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銘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多少家庭因為生育問題而分崩離析,對于他這樣的成功人士,更加看重後代的傳承,除了本能的希望有孩子,偌大的家業總得有繼承者不是?多少豪門選媳婦,標準之一就是能迅速生下孩子,媳婦在家中的地位也與此相關。
他們估模著自己不能容忍花映月無法生育的事,遲早會離婚,便開始行動起來,期望把池銘納入囊中。畢竟像他那樣年輕俊美,事業有成,又無不良嗜好的男人太稀少了。
那些人的想法有理有據,可是,他們沒有把他對花映月的感情考慮進去,也沒有真正模清他的性子。
他承諾她一生一世,那麼,除非生死分離,他絕對不會離開她嫠。
池銘抱住了花映月,柔聲道︰「映月,我心里有些猜測,不過,你先保證會安安靜靜的听,並且相信我的話,我才會說。」
花映月抬頭看他︰「這麼一本正經,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她的敏銳讓他心顫了下,壓制住心中的不安和酸楚,溫言開口︰「的確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可是,你要記住,我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要擔心,也不要瞎想。蕁」
她不由得緊張,抓住他襯衣前襟︰「說吧,我听著。」
池銘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前段時間你養身子,我陪你,都沒有去社交場合應酬,從美國回來後,我才听到一些不像樣的流言。只是那時候你情緒還沒現在好,所以我不許任何人告訴你,免得你胡思亂想,影響身體恢復。」
「到底是什麼流言?」
「他們說,你因為流產傷了身子,沒法生了。」
花映月身子一震,臉上血色倏地褪盡。
池銘連忙搖她肩膀︰「你別這樣,我都說了,是流言。」
「真的……只是流言?為什麼有這種流言?」
他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隨意,仿佛這真是個荒謬無比的謠傳︰「這世界上各種傳言還少嗎?有些是無聊的人添油加醋胡編亂造,有些是故意放出真假難辨的消息想借機生事,你我都見多了是不是?比如去年冬天,李公子和咱們在一個酒會上應酬,結果竟然有人說他那時在香港玩港星,還言之鑿鑿的聲稱親眼看到。還有林會長不過是風濕犯了,來咱們醫院住了兩天,外面就有很多人說他已經送入ICU,靠呼吸機維持生命。听別人的八卦的時候你笑荒誕,怎麼自己的事情就不冷靜了呢?」
花映月咬了咬嘴唇,說道︰「這……這傳言並非毫無根據,因為流產而傷了根本,無法生育的例子不少啊。」
池銘又親了親她︰「很多是手術事故,可給你做手術的那些醫生技術高超,你子宮創傷很小,而且恢復得非常好,彩超圖你也看過不是?」
她心緒稍定,皺眉道︰「那他們編造流言干什麼?」
「我打听過,這傳言先從容家傳出來的,你知道容家,和咱們一向不對付,估計是想你我不和,事情鬧大,讓我同時應付你和輿`論,焦頭爛額,他們好趁我不注意對我不利。」
「容家雖然狡詐,但是……應該沒那麼下作吧,他們是有拋出勁爆消息的過往,但是次次都是真的,故意造謠這種齷齪事,他們自恃身份,應該不屑于做。」
池銘道︰「誰知道呢?在政界和商場上混,無非是追名逐利,利益夠誘人的時候,他們放棄清高也說不一定。再說,他們以前的信譽已經建立好了,今後做齷齪事,也不會有人懷疑,說不定曾經他們只是在布局?我也覺得疑惑,正在讓人查。我想,這事情傳得很快,要控制住需要些時間,除了那些看不慣我的人,還有一大堆夫人小姐,她們最喜歡聊這些事了,恐怕在她們口中,咱們已經在家里打得不亦樂乎。」
花映月噗哧一笑︰「這倒可能,以訛傳訛,越狗血她們越激動。」
