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樂哪兒知道這些關竅,見花海天比剛才態度溫和多了,心里很喜悅,聲音軟軟的問︰「外公現在是不是沒那麼討厭我了?」
花海天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擠出一個微笑︰「不討厭。」可也不喜歡!長成這副德行,真膈應人!像王寶強都比像池銘王八蛋好!
池樂拉著花映月的手道︰「那我和媽媽走了哦,等會兒來看你。」說完又看著池銘,滿眼都是「現在媽媽屬于我」的得瑟,快快樂樂的和花映月離開了病房。
池銘連瞪他的心思都沒有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應對花海天。對于一個極度反感自己的人來說,他如果硬氣了,對方就會嫌他傲慢,他如果放低姿態了,對方又會覺得他沒骨氣。這樣兩難的境地,唉!
當老頭子的出氣包,並不是長久之計,得不到岳父大人的尊重,他今後的日子會相當難過,而花映月看到他太過唯唯諾諾,心中又會怎麼想?池樂的價值觀還在建立中,十分需要一個能做表率的父親,他如果不能讓兒子繼續崇拜下去,今後池樂會變成什麼樣騭?
病房門被關上了,池銘靜靜的站在花海天床前,等待他發話。
花海天被池樂引出的囧態消失無蹤,蓬勃的怒意已經被收在心底,神態淡淡的,只用冷冽的目光打量著他,許久,道︰「老天不長眼。我的映月那麼好,從沒想過欺負人,算計人,卻過得那麼苦,某些人,呵呵,做了喪盡天良的事,卻能呼風喚雨!」
池銘沉默,這句話無論他怎麼接都是不討好的昴。
他心中亦有千萬的憤怒與哀傷說不出口。何念儒在黑道上混,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若說是情非得已也罷了,他對自己的手下都不講絲毫的義氣,冷血到了極點,這家伙伙同妹妹破壞他家庭,害得他從小過得戰戰兢兢,從未享受過一天溫暖的家庭生活,後來還一邊利用他做企業,一邊用燻香和藥物想讓他精神時常,斷子絕孫,假如他發現晚一點,恆潤就是何念儒手下的產業了,而他,會成為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在醫院過一輩子。
這樣一個惡貫滿盈的人,卻有何彥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還有一個不知所蹤的幼女。可是他呢?依然看不到子嗣的希望。
池銘默默的倒了一杯溫水,放在花海天的床頭櫃。
花海天拿起杯子,仿佛想潑他一頭一臉,可是手腕抖著,卻沒把水潑出來,只見臉頰肌肉不停的抽動。
良久,他咚的放下杯子,道︰「你對我女兒做了那樣禽獸不如的事,我沒法子原諒你。」
這也是池銘一輩子無法釋懷的事,他低聲道︰「我知道。」
花海天咬牙道︰「你回國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映月再怎麼喜歡你,也不至于你一回來就巴巴的貼上去。你到底又對她做了什麼?是不是借著我昏迷不醒的東風,拿錢引誘她跟你?」
他的確有這樣做過,一開始她是不想和他再有聯系的,可他拿花海天做威脅,逼著她不得不屈從。他漲紅了臉,道︰「對不起。」
花海天指著他,怒不可遏︰「對不起?就這樣?利用我女兒的孝心,對她又做禽獸不如的事?」他呼哧呼哧的喘氣,只覺得心髒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他的女兒,那麼乖的女兒,都受了些什麼罪?
花海天記得很清楚,在被池銘殘忍羞辱之前,他的寶貝女兒又活潑又愛笑,即使有時候因為被池銘拒絕或者忽視而難過,但是她很快又會高興起來,可是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她變了,變得少言寡語,性子冷淡,即使撒嬌,也不像曾經那樣跳著撲進他懷里甜甜的叫爸爸,而是默默的抱著他胳膊,把額頭抵在他肩上,一句話也不說。
都是這混蛋做的孽!
「我也沒法原諒我自己,我今後的日子,都會拿來補償她……」
「你這算哪門子的補償!映月當了你老婆,是你天大的福氣,我還沒見過這樣佔便宜的補償!不愧是做生意的,算得真是精!有心計!難怪映月栽你手上!」
「爸……」
「閉嘴!別這樣叫我!惡心!」花海天激動得發抖,緩了好一會兒氣,才道,「你個喪盡天良的混帳!你喜歡我女兒?這麼喜歡她,怎麼不一開始好好的和她一起?」
「我家……」
「少找借口!怯懦就是怯懦!你爸那德行,呵呵,我真是不敢恭維,你媽又是那樣一個連孩子都不知保護,只知道討好男人的可憐蟲!這樣的家庭,能教出個什麼樣的兒子?你倒是看上去很出息,多虧你那兩個好朋友和你成天在一起,能把你扭曲的性子給扳回來一些!你成日家自以為是,驕傲無比,怎麼連老實的說喜歡映月的膽子都沒?就你這樣的人,我一直覺得配不上我家映月,我也非常反感她對你的一往情深,可是她怎麼做的,你知道不?她想方設法的讓我知道你的優點,想讓我對你有些好感,她也不管你對她多冷淡,從來沒想過要放棄你!可你呢?你怎麼連老實承認喜歡她的勇氣都沒有?你爸反對,你為什麼不能據理力爭?我瞧不起你!」
池銘用力的咬著牙,身上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行,就算你當時不懂事,男孩子嘛,成熟得晚一些。可你回國的時候,應該夠成熟了吧?既然決心和她一起,為什麼不放低姿態好好的去追求她,去哄哄她?她對你那麼的痴心,你強`暴了她,她都能為你求情,這樣的深情,你只要拿出個像樣的態度,像個爺們兒一樣的追求,送送花,給她漂亮禮物,幫她的忙,諸如此類的事情做一做,她又能端多久的架子?池銘,你為什麼要用那麼下作的方式,逼迫她和你在一起?」
「爸,是我不好。」池銘吸了口氣,抬眼看著他,「請听我說,好嗎?」
