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同一個城市的幾個要好的同學約她一起逛街。幾人玩得很開心,下午四點半才各自分開。
池歡走向公交車站。外地籍的佣人大部分請假回老家過年,剩下的人都很忙,為過年做準備,本來人手就不夠,如果打電話要家里派車,未免會耽擱家里的事。
臨近年關,出來逛街采購的市民很多,交通擁塞,池歡等了半天才上車,車沒開幾站,就堵在了路口。她正百無聊賴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手機響了,是花映月打來的。
「歡歡,什麼時候回家?陸叔叔和秦叔叔來做客了,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哦。」
陸以恆的聲音跟著響起︰「歡歡姐姐,我好想你啊!枵」
池歡怔了怔,心里忽然堵得厲害。
陸以恆就是個活潑又愛開玩笑的小屁孩,說這些話不過是好玩。可她莫名其妙的很生氣,眉頭皺得緊緊的。她知道不該這樣,可就是忍不住。
沒听到她回應,花映月疑惑的問︰「歡歡,怎麼不說話?較」
池歡回過神,道︰「媽,我也正想和你打電話呢,計劃變了,我晚上不回來吃飯……那個……曉丹在德國留學,難得回國,我們想和她多呆一會兒。媽,今晚家里是正式宴請嗎?如果是,我就和他們說一聲……」
花映月道︰「不是,就是便飯而已。你和朋友好好玩吧,只是,你們得注意安全。年關近了,渾水模魚的小偷什麼的也多了。」
池歡舒了口氣,道︰「好,我會注意的。」
「吃完晚飯你們還有活動嗎?」
「嗯……唱K……」
「如果要去唱歌的話,你們散場不知道多晚。今晚你就住市里的公寓吧,天氣預報說等會兒會下大雪,讓老張深更半夜冒雪來接人,太為難人家了。」
「好的。」
「你大哥在公司里,今天也不回家,你唱完歌了,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過去。如果不好打車,也讓他送送你同學。還有,你不許喝太多酒,明白嗎?」
「嗯,好的。」
陸以恆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歡歡姐姐不回來啊?那她那份菜給我吃好不好?」
池昕在旁邊說︰「不行,是我的!」
池歡掛了電話,繼續看外面的街景。車緩緩的移動起來,過了幾個街口,恆潤的寫字樓進入視野。她在這一站下了車,給池樂打電話︰「大哥,你現在忙不忙呀?下班了嗎?」
池樂道︰「剛剛開完會,不過吃完晚飯還有點事,估計八點過才能閑下來。怎麼了?」
「你請我吃飯好不好?我就在公司樓下。」
「你來我辦公室吧,我還要簽幾份文件。」
池歡忙道︰「大哥我不能來。是這樣的……媽叫我回家吃飯,說陸叔叔秦叔叔他們來了,我……我不想見秦天和陸以恆,所以我說了個謊,說晚上要和朋友吃飯唱K,不回去了。如果我來你辦公室,萬一誰看見我了,給爸媽說一聲,我就完啦。」
池樂沉默片刻,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听話了。說謊不好,今後別這樣了,嗯?」
「我知道不好啊……可是我真不想和秦天他們見面。大哥,這次你幫幫我嘛,好不好?」
「就這一次啊。你找個地方先坐坐吧,外面冷,別著涼了。我等會兒來找你。」
池歡心頭一松,臉上不由自主的漾出微笑︰「嗯,我在公司對面的CostaCoffee等你。」
她去咖啡廳點了杯紅茶,一邊玩手機游戲一邊等他,茶喝完,他來了,在她腦門一彈,問︰「小撒謊精,想吃什麼?」
「可不可以吃火鍋呀?天好冷,吃了會暖和一些。」
「行,不過長痘了自己負責,別賴我頭上。」
「我不長痘的。走啦走啦,我們去錦繡路那家重慶火鍋吧。」
「不行,離這兒太遠了,七點鐘之前我得回公司。這兒附近有別的火鍋店嗎?」
「有是有,可是不好吃呀。」
「那下次再吃火鍋,就近找家餐廳吧。想吃辣的話,附近有家川菜館還可以。」
「好。你帶我去。」
兩人進了餐廳,坐在臨窗的卡座。池歡一邊喝服務員送來的苦蕎茶一邊端詳池樂,見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問︰「大哥,你是不是又很晚才睡啊?」
「這兩天忙得很。放假之前,必須安頓好很多事,福利分配什麼的也得注意。臨近過年了,各種應酬也多,還不能推,只能把工作時間擠到休息時間。再等幾天就會好了。」
「你開會的時候有沒有打過瞌睡?」
池樂挑眉︰「怎麼,這麼瞧不起你哥?」
「哪兒有啊,就隨便問問嘛!心疼你還不行?」