「因為消息最初是從容家流出來的,由于曾經的信譽,信這個的人很多,你知道老公我是塊香餑餑,多少女人哭著鬧著想和我一起,她們認為我們會分開,所以想提前來搶位置。我猜,剛才汪家父女兩個就是懷有這個目的,所以特地跑來探病,還賴這麼久,不過是想讓我對汪夢雲有深刻印象。她對你態度倨傲,也容易解釋了。」
花映月用力的掐了下他的手臂︰「你也看出她對我傲慢得很?一副新上位的池太太看下堂婦的表情,如果不是怕惹了汪家影響你生意,我絕對……」
池銘忍著疼點頭︰「映月最懂事最沉得住氣,先按兵不動,把他們的錢撈過來,然後再收拾,讓他們哭都哭不出來。」
「你剛才說起你被一群女人愛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可真得意。」
「誰得意了?寧吃仙桃一口不啃爛杏一筐,映月就是又甜又香的仙桃,有你在,誰會搭理那些爛得臭烘烘的杏子啊。」
花映月白了他一眼︰「你也把別人說得太不堪了,言辭和事實落差太大,反而像是欲蓋彌彰。」
池銘捏她臉︰「看你這矯情的樣子,其實心里樂開花了吧?你就愛我說她們壞話,我說得越難听你越高興……」
「你胡說。」
「絕對沒有,我還不知道你麼……」池銘下巴在她臉上蹭來蹭去。他醒來之後就因為高燒被送來了醫院,根本沒來得及刮胡子,新生的短短胡茬硬硬的,磨得她臉又癢又疼。她一邊笑一邊掙扎,「討厭,你弄疼我了。」
「活該,矯情就要受罰。」
花映月的臉被扎得紅透了,他才放開她,捧起她的臉,柔聲道︰「映月,我們打交道的人太多,是非肯定也多,商場上真心對咱們好的沒幾個,遇到事情,大多數人只會看熱鬧,還會有人趁亂生事。我們可不能因為這些謠言自亂陣腳,讓他們看笑話,趁機做壞事。今後說不定還有別的版本,商場上你沒參與,就不說了,牽扯到你的謠言,想必都是想破壞咱們的關系,讓我忙于和你解釋或者爭執,好渾水模魚。也許有一天你和男同事多說幾句話,就會被傳得很難听,也許哪天我扶了某位前來代言的明星一把,就被說成關系曖昧,反正就是諸如此類的消息。你千萬要記住,我不會背叛你,我也不會再亂吃醋,給你絕對的信任。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不管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里暖融融的,窩在他懷里微笑︰「好,今後你和明星傳緋聞,我絕對不會在外面鬧起來,等你回家了再好好抽你,不給別人知道。」「你舍得抽我啊?」
「哼。」
他咬她︰「沒良心的小悍婦。」
「唉,這謠言真是挺糟心的,有些場合,又不能不去應酬。被指指點點好煩,有些人就是見不得人好好過日子。唔,我要努力,早點把樂樂生出來,這才是回擊的最好方式。」
她心情又恢復了,眼中滿是斗志和期望,他心里卻沉沉的,仿佛剛咽下一大口檸檬汁,喉嚨酸澀得難受︰「嗯……早點養好。」
花映月一怔︰「你怎麼了?一副要哭的樣子,鼻尖都紅了。」
「哦……剛才想打噴嚏,可沒打出來,怪不舒服的……」他啞著嗓子道,又抹了下臉,做出賴皮的樣子抱著她蹭,「嗓子啞了,還不是怕你生氣,故意咳嗽趕人造成的,給我煲銀耳雪梨羹潤潤喉。」
她故意道︰「人家今天調休,懶得動,不想伺候人。」
「我病了。」他更膩歪了。
她听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話,難得的看到他孩子氣的一面,又想笑,又有些心疼,把手伸進他衣服模了下,感覺到了微微的汗意,又測了下他的體溫,見體溫有所回落,便給他整好了衣服,出院回家。
過了兩周,池銘帶花映月去宴會應酬,不免又叮囑她了一次,生怕她被紛紛擾擾的言語刺激。
花映月穩住心神,陪著池銘在場子里同眾人應酬。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心中也浮起了疑惑,那些或者幸災樂禍或者憐憫的目光,未免太多了一些,照理說,她和池銘一直沒有婚變的跡象,流言應該沒那麼吸引人了,怎麼她還是場中焦點呢?
