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正往床邊跑,腰就被一雙大手給抓住,然後身子一下離了地面。他嚇了一跳,亂蹬腿,嚷了起來︰「媽媽,媽媽,救命!」
池銘提著他就往門外走,咬牙道︰「去去去,嚎什麼嚎!」
花映月被他這樣一叫,立刻就醒了,睜眼一看,連忙道︰「池銘,你干什麼啊這是?」說罷坐了起來,薄被從身上滑下,露出瑩潤的肩膀。
小孩回頭,池銘連忙空出一只手取了他眼鏡丟在地上︰「誰讓你看的?誰讓你看的?」
小孩視線立刻模糊了,可是很執著的望著花映月的方向求救︰「媽媽,媽媽。駔」
花映月臉漲得通紅,又心疼孩子,又覺得尷尬,緩了口氣道︰「乖乖,你先和池叔叔去花園數一數大缸里面的金魚有幾條,數清楚了再來找媽媽,好不好?」
小孩听到她說話了,心安了一些,撅著嘴道︰「我要和媽媽去,不要和池叔叔去。」
池銘怒道︰「臭小子!再不知好歹我就真把你趕出去了!蟺」
小孩想起曾經被生母趕出家門,在門口哭著認錯卻無人搭理的情形,心一抖,立刻噤聲。
花映月見他露出畏懼的神情,連忙說︰「池銘,不要凶他,他還小呢。」
「再小也不能騎我頭上去。」池銘嘴還是硬著,不過手已經繞到他背後輕輕的拍了起來。
花映月柔聲對小孩道︰「小乖,你只要听池叔叔的話,池叔叔會對你很好的。快給池叔叔道歉,說願意和他一起去數金魚。」
小孩低頭玩手指。
花映月皺起眉︰「連媽媽的話都不听了?」
小孩怯怯道︰「池叔叔真的不會把我趕出去嗎?」
「當然不會啦,有媽媽在呢。」
小孩看向池銘,一臉不甘願︰「池叔叔對不起,我願意和你去看金魚。」
池銘咬牙︰「看他這苦大仇深的樣子!」
花映月嘆了口氣,懇切的看著他道︰「池銘,你……你基本每次看到他都發了脾氣,所以他怕你。你對他好點,他會很乖的,真的。今後我會好好教他,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池銘被她軟綿綿的目光看得心也軟綿綿了,加上剛才心滿意足,便十分好說話,揚揚眉,道︰「老婆發話了,那我就不生氣吧。小東西,別看了,走吧。」說完他把小東西放在地上,轉了個身,往前跨了一小步,誰知方才情急之下把小家伙的矯正眼鏡扔在了那里,正好一腳踩上,只听見嘎 一聲,鏡架斷了。
眼鏡離小家伙很近,他勉強能看出是怎麼一回事,頓時扁起了嘴,抬頭憤憤看著始作俑者︰「我的眼鏡被你踩壞了!」
「明天賠你,先走,先走。」池銘微微有些心虛。
「這是媽媽送我的。」
「我賠你兩個,夠了吧?」
小孩算了算,貌似挺劃得來,嘴角往上一揚,軟軟的說︰「你不能耍賴。」
花映月見他高興了,連忙趁熱打鐵哄他︰「池叔叔不會耍賴的。不僅給你眼鏡,還會給你買個大玩具。快去看金魚吧,媽媽等會兒下來找你。」
有玩具?小孩兒更高興了,揚起下巴對他說︰「我要那個小汽車。」
池銘哭笑不得,抓著他的手一邊走一邊抱怨︰「好好好,小汽車!哪兒來的活寶,這麼精明!映月你這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跟小屁孩一起來掏我錢包。」
花映月噗嗤一笑,等兩人走後,趕緊下床去衣帽間換衣服。
