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慕雲這一聲怒吼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躲在暗處的人影微微一愣,緩步走了出來,黑紗遮著頭,背對著陽光而立,面孔躲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半明半暗的,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只听他嘿嘿一笑,好像在刻意掩飾他本來的聲音一樣,聲音低沉嘶啞,如夜梟一眼難听至極︰「諸葛五公子,一別經月,別來無恙啊。」
諸葛慕雲上下仔細的打量他一下,忽然了然,在心里大大翻了一個白眼,依舊眉頭緊鎖的斥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到青山院撒野,卻遮遮掩掩的藏頭露尾,不怕別人笑話嗎?」。
黑衣人仰頭哈哈大笑,說不出的嘲諷︰「我既然敢來青山院,自然有我的本事。快快讓夏淩出來見我!」
「閣下到底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我或許還饒你一命。」
「五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我口氣大不大……你試試就知道!」
諸葛慕雲懶洋洋的笑了笑,模了模束在頭頂多的墨發回頭看了看金色的天空,忽然寒芒一閃,利刃出鞘。「忽」的一聲一點銀芒激射而出,帶著雷霆之怒刺向來人。那人慌忙一躲,仍是沒避開那道勁風,頭上的黑紗被帶起,噗的一聲悶響被釘在了身後的牆上。
「哎哎,你動真格的!?」皇甫華心有余悸的模了模頭頂,見腦袋完好無損,氣上心頭,指著諸葛慕雲的鼻子開罵。
諸葛慕雲懶得理他,抱著胳膊一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我剛回來,整個人累的都快散架了,你還給我來這套,我怎麼著也得讓我出出氣不是?」
皇甫華頓時了然,伸著手指點了點他︰「你早就看出來是我還下黑手,你真行啊你!」
「也不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裝打劫的還穿的這麼華麗,真是有毛病啊。」話未說完,人就轉身往里面走去。
皇甫華不自覺的低頭一看,可不是嘛,上好的南唐綢緞在陽光下反射著流水一般華麗的光芒,其上暗繡的昭示著北燕皇族的玄武圖案隱約的透出一股凌然之氣。他恨恨的咬牙,就知道那個小允子辦事不牢靠,回去再找他算賬。回頭取下釘在牆上的黑紗,靠近了才看出來那點寒芒原來是一錠銀子。
「諸葛慕雲你這個敗家子!」一路大呼小叫的跟了進去。
其他的下人見只是虛驚一場,也都放下了心,該牽著馬車去後院的去後院,該準備洗澡水、吃食的去準備,總之各歸各位,各辦各事。
其實諸葛慕雲還沒有告訴他另一點,八名月衛一直暗中保護,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劫道,不可能沒有動作。就算對方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一瞬間同時將月衛殺死,別的不說,出聲示警的能力還是有的。而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就說明來人是熟人。不過他現在只想著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這就是他眼下最著急的事情。可惜他連這個小小的想法,也變成了奢侈。
皇甫華屁顛屁顛的寸步不離的跟著,話匣子一開就收不住了,拉著諸葛慕雲說了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諸葛慕雲兩條胳膊擱在浴桶上面仰頭看著天花板,他從來都沒覺得皇甫華是這樣一個碎碎念的人。終于,在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從茅廁里沖了出來,呲牙咧嘴的瞪著皇甫華︰「你就不嫌臭啊!」
「不臭不臭。」皇甫華嬉皮笑臉的,「你們不在的這段時間,我都快憋死了,承幀整天擺著一張高深莫測的臉,看得我都膩了。還是你好,最起碼你會跟我生氣。」
諸葛慕雲無語,向後退了幾步一跌坐在椅子上,仰頭靠在椅背上撞死。
皇甫華大概也是渴了,順勢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喝了一口茶,舒了口氣,說道︰「怎麼?白鹿荒原的情況很嚴峻嗎?」。
諸葛慕雲忽的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你難道不知道嗎?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皇甫華頓時收斂了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反倒是一抹淒苦之色緩緩的爬上臉龐,無奈的看著他,並沒有回答。
夏淩洗漱完畢,本來是想找諸葛慕雲問問什麼時候能進宮一趟,結果走到門口卻听到了兩個人的談話,一下子愣在了門外,久久的竟然動彈不得。
只是這樣短短的兩句話,卻無形中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心中的震動一時間幾乎無法言語,太多的念頭紛紛匯總,讓她目不暇接。
在她初次返回北燕的時候,諸葛家族中的明爭暗斗已經不言而喻。而隨著北燕皇帝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那宮里的血腥幾乎可以擺在了明面上。雖然皇帝的身體已經有了起色,也能夠上朝听政,但听諸葛玨偶爾的言辭中,能夠感覺得到不過是回光返照。听說太子皇甫輝已經急得快殺人了,可想而知現在皇帝的身體狀況已經瞞不了多久了。雖說小九一向不喜歡追名逐利,而事實證明,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是能躲多遠躲躲遠,不過白鹿荒原那麼震驚的戰事,他居然都不知道。這又說明了什麼?
正想的出神,忽然眼梢一瞟,夏淩頓時一驚,一步沖進房門指著皇甫華的衣服,說道︰「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難道宮里已經現在你出入皇宮都要偷偷模模的?!」
皇甫華有些不悅的皺皺眉頭︰「是不是無賴的毛病能傳染的啊,跟著慕雲時間不長,別的沒學會,偷听的壞毛病學了個十足十。」
諸葛慕雲一腳踹了過去︰「去去去,回你的寢殿,別在這礙眼。」
「我們好歹也是兄弟,你怎麼能……」
「誰跟你兄弟,邊兒呆著去。」
「凌兒!」
「他不歸我管。」
皇甫華好歹也是一堂堂皇子,卻像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到處轉來轉去。夏淩有些好笑的看著他,真絲人不可貌相,當初第一眼看到皇甫華的時候覺得他這人不但人長得好看,身上還有一種他從沒有見過的皇族特有的驕傲卻不高傲,隨和而平靜,臉上時常掛著溫和的笑,可幾個月不見,怎麼像變了個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三個人正嘻嘻哈哈的鬧著,忽然門外匆匆跑進來兩個人,一個守在青山院門口的護院,而另一個竟是小允子。
諸葛慕雲臉色一變,心道不好。
門外的風忽的一下子吹過,青天白日里竟劈下一道亮晃晃的閃電,照的屋里的人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