池銘的地位高,不少人想和他深入交往,通過她來牽線搭橋也是一條路,因此曾經來巴結她的人非常多,可是她今日受到的對待遠不如以前熱情,肯和她聊天的人只有幾個,眼中都帶著遺憾之色,其余的人要麼冷淡,要麼態度從曾經的討好變成現在的輕蔑,仿佛她不配出現在這樣衣香鬢影的奢華場所。
池銘和她公開關系之後,態度一直非常明確,懷有不軌之心的女人都討不到任何好處,有了幾次失敗案例,很長時間沒人再來他面前暗送秋波,免得自討沒趣。但是今天接近他的年輕女人有不少,含蓄的表達傾慕,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給他。一群美人爭奇斗艷,各自身後的家長也在暗地較勁。
花映月去洗手間時路過吸煙室,門沒關嚴,有談話聲從門縫飄了出來,提到了池銘的名字。她不由得停住腳步,凝神細听。
「鄭鵬飛也想攀高枝,把女兒塞給池銘。」
「豈止是姓鄭的,想把池少收入囊中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像鄭鵬飛那層次的人沒什麼希望,汪家,歐陽家,段家,這三個家族根基深,女兒也漂亮能干,我覺得下一任池太太應該從這幾家里面產生。」
「池少的人脈廣,中央都有他的朋友,憑他的資質,娶個一流紅三代女孩也不難。相比起來,汪家歐陽家就黯然失色了。」
「不過池少未必肯娶紅門貴女,岳家地位太高,給他的限制也會很多,不得自在,他也很可能找個家世好,但是比他家底略輸一籌出身的女人。」
「唉,這都是池少自己的選擇,他倒是艷福不淺,一般人離了婚,哪兒有資格挑肥揀瘦,他倒好,一堆一堆清白女孩排隊等他慢慢挑。」
「說不定他不離婚呢?他和花醫生看起來很恩愛嘛。」
「看起來恩愛而已,誰知道在家里是不是已經吵翻天了?花醫生的確漂亮,也能干,可是不能生孩子,拿來有什麼用?」
「也許會找代孕?」
「我覺得不大可能,池銘那種層次的人,繼承人如果是非婚生子,豈不是顏面掃地。他不舍得花醫生倒是有可能,畢竟認識那麼多年,情分深,花醫生又漂亮,不過可以娶個世家女生孩子,暗地把花醫生養著……」
男人們笑了起來,語調曖昧。
花映月實在听不下去,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想讓沸騰的血液冷卻一些。這些流言的確是不一般的膈應人,而她心中的不安益發深了,男人不像女人,一般不會對無根據的流言產生多大興趣,今天卻對這個話題進行深入探討,實在是反常。
假如她真的傷了身子,不能再生……她打了個寒戰,撐住洗手台,冰冷的大理石刺激得她冷靜了一些。
池銘說,不能自亂陣腳,讓幕後主使人趁火打劫,不能讓心懷不軌的人看笑話。他說,是流言,醫生們也讓她放寬心慢慢治療,她的精神和氣色也都不錯,何必輕信外人的鬼話?
她緩過氣,補了妝,回到會場,池銘正在找她,一看見她,連忙示意她過去。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用明確的態度宣示,他和花映月感情極好,任何人都休想看到他們婚變的那一日。
☆
轉眼到了十一月中旬,A市氣溫比往年低,降落了第一場雪。天氣寒冷,可池銘卻上火了,牙齦出血,喉嚨腫痛。
某兩筆生意的合作者忽然提出了合同之外的要求,十分棘手,在這兩個項目上投入的資金不少,可是成果一直被拖著,預計收入遲遲不能到賬,資金鏈幾乎斷裂,引起的連鎖反應不小,公司其他項目的運作也開始出現了問題,情況十分危急。銀行方面由于有容家作梗,即使他和陸家楚家努力做工作,貸款也被壓著,總是不批下來。他怎麼能不憂心?