一樓露台有一座直接通往花園的階梯,階梯旁擺了個大青銅缸,里面盛了清水,養了幾朵睡蓮,放了幾尾名貴金魚。墨綠色的圓葉繞著幾朵睡蓮,花瓣如琉璃,花蕊若黃金,水中金魚長尾如薄薄的紗裙,舒展開來,輕盈擺動。小孩還沒有銅缸高,被池銘抱著看,他沒帶眼鏡,視線模糊,必須貼近了才看得清,鼻尖幾乎要踫到水面了。池銘搖搖頭,把他抱開︰「都要掉下去了,明天給你配了眼鏡再看。」
小孩道︰「我就要看,不數清楚媽媽要生氣的。」
「像你這樣看,就會掉進水里,然後……」池銘眼珠一轉,「被金魚吃掉!」
小孩倔強的說︰「小金魚不吃我的!」不過聲音微微發抖,顯然是有些信了。
池銘想起這小玩意成天霸佔花映月不放,存心想狠狠嚇他一嚇,邪邪一笑︰「那,你把手伸進去,看看小金魚咬不咬你?」
小孩嘴唇抿起,想了想,顫顫的伸手,只是半天沒模水。池銘捏著他的手指往下一放︰「男子漢怕什麼怕!不信就試試。」
小手浸在涼冰冰的水中,讓他輕輕打了個寒戰,他過了幾秒沒感覺到什麼,仰頭看池銘︰「沒有咬我……」
池銘迅速在他手指上輕輕一掐,小孩立刻抽出手,嚇得大叫起來,眼圈兒一下就紅了。池銘心里笑開了花,面上卻不動聲色,拉著小家伙的手道︰「看吧,看吧,不信池叔叔的話就倒霉了吧?這不是被咬了?」
小孩看著手指,發現沒有斷,輕輕舒了口氣,想了想,道︰「可是……可是不怎麼疼呀。」
真的掐疼了,那就不是哄孩子,是虐待孩子了。池銘翻翻白眼,道︰「因為小金魚過來先輕輕的咬一下,看看好吃不好吃,如果你剛才不把手拿出來,它們就會開吃啦!」他表情變得更加嚴肅了,湊近小東西,鼻子抵著他的小鼻子,一本正經道,「金魚不吃大人,專門吃小孩。」
小家伙抖了抖,忍不住抱著他脖子︰「我不要掉水里,不要被金魚吃。」
小孩太好騙了。
池銘得意之極,又有了主意,深深看著小家伙的眼楮,道︰「池叔叔說的話都沒錯吧?」
「嗯……」
「那今後還听不听池叔叔的話?」
小家伙抿住嘴。
池銘繼續︰「跟你說啊,如果你再惹池叔叔生氣,天上的小鳥就會把你叼走,然後丟進深山老林,你就回不來啦。」
「什麼是深山老林?」
「那是一個有很多很多樹的地方,也有很多很多的鳥,被叼過去了,小鳥就會把你分來吃了。」
小孩臉色都白了。「要不要去深山老林?」
小孩拼命搖頭。
「那你听著,今後必須听話。首先,不準再纏著媽媽睡覺。」
「和媽媽睡覺就會被小鳥叼走嗎?」
「是的。」
小孩嘴巴抿得更緊了,眼中有水光閃動,只是想著自己是男子漢不能隨便哭,便辛苦的忍著,哽咽道︰「我不和媽媽睡覺了。」
池銘心想自己解決了一樁大事,正得意,小孩眼楮忽然一亮,叫道︰「媽媽!」說完繞過池銘就撲過去。
雖然池銘身後出現的人很模糊,可是那清馨溫暖的香氣他是不會認錯的。
花映月蹲下,把小東西抱進懷里,親了親他的小臉,問︰「小乖,告訴媽媽,金魚有幾條呀?」
小孩不好意思︰「看不清楚,沒有數……」
「這樣啊。」
「媽媽不生氣吧?」
「媽媽怎麼會生氣呢?」
小孩又把手指伸給她看︰「剛剛被金魚咬了。」
花映月一愣︰「被咬了?」
小孩心有余悸︰「池叔叔不準我貼近了看,說我掉進去就會被金魚吃掉。我不信,他就把我的手放進去,然後我手指被夾了下。池叔叔說,幸好我早早把手拿出來了,要不然肯定被吃啦。」
花映月看著池銘︰「你對他說了什麼?」
池銘無所謂的笑笑︰「就說了這個,逗他玩玩嘛。」
「他本來膽子就小,你還嚇他。」
「男孩子得鍛煉膽量,你別慣得他嬌滴滴的。」
花映月嘆了口氣,模模小家伙的頭,道︰「好了,不怕了。」
「我剛才怕的,現在不怕了。以後我會勇敢,什麼都不怕。」
花映月忍不住親他︰「真懂事,一定要做到。」