花海天說了這麼久,也很累了,擺擺手,示意他講。池銘緩緩的開了口,說他在國外痛苦無助,饑寒交迫,遇到何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因此,對何家父子本能的不設防。何念儒狡猾的利用了他的感恩心理,一步步的讓他陷入了深淵。他事業是越來越成功了,可是回國之前,他的精神已經不大正常了,一點小事,就會引發他的過激反應。
他本來是打算回來和花映月好好談的,卻被何念儒的言語挑撥得怒不可遏,他的憤怒讓他無禮的傷害了她,她的排斥和憤恨又讓他的憤怒加深。惡性循環之後,她和他的相處要持續下去,除了拿花海天威脅,他找不到別的法子了。
有些事他是難以說出口的,便三言兩語含糊帶過了,只是,花海天幽深的雙眼讓他覺得,他做的一切齷齪事,對方都心里有數。
花海天沉默的听他說完,靜靜的坐了很久,忽的一聲嗤笑,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的確,命運捉弄了你們,可是,最後的報應,都落在了映月的頭上。你雖然被何念儒害過,差點斷子絕孫,也差點失心瘋,可是到頭來,不能生的是映月,抑郁癥的也是映月。」
「她的抑郁癥已經好了很多,會治好的。她的身體,我請了最好的醫生調理,能治好最好不過,即使不成……我不會給她任何壓力的。」
花海天冷冷看著他︰「你也沒有資格給她壓力。身為一個男人,你竟然讓她好長一段時間都處于危險之中。她受傷的根本原因,都是因為你查人不明。池銘,你欠映月的,幾輩子都還不清。」
「我知道,如果有下……」
花海天打斷︰「下輩子?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就少提了!就算真的有下輩子,我希望你別再來招惹她!」他停了停,道,「我的治療,花了你不少的金錢和精力。這件事,還是要謝謝你。」
「應該的。您是映月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為親人治療是義務……」
「少說漂亮話!」花海天用力的砸了下床,深深呼吸了好一會兒,冷然道,「如果完全按照我的想法,我是絕對不會同意映月繼續和你在一起的。只是,看她那樣子,分開了,她會過得很難受。她今後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還是開心點兒好,所以……我也不干涉你們的事了。」
池銘心頭大石落地︰「爸,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的感情。你要做的,只有好好對待映月,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對不住她……」花海天的眼神倏地凌厲了,「我雖然老了,也沒了權勢,但是腦子還不算糊涂,讓你付出點代價還是能做到的!」
「我會用自己的行動表示,您不用費那樣的心血。」
花海天冷冷笑了笑。
池銘道︰「爸,再住半個月的院,您就可以出院了,在美國再觀察一會兒,我們就回國。國內的康復中心條件也是一流的,您不必擔心。」
花海天懶得理他︰「知道了,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也不許映月來,我受不了這個死心眼的丫頭!」
花映月帶著池樂在外面玩。她心中憂慮太深,並沒走多遠,池樂也不鬧騰,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了一處蟻穴,津津有味的看螞蟻搬運一只大蟲子的尸體。
病房門一打開,她立刻扭頭,站了起來。等池銘走近了,問︰「你和爸都說了些什麼?」
池銘抱住她,聲音微微有些疲倦,但是語氣是輕松的︰「就是那些往事。我被罵得還不了嘴。」
花映月咬牙,在他背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你活該!挨罵?挨罵都是便宜你了,是我爸涵養好!」
「嗯嗯,爸最好了。」
「你還想還嘴,你活膩味了你!」她繼續掐。
池銘忍著疼親親她︰「我哪兒敢還嘴,泰山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寶貝,爸說了,不會干涉咱們的事了。」
花映月還想掐他,可是手忽然沒了力氣,眼楮也酸酸的,把頭埋在他肩上,深深呼吸了幾下,用力推開他︰「你好臭!一身汗!離我遠點!」
池銘笑眯眯的退了一步︰「映月,乖,別生氣了。」
「你還好意思笑!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我不想看見你,去找爸爸了。」她剛轉身就被池銘拉住,「映月,爸說想一個人靜靜……」
花映月怔了下,難過的低頭︰「我惹爸爸生氣了。我總是讓她難過……」
池銘連忙抱住她︰「乖。別想那麼多,爸更多的是心疼。你們一直感情好,就算有了分歧,也會很快解決的。等到晚上,爸就會好了,會像以前一樣的疼你,啊。」
「都是你!如果沒有你的話……」
池銘連忙捂住她的嘴︰「乖,今後你會覺得有我很幸福的。別像個小孩子一樣耍小性子好不好,樂樂還在呢。樂樂,媽媽不高興,你怎麼不說句話呢?樂樂?」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四周環視,池樂不見了!
花映月也慌了,這孩子能跑哪兒去呢?
還好,一分鐘之後,池樂的下落就明確了。
池銘和花映月急急的趕到了花海天病房門口,卻又不好進去,只能站在門口,池樂的聲音從門縫傳出來︰「外公,你陪我玩嘛。」
「不陪!去找你爸爸媽媽!」
「爸爸和媽媽說話,不理我了。」
花海天貌似很憤怒︰「王八蛋,又去招惹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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