花映月能做的,除了溫言安慰,盡力幫他分析局勢之外,也只有美味的清火藥膳了。她看著池銘疲憊的容顏,心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沉沉的難受。她無法提供大筆資金,也沒有商政兩界的人脈,無法給他提供最實在的幫助。
池銘四處奔走,這一日又飛往了北京。花映月做了一台手術,覺得有些困倦,便去了休息室想小睡一會兒。可是她在睡夢中也在思忖如何幫池銘渡過難關的事,睡得並不安穩,醒來的時候依舊疲倦。她合上眼,想再睡一會兒,休息室的門被敲響了,她嘆了口氣,問︰「有什麼事嗎?」
「花主任,有人找您。」
花映月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問︰「哪位找我?」
「是一位夫人,姓曾。」
「她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沒說。我說你在休息,她說她等你就是了。」
花映月疑惑,和她有私交的人中,可沒有一個姓曾的夫人。
她整理好儀容,走到辦公室。
沙發上,一個中年婦女姿態優雅的坐著,听到腳步聲,她看過來,微笑道︰「你好。」
花映月只覺她面熟,思忖片刻,心一沉,臉上露出客套的笑︰「你好,汪夫人。」
汪夫人溫和的說︰「花醫生辛苦了,工作雖然忙,也要注意保養。」
她說的話很好听,但是那態度卻帶著一種降尊紆貴的意味,讓人感覺她的關懷是給了你極大面子,你應該感恩戴德伏地拜謝。花映月不由得惱怒,只是對方來意不明,也是長輩,她不好發作,說了聲謝謝,在汪夫人對面坐了下來,讓助手和實習醫生回避,不急著說話,先喝了兩口紅棗茶,意態閑閑。
玩冷艷高貴?她又不是不會,汪夫人的舉止咄咄逼人,她只會用平靜的態度對待,絕對不可能以長輩之禮恭謹接待,否則對方不僅不會覺得她知禮,反而覺得她好欺負。
汪夫人睫毛一顫,眼中迅速閃過惱怒的光,花映月這才開口︰「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汪夫人特地前來,應該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想告訴我吧。」
「花小姐快人快語,打交道很讓人舒心。」
花映月臉色一沉,凝視著她的雙眼︰「汪夫人,恕我多言。我已婚,叫我花小姐不太合適,請叫我池太太,如果覺得以夫姓稱呼不能顯示出現代女性的獨立,可以叫我花女士。當然,以職業稱呼也行,花醫生,花主任,都可以的。」
汪夫人手指蜷起,握緊,抿了抿嘴,又微笑︰「哦……花醫生敏感了,稱呼而已。」
花映月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淡淡掃了她一眼,亦微笑︰「汪夫人這樣的家庭,是非常看重禮儀的,對細節要求也很高,即使是小小的稱呼,也一定不會疏忽,所以外界提起汪家,都會贊一句禮數周全,令人敬佩。」
汪夫人微露自矜之色,來不及假惺惺的自謙,花映月道︰「不過汪夫人女兒比我小不了多少,到了這年紀,偶爾精神不濟,在小事上疏忽一點,也不算什麼。」
汪夫人笑容一僵,花映月言辭溫婉,可是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你老了。
哪怕是八十歲的女人,也絕對不會喜歡听到別人說她老,頂多是外人夸她越活越年輕的時候自謙一句老太婆了還年輕什麼,反正只能自己說老這個字。汪夫人不到六十,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又十分美麗,從來只會听到恭維話,被直截了當的揭了虛榮的皮,她怎麼不氣得七竅生煙?
