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個很繁鬧的街市。
听著嘈雜的叫賣聲,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小草的嘴角漸漸勾起,心情意外地愉悅。
「很開心?」冷殘雲看著那彎彎的嘴角,也跟著綻出笑顏。
「那是自然,有張免費信用卡讓我免費吃住,當然開心。」她玩笑著,又說出了一個他听不懂的名詞。
他和小草早已各戴了一張平凡的人皮面具,素衣裹身,站在人群中沒那麼招搖。
不過很顯然,冷殘雲俊逸的身姿還是讓各個歐巴桑和小姑娘頻頻側目,難移目光。
而這些正是小草所看不到的。她的心思都放在街上那些好玩的好吃的,眼楮格外的明亮。
「冷殘雲,這里有賣冰糖葫蘆嗎?」。
她拽拽他的衣袖,興奮地問道。
這幾天下來,衣食住行都是冷殘雲一手包辦,據他而言,再過不久就可以到他那個所謂的「可以住的地方」。
小草曾經問過他,為什麼那里不是他的家?冷殘雲只是語氣平淡︰
那里只不過是一些沒有生氣的物體和下人,談何為家?
一句話將她滿肚子的話都給頂了回去,心中卻莫名地有些替他哀傷。
「有。」他笑著,拉著她的手向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走去。
手里拿著幾支冰糖葫蘆,小草心里喜滋滋的,立即剝開一個準備吃掉。
才咬了一口,靈敏的耳朵便听到旁邊路人甲乙的對話。
甲︰「唉,你知道嗎,听說七皇子失蹤了……都好些天了。」
乙︰「是嗎?七皇子……是之前那個本來是傻子……」
「噓!人家七皇子現在不傻啦。」頓了一下,那人繼續道,「皇上前些日子駕崩,要不是七皇子,你以為我們能這麼安居樂業?敵人早打過來了!」
「那倒也是。可是,怎麼會失蹤呢?」
「……」
回答已經听不真切了,小草只覺得心底里似乎有什麼在咯 一下,掉落到最深處,一直懸著……
人海茫茫,聲音還是那麼亂,那麼雜,卻只有一對母子的聲音能傳入她的耳際。
「娘,我將來要跟容塵皇子一樣聰明……」
「不能直呼皇子名諱,人家是七殿下,懂嗎?……」
手中的冰糖葫蘆悄然滑落,砸到了地上。
「小草?」付完帳的冷殘雲走了過來,望見掉了一地的冰糖葫蘆,顰緊雙眉。
「冷殘雲……」她呆呆地順著聲音的方向側過頭,「你能告訴我,七皇子……是誰嗎?」。
他有些吃驚,拉著小草的手越發地緊,幾欲碎腕。
「你怎麼……想問這個?」她是不是想起些什麼?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指了指心口,「這里,好疼,好痛……」
「小草!」冷殘雲強迫自己鎮定,淺淺地呼出一口氣,「這里人多口雜,你別想太多。」
小草點了點頭,隨即又好像想到了什麼,「可是,你不是說過,我去過皇宮嗎?那個七皇子,是不是跟我有關……嘶——」
肩膀似乎被捏碎開來,如果小草看得見,一定能發現冷殘雲眼里微微可察覺到的驚恐。
「小草,他跟你沒關系!」就算有,那也是仇人。他望著她,輕聲道,「答應我,別提起他的事。」
「可是……」她抱著腦袋,面具下的臉痛不欲生——
「我的頭真的好痛,好像快要爆了一樣……」
那種痛,幾乎讓她忘記了被肩膀上的痛楚,腦海里不斷有畫面閃過,卻是破碎不堪。
她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只是抱著腦袋,一直重復著,嚷著自己很痛,冷殘雲愈發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緊張慢慢轉變為擔憂。
「小草……」
「我頭好痛,好痛——」
小草的身子晃了幾下,好像無骨的一般,最終癱倒在他懷中,閉目不醒,臉色慘白得嚇人。
醫館里,一襲灰衣的男子垂頭喪氣地坐在門邊鼓搗著草藥,眼神空洞,連草藥被搗得黏糊糊的還不自知。
一老者拄著拐杖慢慢地走了過來,看見那些慘不忍睹的草藥微微嘆息了一番,而後對灰衣男子說道︰
「師傅,外邊來了很多人求醫,你看……」
男子瞥都沒瞥他一眼,繼續摧殘草藥。
「不是有你在麼?」
「可是……」老者為難,心中默默灑淚,就是因為自己無能為力了才來找師傅您啊!
說了了半天,師傅的眉毛挑都沒挑一下,老者也不多做勸說,沿著原路回去,但最後還是心有不甘地轉回頭來。
「師傅,你手中的是落月華……」
落月華啊,珍稀草藥啊,師傅怎麼能如此對待!?他以前可是寶貝得緊的。
灰衣男子終于有了點反應,瞄了一眼草藥,然後繼續神游太虛。
「哦。」
老者最終滿臉憤恨地走了。他不管啦,師傅在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會把自己當成草藥折騰。
「砰!」
思緒被一聲巨響扯回,白染竹抬首望去,只見自家的柴門已經裂成了幾塊躺在地上,門前站著一個抱著女子的素衣男子。
老者目瞪口呆,這這這這……這人惹不起!
不過,直接踹門求醫的,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白染竹眯起眼楮毫不理會,身子轉了個方向,繼續手中的「工作」。
下一秒,素衣男子已經抱著昏迷的女子站在他面前,表情陰冷。
「醫好她。」
白染竹將視線從男子平凡的面容移開,落到他懷中女子的臉上。
那也是很平凡的一張臉,只是她的表情好像很痛苦,嘴唇毫無血色。
他直接總結了一句話,「徒弟,交給你處理。」說完,起身欲走。
老者看著那殺氣四溢的素衣男子,根本不敢應聲。
只見他輕輕將女子放在旁邊的軟榻上,然後——
伸手抓住了白染竹的後衣領!將他提了回來。
「再說一遍,醫好她!你親自出手。」
老子是神醫,說不醫就不醫你管得著嗎!白染竹掙扎著,然而在看到素衣男子手中碧綠的葉子直直地插在牆上後,驚訝地瞪大雙眼。微顫著嘴唇,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
那麼,那個暈倒的女子,是何人??
白染竹的身子也有些軟了,腦子一片空白。
老者在遠處看著,欣慰地模著胡子點點頭。
真好,師傅的眼神終于正常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