小孩被夸得很開心,繼續討好她︰「媽媽,我晚上一個人睡覺,我要越來越勇敢。」
花映月剛想贊他,可眼角余光掃到在一邊偷偷笑的池銘,頓時覺得不對勁,站起來,問︰「怎麼回事?這是你教的?」
「男孩子不能離不得媽,多少小男孩因為太戀母了,最後變成個沒用的娘炮廢柴。」
花映月白了他一眼︰「說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池銘笑︰「這叫雙贏,對我好,也對他好,皆大歡喜。」
小家伙扯了扯花映月裙擺,輕輕道︰「媽媽,我前幾天都和你睡覺的,會不會被小鳥叼走啊?」
花映月一愣︰「啊?」
池銘無語望天,這死孩子,太藏不住話了!
花映月本能的意識到池銘做了壞事,瞪了他一眼,蹲下去捧著小家伙的臉︰「什麼被小鳥叼走?」
「池叔叔說,不听他的話,就會被小鳥叼到深山老林吃掉。他說,今後不準和媽媽睡覺。我不要被吃,晚上就不能和媽媽睡覺了,媽媽要保護好自己啊。」
花映月又好氣又好笑,抬眼看著池銘︰「有你這樣的人嗎?騙孩子丟不丟人?」
「這叫循循善誘。小孩不懂事,有時候就得講故事嚇嚇。誒,你別拆我的台,要不今後他皮起來我就管不住了。」
花映月無奈,柔聲對孩子道︰「不怕,池叔叔剛才說話沒說完呢。只要媽媽同意小乖一起睡,小鳥就不會來叼你。」
小孩高興了︰「那我不會被吃了!」
「嗯,當然不會。」
「媽媽,那今天晚上可以一起睡嗎?」
花映月看著他閃閃的眼楮,心軟了︰「可以。」
雖然小鳥不想吃他,可池銘想把他給生吞活剝了,這死孩子!
「不過,今天是最後一晚上,今後小乖就要一個人睡了,如果要找媽媽,必須是真的有事,不準裝成做惡夢,如果撒謊,小鳥就會吃了你。」她只能順著池銘的謊話繼續編,丁點大的小孩不知輕重,唯一能約束他們的除了敬畏就是愛,他現在估計不怎麼愛池銘,如果不敬畏池銘,今後池銘真的管不了他了。
池銘心里又舒服了,這還差不多。
花映月又喝了一次藥才睡。小家伙換了睡衣,樂滋滋的爬上他們的大床,然後乖乖的躺好,想了想,又轉身看著花映月︰「媽媽抱抱,明天就不能和媽媽睡啦。」
「好,抱抱。」花映月把他摟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小孩子睡得快,一分鐘之後就和小豬一樣睡得沉沉的。池銘半撐起身子瞧了瞧,便把花映月拉了過來,「老婆,來抱抱我。」
花映月噗的笑了︰「你好意思!你多大,他多大?還撒嬌呢。」
池銘在她臉頰一吻,道︰「那我抱抱你,你來撒嬌。」
「去你的!」她雖然如此說,卻也向他這邊靠了靠,摟住他脖子。
池銘懷里是溫香軟玉,不由得又起了旖旎的心思,在她身上撫模了幾下,低低道︰「映月,我們再來一次吧。他睡著了,我們悄悄的換個地方……書房怎樣?咱們試試在書桌上……」
「不要,腿還酸呢。」
「來嘛。」
「做夢。」
池銘無奈,只能狠狠的咬她︰「你不把我折磨死不罷休!」
「疼,你輕點……」她猝不及防,叫得大聲了點。
小孩呼的坐起來︰「媽媽,池叔叔又欺負你了?」
兩人又紅了臉,池銘真恨不得把小家伙丟出去了︰「睡你的覺!大人的事情你管什麼管!」
小孩爬過來,又擠在兩人之間︰「我要保護媽媽。」
池銘使勁磨牙。
小孩一本正經的對花映月說︰「我明天就不能陪媽媽睡了,不能保護媽媽了。池叔叔那麼壞,媽媽也不和他睡了好不好?家里房間很多的。」