可花映月又那麼禮貌,說的話字面上看又是體諒她,她根本沒法發火,只能咬牙忍了忍,說道︰「花醫生真會說話。」
花映月看出她來者不善,也厭惡她身上散發出的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加上汪家覬覦池銘,自然沒心思和這位貴夫人磨嘰,放下茶杯,說道︰「我今天六點就來醫院給病人會診,剛剛又做了一台大手術,精神不濟,實在沒能力和汪夫人慢慢的敘話,還請長話短說。」
汪夫人被她隱約下了逐客令,臉色變了變,旋即又露出那副惹人厭的傲慢樣︰「花醫生忙成這樣,池少舍得?大多數男人會讓妻子回家享福吧,看來池少和你的感情不如表現得那麼濃,你還得靠自己奔波。」
花映月笑了︰「汪夫人非親非故,特地來關心我的婚姻生活,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不過,工作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對這職業的熱愛就不對汪夫人解釋了,你無法理解我的執著,我也無法理解不事生產成日嚼舌根的所謂名流仕女生活的高貴之處。奔波什麼的談不上,我名下財產不多,但是應該比汪夫人寬裕一些。感情深淺,也不是外人能看明白的。說了半天,還是沒進入正題,汪夫人,請說吧。」
汪夫人被她搶白了一番,一口氣噎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臉漲得通紅,好一會兒才緩過氣,道︰「別秀恩愛了,你什麼時候才和池少離婚?」
花映月沒想到自己會遇上傳說中的有錢有勢大小姐家長跑來逼迫分手的戲碼,頓時愣了。
見她不說話,汪夫人微微一笑︰「池少年輕有為,俊雅溫柔,你舍不得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兩個實在是不合適,強求不該屬于你的婚姻,只會讓你們最終成為怨偶,連一點美好回憶都不留存。」
花映月還是不說話。
汪夫人笑意更深︰「花小姐臉色不大好,看來的確過得不如意,還是放棄吧。當然,汪家不會虧待你,會給與豐厚補償的。」
花映月嗤的笑了,眼楮彎成了月牙。
「你笑什麼?」
「我在想,你下一步是不是準備拿出一張支票,然後讓我自己填個數?」
「花小姐如果願意這樣解決,當然可以。」
花映月挑了挑眉,笑道︰「汪夫人也看偶像劇?難道不覺得這種上門逼人分手,給錢甩支票的戲碼太沒創意了嗎?」
汪夫人嘴唇顫了兩下,豎起柳眉︰「花醫生這是不肯了?」
「當然不肯。」
「你……」
花映月道︰「現代社會,婚姻自主,是分是合的決定權只掌握在男女雙方手上,即使是至親父母也無權干涉,況且汪家和池家八竿子也打不到,請問您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提這種要求?汪家的女主人不僅法盲,又比居委會大媽還多事,實在是不太體面。」
汪夫人氣得喘氣︰「花映月,別耍嘴皮子了,你到底想要什麼?」花映月看著她因為竭力壓抑怒氣而微微扭曲的臉,淡淡道︰「汪家又能給我什麼?既然談起利益,你們的要求就更可笑了。你們給我的也不過是一張隨便填寫的支票,最大數額不過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毛九分,實不相瞞,他送我的珠寶都不止這個數,留在他身邊一輩子,我能得多少?你們這是拿一顆芝麻和我換西瓜呢,當我二傻子麼?」
汪夫人臉色發青,手用力的抓著她的愛馬仕Birkin,機會要把名貴的包擰變形。
「汪夫人愛女心切,不過我不是聖母,不會成全的。請離開我辦公室,看病請掛號,除此之外我不會再和你談任何事。」她站起來,對門口揚了揚手。
汪夫人卻不動,閉上眼緩了一會兒,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豪門貴婦,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輕嗤一聲,道「池銘最近情況困窘,資金鏈斷了可不是小事,听說現在各個項目運作得磕磕巴巴的,拆了東牆補西牆,某些股東有處理掉手中股票的意向,一些精英員工也遞交了辭呈,偌大恆潤,一下就陷入了危機。他現在需要的是穩定軍心,還有大量注資。」
