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襄回到車里,過了一小會兒,助手也折回來了,見她目光晦暗,問︰「郁夫人,需要給剛才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一點教訓嗎?」
她搖搖頭︰「沒必要,他們是警,我們是匪,沒事少沖突。再說了,憑鄭姍姍那德行,收拾她丟份兒,遲早會有人代勞的。」
這個小插曲如同過眼雲煙,轉瞬就被她拋在腦後。每日繁瑣的事多如牛毛,她忙得和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一樣。不過,這樣也好,沒有空閑時間去想讓自己難過的事或者人,比如和郭景辰有關的一切。
一開始,郁襄找郭景辰的次數還算頻繁,盯著他的細微錯處不放,找準機會折騰,過了一個月,便漸漸「失去興趣」,減少親自找他的次數,換成手下匯報,等到深秋時節,她一個月沒見過郭景辰,連每日的匯報都改成有事再上報。被如此打磨過的郭景辰,又能鬧出什麼事?因此連送報告這個環節都省了。
現在郭景辰和她的牽連已經很少,再過幾個月,等開春,他就會徹底默默無聞,那也是他獲得自由的時候棼。
心月復把一個文件袋送上來,遞給她︰「郁夫人,郭景辰的新身份已經辦妥,而且已經在公安部備案,不會有破綻。辦事的時候我們很謹慎,保證不會有人泄露。」
「我信你們。」郁襄拆開文件袋的牛皮紙,把里面的身份證拿出來看了一會兒,又看看醫保卡,房產證,銀行卡,良久,她把東西收好,令人鎖進保險櫃,道,「如果這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郭景辰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郁夫人,其實,要不考慮下,把他留在身邊?畢竟,你對他……枝」
她淡淡道︰「想太多了。我這樣對待他,不過是因為以前他們一家對我有不少照顧,僅僅是報恩而已。舊情磨了這麼多年,也剩不了什麼,已經不值得我殫精竭慮的去謀求他的感情。」
「是,請恕屬下多嘴多舌。」
「沒什麼,有人關心是好事。行了,去忙吧。」
心月復剛告退,郁襄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接起,秘書道︰「郁夫人,您好,吳令先生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說下午五點鐘會到我們這里。」
「知道了,一切都準備好了?」
「萬無一失。」
吳先生做了個大項目,賺了不少,于是包下繁華的貴賓廳,宴請他瞧得上的同道人。在繁華辦宴席有大大的好處,私密性很強,設施一流,還有訓練有素的服務生,以及各種類型的漂亮姑娘和俊秀男子,能給賓客的享受,是遠超過一般的五星級酒店的。只是,繁華很少承接這種業務,物以稀為貴,辦得越少,賺得才越多。
郁襄好靜,這樣的場合她不想去,但是不能不給吳先生這個面子,好歹得去應酬一圈。選禮服,化妝,打扮好了,吳先生的車隊已經出現在離繁華幾個街區之外的路口,她從家里走到繁華的VIP入口,等了約莫一分鐘,他就出現在她眼前,打扮得風度翩翩,剪裁精致的衣衫讓他顯得年輕了好幾歲,頗有些風流大叔的氣質。
這德行讓她想起了祁仲秋,一樣的中年,一樣的附庸風雅,一樣的愛打扮得年輕,甚至,連對嬌女敕清純的女學生的偏愛,都是一樣的。她心中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惡心,卻不能顯在臉上,甚至還得帶著淺淺的笑意。
「吳先生財源廣進,可喜可賀。」她上前一步,明艷的笑。
吳先生看得眼楮都舍不得轉一下,雖然他喜愛嬌女敕的女孩,因為這樣會讓他有種自己仍然年輕的錯覺,可是他不得不承認,經受過歲月洗禮的美人,是窖藏過的美酒,醇香無比,回味悠長。
郁襄眼楮微微眯了下,聲音冷了一些︰「今天有些降溫,在外面吹風只怕會感染風寒,吳先生,還是進場吧。」
他,但也不傻,听出郁襄的警告之意,心中燒著的那股欲火瞬間變成怒火。這婊`子,又在他面前裝高貴了。只可惜祁仲秋還在的時候,他層次低,還不夠資格和祁仲秋搭上什麼關系,否則,那個喜歡交換女人玩的家伙,肯定會把郁襄借給他嘗嘗味道。
正在心里剝郁襄的衣服,一黑衣助手上前,站在郁襄側後方,低聲道︰「郁夫人,您指示的事已辦妥。」
這男人聲音很沙啞,吸引了他的注意,抬眼一看,吳先生的意`婬瞬間停止,身子一陣發涼。
黑衣男左臉有道長長的疤,使他的面孔看起來有些可怕,不過這人最可怕的地方不在臉,而是他的身份——郁襄手下執掌刑罰的主管,宋七。
玩弄過郁襄的男人,最後都死了,就死在這個男人的槍口下,無一幸免。
宋七簡單匯報完,便悄無聲息的退下,可他短暫的出現,讓吳先生腿肚子微微發顫,再也不敢起什麼非分念頭。美人他喜歡,可是小命更重要。
入場之後,吳先生便是絕對的主角,郁襄同人應酬完,便坐在桌前,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
酒過三巡,在場的人話就多了起來。腔調不是有錢有勢就能養出來的,吳先生繃出的貴族範兒很快被酒精給沖刷走了,目光開始往旁邊陪客的楚楚可愛的女孩子臉蛋上瞄,借著遞酒杯的時候模手,裝成不經意的樣子灑酒在人胸口,看人家衣服被浸潤得半透明,什麼下作舉動都來了,偏偏還以為別人不會注意,做得十分起勁。