「你心疼我?我不信。你不折騰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哪兒有折騰你?」
「怎麼沒有?我這麼忙,還得跑出來陪你吃飯。」
「反正你總得吃飯的,帶上我一個又怎麼了?」
「如果你不來,我就會讓秘書給我帶外賣,趕緊吃了,節省時間,還可以早點把今天的活做完。你自己說,是不是折騰?」
「喂,有美女陪你吃飯,你多幸福啊,別人求我我都不肯呢!你不知珍惜,還給我臉色。」
「是是是,池歡小美女,有的是人喜歡你陪著吃飯。比如秦天,陸以恆。家里的晚餐水平肯定也超過這家餐廳。你為什麼寧可撒謊,也要來看我臉色?」
「……我不和你吵了,沒意思。你能不能說點別的有營養的話?」
池樂往椅背一靠,微笑︰「什麼叫有營養的話?」
「就是……就是說了對人有用的話。」
池樂笑意更深︰「歡歡是個好學的好姑娘。既然這樣,我就和你講講這次央行加息的來龍去脈吧,講完了,你會對政治經濟學有個具體的概念。」
池歡臉一下就垮了︰「你故意整我是不是?誰耐煩听什麼政治經濟,這玩意對我來說就是催眠的。」
「是你自己想我說點對你有用的話。」
「那我和你談脂肪肝的病變細節,你願意听麼?」
服務生正好送上一盤肝腰合炒,池樂看了一眼菜,又看了看她,調侃道︰「歡歡,如果你邊吃這道菜邊講,我就听,而且會听得很認真,你上完課還可以給我出個小測驗,檢驗下我學了多少。」池歡沒話了。
今天不知道是廚師心不在焉還是技藝不精,菜普遍咸了,池歡不停喝水,十分郁悶,怪他找了個糟糕的餐廳。
池樂道︰「我也不知道這家餐廳水平會這麼低。恆潤員工經常來光顧,評價都挺不錯的。大眾點評上也給了四星半。」
池歡氣哼哼問︰「是不是你故意關照廚師多放鹽來整我的?」
「歡歡,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吃飯,我也要吃飯,如果在飯菜上動手腳,我也會被咸死。你智商怎麼了?要不要我帶你去充充智商值?」
池歡被噎得沒話說。
池樂繼續道︰「歡歡,你本來可以在家里坐著吃大餐,每一道菜都合口味,而且做法健康。落到這種境地,這就是你說謊的報應。我呢,幫你隱瞞,也遭了殃及。所以呀,人還是誠實點好。」
池歡氣呼呼的說︰「我還不是沒辦法!」
池樂看著她笑︰「如果別的女孩子听說你想方設法躲避兩個一流的高富帥,不把你抽死才怪。」
池歡把筷子一放,咬牙切齒道︰「哦,你話里話外都贊成我多和他們兩個玩,最好真的培養出感情,是不是?真是奇了怪了,你前段時間不是還說過,誰追我就收拾誰?怎麼變卦得這麼快?哦我知道了,你巴不得我被別的男人給管住,然後你才可以順順當當的找女朋友。我……我不管你了,你愛找誰找誰去!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壞了你那麼多次好事,對不起了啊!」
她 里啪啦說了一大堆,說完之後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對這個比自己大十一歲的長兄太過無禮,立刻紅了臉,囁嚅道︰「大哥對不起……」
池樂沒有生氣,甚至心情很好,他喝了兩口湯,覺得雖然咸,但是挺鮮的。
「歡歡,你巴不得我攪了你的好事?不怕我搗亂之後,你只有當個老姑娘?」
她不說話。
「還有,你真的想通了,不會再在我相親的時候搗亂了?」
她用力咬咬牙,道︰「祝你找個母老虎,把你折騰死!我巴不得看你笑話!」
他心情莫名的更好了。
飯後他準備回公司,問她︰「你準備回公寓去,還是再逛逛?」
「不能回去,坐電梯要進公司大堂,我說過要唱歌的,回去早了,傳到媽媽耳中就慘了……」
「瞧瞧,謊言的代價大吧。那你有什麼安排?」
「不知道誒……大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忙完?」
「八點半吧。不過也許會更久,會不會臨時出狀況,是說不準的。」
「如果忙完了還早的話,你陪我去逛逛好不好?廟會雖然沒開始,可是听說燈和布景已經掛上了,很漂亮的。」
「怎麼,還不讓我休息了?」
「……陪我嘛,你欠我的。」
「我什麼時候欠你了?」
「帶我去那麼難吃的地方吃飯,都是你的錯。」
池樂嘆了口氣,用力的擰了下她的耳朵︰「真是拿你沒辦法。我懷疑你就是我的克星,遇上你就沒好事。」
她抿著嘴看著他,亮晶晶的大眼讓他心軟得和棉花一樣,無奈的說︰「好啦,別做出這副委屈的樣子,我陪你去還不行?」
池歡臉色瞬間陰轉晴,抱住他胳膊撒嬌︰「大哥最好了。就這樣說定了哦!我去旁邊的電影院看電影等你吧!」
不遠處的電影院外牆貼著巨大的海報,煞是吸引眼球。池樂目光迅速掃過最近熱映的電影,唇角一彎,又迅速把笑意斂去,道︰「行。我去給你買票,然後你自己在里面慢慢享受,等我加完班。」