花映月抿緊嘴。
「花醫生,作為賢內助,你能幫池銘什麼忙呢?別告訴我,恆潤破產時,他急得心髒病發作,你親自動手術。」汪夫人端詳著花映月的臉色,輕輕笑了,「覺得自己無能了吧?說實話,池銘那樣的男人,需要的妻子不能是個花瓶,得在需要的時候提供實質性的幫助。你不僅無權無勢無法給他化解危機,所學知識也沒法幫他處理公司事務,你的價值,幾乎為零。可是夢雲不一樣,汪家的實力,足夠讓池銘度過難關。她學的是商科,能幫池銘壯大勢力。我承認,你長相略勝夢雲一籌,可是娶妻娶賢,這麼一點優勢可以忽略不提,再說,夢雲的樣貌也是上等了。」
「公司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像你所說的那樣簡單,池銘有本事從三餐不繼的境況翻身,這點小挫折他也絕對挺得過。」
「花醫生聲音有些抖呢,說得好听,其實自己根本沒底氣吧。」汪夫人站起來。緩步走近,「退一萬步說,就算池少這次運氣好,挺過了這一關又怎樣?他的商業帝國壯大了,甚至今後在全世界都有壟斷地位又如何?沒人繼承,偌大家業得被外姓人瓜分,一生辛苦付之東流……」
花映月怒道︰「汪夫人說話未免太惡毒了,听說你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齋戒,卻詛咒別人斷子絕孫,也不怕造了口業,百年之後淪入拔舌地獄!」
汪夫人氣得顫抖起來︰「你竟然,竟然這樣無禮?我詛咒什麼?我說的是事實!」
「你們私下的那些流言我早就听說了,無非是說我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可笑,手術沒出任何意外,根據彩超圖,我的子宮也愈合良好,完全有孕育孩子的條件!我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些時間而已。你們成天討論這個,也該膩味了,能不能換個八卦提神?」
汪夫人听完她說的話,怒氣不但不上漲,反而從臉上消失了,唇角還揚起了笑︰「花醫生,你的判斷有所偏差。說真的,大家都很忙,不可能把一件空穴來風的事情翻來覆去的說。你吃的藥的藥方我都知道了,我找了醫術精湛的中醫看過,你的確不能生,損傷的地方可不是子宮,而是你的卵巢。」
花映月耳朵嗡的一響,臉上憤怒的潮紅漸漸的褪去,細細的汗水一點點的從額角沁了出來。
「彩超可沒法判斷你卵巢的功能是否正常,頂多是看看你長沒長瘤子,內分泌什麼的是無能為力的。中醫說了,藥是好藥,可是能否有效,一是看堅持,二是看天意,缺一不可。天意這個東西,可不是人人都能求來的。」
「荒唐。」
「是嗎?花醫生如果真覺得荒唐,臉色怎麼會那麼蒼白?聲音怎麼小成這樣?」
「什麼莫名其妙的藥方,寫一個治絕癥的方子給人看,說是我用的,就代表我得了絕癥了?」
汪夫人從包里拿出一張打印在紙上的藥方塞進她手里︰「你可以回去比對比對,也可以找高人瞧瞧。看來你的身體檢查結果池少是瞞著你的,不妨換個地方偷偷再查一下?」
「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挑撥,你……」
汪夫人微笑︰「我也不想被一個晚輩無禮對待,不過,作為一個女人,沒法生育真是夠可憐的,我就不計較了。不過,說實話,花醫生你的確不是池少良配,家世,資產,專業,樣樣都不匹配。就算他不在意這個,你作為一個女人的最神聖功能都沒有,你何必賴著他呢?他現在疼惜你,可是過段時間冷靜下來了會怎樣?一年,兩年,三年,他的朋友,客戶,手下,都有了孩子,他膝下空空,他事業越做越大,卻沒有個繼承人……花醫生還是坐下來吧,站著摔了可不好。好好考慮,池少肯定會給你一大筆贍養費的,我們也會依言給予補償,花醫生雖然有不少珠寶,但是一張隨便填數目的支票,也不少了。」
她優雅的走出了辦公室,花映月怔怔站了好久才回過神,只覺得腿酸得厲害,緩步走到沙發坐下,身子就像要陷下去了一樣。