郁襄冷眼看著,心里再鄙夷他這急色樣,臉上卻依然淡淡的。她不想搭理人,但是吳先生偏偏想搭理她,畢竟吃不到的女人最香。酒壯慫人膽,他半瓶瀘州老窖下肚,人也飄飄然了,雖不敢直接調戲,但也忍不住去撩撥撩撥︰「郁夫人,今兒你興致不高啊。」
「吳先生此話怎講?」
「往日你可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怎麼今天就抿了幾抿,一盅酒才下去半杯,不應該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還是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郁襄忍了忍,道︰「上次我不是病了嗎?痊愈之後,就多了個毛病,酒精踫多了,全身會起紅斑,癢得受不住,至少要半天才會消退。總不能因為貪杯,變得疙疙瘩瘩的,有礙觀瞻。」「哎,原來是這樣,可惜了,美酒是一大享受啊。」吳先生一口喝干旁邊的陪酒女遞到他唇邊的酒,美人兒又掏出噴過清淡香水的細棉布手帕,輕輕拭去他唇角殘留的酒液,服侍得殷勤周到。
美酒加美人,捧得他心花怒放,扭頭看了看這個女孩,越看越覺得心里發熱,這妞,長得標致不說,還有一種花骨朵一般的嬌羞風致,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臉,又柔又女敕的,手一松開,就立刻紅了。他實在忍不住,手偷偷往下,直接模上了她的腿,圓桌長長的桌布恰到好處遮擋了他的動作,他一邊往女孩腿根摩挲,一邊說︰「郁夫人這兒的女孩子,就是比別家的好,溫柔會說話,還有氣質。這姑娘是新來的吧,看著女敕生生的,實在是可愛極了。」
郁襄道︰「吳先生是貴客,自然要享受最好的。」說罷微微一笑,伸手從桌上拿了一張生菜葉,包上餡料,餡兒是雞腿肉切成星形,再和同樣切成星形的配菜一起炒制的。她把餡料裹好,對吳先生道︰「這是我們這兒廚師從某紅貴的家庭廚師那兒學的菜,叫做吉星高照。」
吳先生笑︰「好彩頭,听著就讓人高興。」他看向旁邊被他的手指撩得臉色緋紅的美人,道,「給我也包一個,我嘗嘗。」
郁襄道︰「這樣的菜,得自己親手包,才有彩頭,包得越多,越大吉大利,不能假手他人的。」
吳先生愣了下︰「這……」
郁襄笑得十分動人︰「吳先生,做咱們這些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吉利二字了,這可是我專門敲定的配菜,就是為了讓您開心的,你如果不嘗嘗,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
周圍的人立刻起哄︰「郁夫人的面子自然是最大的。」
「這菜好!老吳你如果不早點動手,我可要包大大的一包吃下肚,到時候留給你的吉星就少了,哈哈哈。」
吳先生臉都有些綠了,他的手指早就探到女孩底`褲里面去了,折騰了滿手的濡濕,用這手去包一包菜,還吃下肚去?
有些男人在床上肯放段,用嘴取悅女人,可他不會。他大男子心理極重,覺得女人就是供他享受的低賤生物,女人的那里可以狎玩,但是用他高貴的嘴去踫,簡直是侮辱他。
可是他又不能承認自己在桌下亂搞,在場的人已經混出了一些名堂,私下或許亂七八糟,可是明面上得做出有品位有素質的樣子,如果露餡兒了,他今後就是個笑柄。
郁襄的表情很溫和,言辭也妥當,一副專門給他助興的體貼樣,他隱約覺得郁襄是在收拾他,可又挑不出毛病,只能竭力忍耐,迅速在桌布上擦了下手,然後拿起一片生菜葉裹了餡兒,吃得痛苦萬分。
他氣得要死,此仇不報非君子,可是,該怎麼反擊?他一邊喝酒發泄,一邊打量四周,侍者來回穿梭上菜,換裝了骨頭的盤碟,十分安靜有序。侍者……他腦中靈光一閃,笑眯眯看向郁襄︰「郁夫人,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了。」
郁襄放下手里的湯盅,揚起眉毛︰「是嗎?什麼事?」
「上次你來我家赴宴,不是有個不知好歹的男僕打碎了你送的古董花瓶麼?本來想打他一頓然後丟去夜總會,然後你收了,說教教推出去,不知道今天他在不在場?」說罷左右打量,看了看男陪酒,道,「咦,像是不在?」
郁襄看了他片刻,忽的笑了︰「吳先生記性真好,你不提,我都快忘記有這個人存在了。」
「這樣啊。不過郁夫人難得對人青眼有加,我有幾個朋友听說了,都挺感興趣的,想瞧瞧小郭是何方神聖,又被教出了什麼伺候人的本事。要不……」
「沒讓他陪客。」
「哦,不是說他有紅的潛力嗎?搖錢樹都不要?」
郁襄淡淡道︰「有潛力的人多了,不缺他一個。帶回來後他就老實了,乖巧得很,既然懂事,我心又軟,就答應他不讓他下海。逼迫人,會壞了繁華的規矩。現在讓他端茶遞水去了,鬼知道在哪里干活。」
「不會是舍不得他下海吧?小郭長得好,又結實,听說我家女僕對他可是感興趣得很,听說他走了,偷偷的哭呢,羨慕死你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露骨了,四周的賓客都唬了一跳。他們中也有人私下里意`婬郁襄,可是表面上恭敬得和對待女王一樣,姓吳的是不想活了?
