈地舉了杯,「妹妹也是關心陛下。這些點心,我那些廚子都會做的,讓他們去妹妹宮里就是了。」
德妃著實愣了一愣,拿不準徐漸敏是甚麼意思,「這怎麼好意思呢……」
「也沒甚麼不好意思的。」徐漸敏說得誠心,「這些點心本就嘗個新鮮,既然陛下喜歡,在妹妹那里在我這里用,又有甚麼區別。」
這下連明泰帝都向她投去了眸光,宮里這些個女人,為了留住自己,那是花招百出,徐漸敏她是看得開,還是有別的意思。
「既然漸敏這麼說,你也不要推辭了。」明泰帝剛放了筷子,一個小黃門就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明泰帝眼眸一斜,就听馮元一喝道︰「誰在外頭呢?」
小黃門腰彎得跟蝦米似的進來,「大府寺判事並工部尚書在乾泰殿書房候駕。」
「原來是他們來了呀」明泰帝說著話,就起身了,向徐漸敏道︰「朕本是到你這里來湊熱鬧,看來是不得閑了。那也就不擾了你們的雅興了。」
徐漸敏笑道︰「臣妾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倒是去了的好,咱們也能松快隨便些。」
明泰帝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看來是朕不識趣了。」說話間他已抬了腳往外走,路過徐漸清席前,停了下來,「靜之說不得也要你一起了。」
徐漸清唱喏道︰「這本就是臣份內之事。」
看著明泰帝一行人出了正殿,江蒲不禁有些迷糊,皇帝走過來這麼會,算是怎麼回事呢?
顯擺對漸敏的恩寵?不對啊,要是如此就不該帶德妃過來。
或則是來告訴漸敏,他有多寵德妃?就漸敏的賢良,那也犯不上啊!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皇帝的心思,就如天上的流雲一般,變幻莫測。
江蒲心底感嘆未了,殿外傳來一笑聲,「娘娘擺宴,也地不差人去叫妾身,想是與妾身生份了!」
笑聲未絕,就見顏念秋扶著個宮婢,笑盈盈地走進了殿來,當她的看見坐在徐漸敏身邊的德妃時,眸底飛快地掠過一份憤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