手上的紙張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她想丟進垃圾桶,卻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坐著靜了好一會兒,她慢慢的展開藥方,看著上面的字。
她對中藥懂得有限,只大概知道某幾味藥的功效,上面密密麻麻的藥材和注解說明了什麼,她看不明白,可是這些她不明白的黑字仿佛開始移動,變成一個黑色旋渦,轉著轉著,慢慢的將她的神智吸走……
花映月這一日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管家看到她怔忡的目光,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麼了,她竭力定住心神,說是忙得過了頭,累得沒精神,又不許他打電話給池銘說,自己草草吃了早飯,回到臥室,沾上枕頭就睡著了。次日清晨,佣人送上了中藥,她盯著黑沉沉的藥汁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一飲而盡。
現在她心亂得很,無法給病人看診,更不敢做手術,打電話給上司請了假,便在家里繼續休息。睡了一覺,她氣色好了一點,管家放下心,也十分高興她在家休養,前段時間她忙前忙後,不僅池銘心疼,他們也有些擔憂她的身體。
花映月睡足了,人也平靜了下來,或者說,她把心中的惶恐努力的藏好了。
她走進廚房,佣人正在給她熬藥,見到她,起身問好。她笑了笑,說道︰「我自己來看著吧,你去休息。」
「這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我閑得厲害,想找點事做,再說,聞著藥香,覺得精神都好了一點。」
「可是……」
「沒什麼可是,放心,管家不會說你的,有我呢。湖南衛視在重播昨晚的快樂大本營,你昨晚不是當值沒看成嗎,現在快去吧。」
花映月哄走了佣人,悄悄的起身走到放置藥的櫃子前,拉開門,拿出一副藥,用衣服擋著拿回房間放到妥當的地方,然後繼續熬藥。
☆
「益母草,紅參,茯苓……」某居民區附近的藥房中藥館里,一個穿著樸素的老中醫一邊細致的辨別藥材,一邊低低的念叨。
花映月坐在一旁,怔怔的看著老人動作。
這位老中醫出診的地方也並不是大醫院大藥房,很難引起注意,汪家或者別的什麼勢力,不可能讓全市中醫統一口徑,這位隱于市井的老中醫,應該是完全不知情的人,但是他口碑非常好,不至于誤判藥材。
「好了,方子在這里。」中醫遞過一張紙,上面的字跡有些亂,但是還算看得清楚。
「請問,這藥有什麼效果?」
中醫疑惑︰「你不知道?」
「我……我替我朋友問的,這是一個鄉下郎中開的方子,雖然人人都說那郎中是高人,但是我朋友有些不放心。」她停了停,低聲道,「她生育上有點困難。」
「這是好方子,各味藥的搭配非常講究,是高手的手筆,我是沒這能力的。看了這個方子,我有些不大明了的事都有了思路了。這藥應該是非常對癥的,但是,病人的情況也相當的不樂觀。」
花映月用力的掐著手腕,竭力讓自己鎮定︰「是,是嗎?」
「看你的穿著和舉止,家庭條件應該非常富裕,你朋友也該是你這個生活層次的人。哎,也幸虧是生活在富足之家,有這麼多名貴藥材,如果運氣好,還是有希望的。」
「希望大概多大呢?」
「不到一成。不過,如果是普通家庭,這一星半點的機會也不會有……」
「謝謝你。」花映月付了報酬,拿著藥方走出了藥店。
包里還有汪夫人給的另一張方子……
她心撲撲亂跳,終究沒忍住,拿出了那張方子,仔細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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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5K~~~~~~~累死了,5555555555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