池銘抬手就打他︰「臭小子!說什麼呢!小鳥一定會把你叼走的!」
小孩身子一縮,花映月連忙抱住他︰「你別打他啊,乖乖,打疼沒有?」
「沒有……」池銘的確是沒有用力的。
她舒了口氣,小孩怯怯問︰「媽媽,我怕小鳥。」
「好啦,媽媽在,小鳥就不會來叼你的。」她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再次哄睡著。
池銘實在是沒了法子,背過身睡了,不過他也只別扭了一小會兒,因為花映月撐起身子湊近他,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下。
次日清晨,兩人都醒了,不過小家伙還在睡夢中,不知道是夢見好吃的了還是什麼別的,小嘴還不時咂巴兩下。花映月去廚房準備早點,池銘跟著過去,幫忙清洗食材,誰知她那個導師早早打來電話,說甚是想她,讓她現在就去城郊那處度假村聚聚,又讓她帶上池銘。池銘挺遺憾,因為他中午得去公司。還好她只是提前走一天而已,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池銘送走了她,回到客廳,讓廚師去把早點繼續做完。剛叮囑完,小孩就下樓了,一邊揉眼楮一邊叫媽媽。池銘想起剛才花映月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好好陪小屁孩玩,再加上昨晚小家伙擠過來的舊仇,便起了戲弄人的心思,眯了眯眼,道︰「媽媽走了!」
小孩一愣,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兒,不過視線太模糊了,只能模索過來問他︰「媽媽去哪兒了?」
「媽媽去了個很遠的地方。」
小孩忐忑︰「會回來嗎?」
「會啊,過幾天就回來,還會給我帶好東西。」
「我也有嗎?」
「你沒有。」
小孩目光一暗︰「為什麼沒有?」
「因為你馬上就被小鳥叼去吃了。」
「你騙人,媽媽說小鳥不會吃我的。」
「可是媽媽在的時候小鳥才不吃你,現在媽媽不在。」
「我……我昨天晚上和媽媽睡覺是媽媽同意了的。」
「可是你昨天晚上惹池叔叔生氣了。」見小孩怕了,池銘心滿意足,模模他的頭道,「自己坐著反省,看你今後還敢不敢和我作對。」說完就去了花園,和園丁商量了一下擴大水池的問題,又給醫生打了電話,預約重新來配小孩的眼鏡。
吃完早飯,池銘讓佣人給小家伙換了衣服,拉著他往外走,準備去配眼鏡,誰知小孩掙月兌他的手,死死抱著門柱不放︰「不出去不出去!」
「你又怎麼了?」池銘莫名其妙。
「外面有小鳥。」
池銘無語的看了看柚子樹上嘰喳的小麻雀︰「好了,我不許它們吃你,它們不會來的。趕緊跟我走!」他可不能多耽擱,中午還有例會呢。
小孩望著他︰「真的不吃我?」
「不吃!好了,跟我去配眼鏡,兩個,高興了吧。」
小孩道︰「還要買小汽車。」
記性真好!「買買買!」他咬牙。
小孩想了想,又道︰「再買個盔甲我就和你去。」
池銘氣得七竅生煙︰「你有完沒完?」
小孩循著鳥叫聲指了指︰「有盔甲了,小鳥就咬不動我了呀。」他那天和花映月看古裝片,男主是將軍,穿的盔甲刀子砍不動,想必小鳥也咬不動吧?
池銘趁著他松開手指向鳥的空當,直接把他扛起來就往車里走︰「還敢坐地起價!臭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