「大哥你怎麼這麼好呢~」池歡樂滋滋的跟著他往電影院走,不疑有他。
「想看哪一部電影兒?」
「隨便啊。好像都是大制作呢。」
池樂看了看大屏幕上的排片,道︰「那我給你選個差不多該入場的吧。你自己去買爆米花。」
他很快把票拿來,說︰「這一部時間上最合適,現在應該正在放廣告,你趕緊進去。好了,我走了。」
池歡找到放映廳,拿了3D眼鏡,對號入座。廣告完畢,電影正式開始。
池歡很快就發現,這是一個十分坑爹的影片。
電影是大制作,效果非常震撼,劇情也很緊湊,是大家最喜歡用來消遣時間的典型商業片。可是,這題材池歡很受不了。故事講的是一個飛行員飛越大西洋的時候,飛機在百慕大魔鬼三角地帶失靈,然後他棄機跳傘,在一個從未在地圖上標注過的島嶼著陸。島嶼上滿是各種各樣的僵尸,長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3D效果又太好,驚悚度更高了幾個台階。
她看電影有強迫癥,必須從頭看到尾,影片再爛她也不會中途退場。她被嚇得手腳冰涼,時不時的捂住眼楮不敢看,可是,影片的音效也好得出奇,僵尸仿佛在她耳邊行走,吼叫,光憑聲音就知道會有不好的東西撲過來。
主角拿著火把進入了一個山洞,里面陰風陣陣,尸骸遍地,池歡見主角身後的黑暗中緩緩伸出一只腐爛的手,趕緊彎下腰,把頭埋在膝蓋上,堵住了耳朵,正害怕,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她驚叫了起來,瞬間出了一身大汗,惶然扭頭一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整我會死是不是?」
來者正是池樂,他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忍著笑說︰「嚇成了這樣啦?」
池歡都要哭了,捂著滾燙的臉道︰「廢話!你,你讓我成笑話了!」
「怎麼啦?」
「剛剛我叫得那麼大聲,別人肯定覺得我是個怪人!」
「不用擔心,剛剛正好是驚險劇情點,叫的人不止你一個。」
池歡慢慢的把手拿下來,盯著他︰「你怎麼進來了?上映這麼久還能買到票?」
池樂微笑︰「我給你買票的時候自己也買了一張。剛剛送你來的時候我收到了秘書的短信,說有幾項工作手下已經搞定,我不用費心了,加班的時間會縮短不少,不如忙完了進來看看電影。反正這種爆米花電影,從中間看也不妨礙的。」「大哥,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啊。你怎麼選了這一部電影呢?你故意整我的是不是?」
池樂眨眨眼︰「因為買了票就可以直接進來看。咦,你瞧。」他指向屏幕。
池歡扭頭看過去,正好看見一只猙獰的僵尸迎面撲來,在3D眼鏡的作用下,僵尸的爪子似乎馬上要抓破她的臉。她嚇得往旁邊一縮,把臉貼在他胳膊上,抖了一會兒,反應了過來——自己又被他耍了。
池樂在旁邊悶悶的笑,她氣急,抓過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我有個小秘書家里養了只小狗,名字叫歡歡。」
池歡踢了他一下。
池樂模模她的頭︰「好啦,咱們不說話了,看電影吧。」
電影越到後面越恐怖,池歡有些受不了了,手伸過去,緊緊攥住他的手。他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因為電影太刺激,還是因為什麼別的。掌心溫軟的手的觸感太過清晰,他再集中注意力看電影,也沒法忽略她手心傳來的溫度。
電影終于完了,池歡趕緊離場,走路的時候覺得腿都是軟的。她一邊走一邊憤憤的說︰「池樂我和你沒完!沒見過你這樣整人的!」
「哈哈,是你膽子小。再說,你的解剖課成績非常好,照理說對什麼血肉尸體沒恐懼感啊,怎麼會怕僵尸?」
「我解剖的又不是腐爛的尸體!尸體也不會跳起來咬人!」
「哈哈哈哈。」
「你還有臉笑!」
「好了,上車吧,帶你去逛街。」
車行至中途,天氣就變了,雪花紛紛揚揚往下落,越下越大,很快,電台發布了消息,通往廟會的街道出了大型車禍,提醒司機們改道,又勸大家回家,雪太大了,開車不安全。
池歡听得心虛︰「大哥,我們回去算了。」
池樂道︰「行,不過,這是你主動要求的,不要事後賴我。」
「我很懂事的好不。」
「不覺得。」池樂笑著變道,往公寓開去。
到家之後他先去換了身衣服,回到客廳沒瞧見池歡,再仔細一看,她在露台上又蹦又跳,雪花在她周圍飛舞,讓她顯得像個小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