郁襄凝視著他,唇角往上彎起,可是眼中沒有一絲笑意,讓人無來由的脊背發涼︰「你們怎麼伺候的?知道不同的酒混在一起,很容易讓人喝醉嗎?怎麼遞了香檳又遞白酒?」
陪酒女郎連忙低頭︰「對不起,我們……」
郁襄又看向臉色有些發青的吳先生︰「這兩個妞是生手,不怎麼懂體貼人,都是我這邊沒教好人。听說等會兒吳先生準備了不少助興的節目,所以,我讓廚房準備了醒酒湯,現在就送上來,可好?」
這已經是極給他面子了,吳先生大汗淋灕,聲音有些虛弱︰「好,哎呀,不知不覺,我真喝多了些……」
郁襄拍了三下手,立刻有助理上前,她笑盈盈的說︰「把醒酒湯端上來吧,听說吳先生嗜酸,記得特別的調下味。」
特別調味?那還能入口嗎?吳先生臉色更青了。
侍者很快端上醒酒湯,給各桌客人送上,吳先生的那一碗湯,用的是一個精致的元寶形瓷器,熱氣裊裊蒸騰上來,聞著倒是香噴噴的沒什麼異常。
他喝了幾口,更加疑惑,湯的味道極好,又酸又辣又鮮,的確是按照他的重口味調了味的。郁襄從來都不是善心人,就這樣放過他了?不對勁啊……他想了想,臉色大變,湯里是不是下了毒?
這個想法一冒頭,吳先生就驚得滿身大汗,胃里一縮,發出干嘔聲。郁襄故作驚訝︰「這是怎麼了?」吳先生一只手指著那碗醒酒湯,另一只手探入口中,想摳喉嚨來逼迫自己嘔吐,把剛才吃的那些玩意吐出來,可是他越緊張,身體就越和他作對,干嘔個不停,卻一滴水都沒吐出來。
郁襄臉色一寒︰「吳先生是什麼意思?我給你下藥?這個罪名,我擔不起!」
大家雖然覺得郁襄肯定做了什麼事,不過沒證據,誰會給姓吳的出頭?這個圈子的所謂義氣,大多數時候都是吹噓出來的,私下里看不慣吳先生的人太多了,許多人反而站在一邊看好戲,順便把姓吳的狠狠損了一通。
吳先生因為恐慌,臉色紫漲,呼吸急促,喘著說︰「我的心髒,我……我……」
郁襄看向吳先生的手下︰「我倒是有相關的藥品,但我不會提供,免得一片好心反而落個下毒的名聲,你們帶了沒?」
姓吳的血壓偏高,可又認為自己尚在壯年,貪杯不知保養,因此手下隨時都帶著藥品以備不時之需。他們很快取來了藥,連熱水都是從自帶的保溫杯里倒的。郁襄冷笑著看著這一切,等吳先生臉色恢復些了,道︰「原來吳先生對我如此戒備,那又何必選在我這兒辦宴席呢?」說罷看向一個枯瘦的男人,道︰「王博士,你是最公正的人,煩請驗驗這碗醒酒湯,我行得端走得直,不怕拿證據證明清白。」
王博士性子古怪,和誰都處不好,從不接受收買,但是黑道必須容下這種不討喜歡的人,因為他們絕對公正,而某些糊涂事,是需要他們不偏不倚的鑒別的。
這里離王博士的實驗室不太遠,科技又發達,很快送檢結果就出來了,醒酒湯不含任何對身體有害的成分。
郁襄淡淡道︰「好了,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大家都是明眼人,吳令數次無禮挑釁,我不想掃大家的興,都忍著沒發作,結果,下毒的帽子都扣上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吳令,馬上從我這里滾,今後也不必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