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一路分花拂柳地走去,狀極悠閑,她實在是愛極這處地方,就如同紫玉鐲中的那處小竹屋一樣。這樣清幽美麗的地方,不禁沒有半分血腥氣息,更不曾被俗世所侵染,正是羅衣心目中的那處世外桃源。
羅衣很享受這種氛圍,所以她走得很慢,步伐也很輕盈,而青玄則走在她旁邊,依舊是那副昂首挺胸的樣子,只是時不時會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一下羅衣。等到她看過去時,它又恢復成那副目不斜視、高貴不容侵犯的樣子,幾次以後,羅衣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由得它明目張膽地打量。
塢外空地上站著兩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身穿一襲絳紫長袍,一頭墨發高高扎起,兩根發帶在腦後隨風飄擺。而矮的那人則穿一身淡青色袍衫,身材肥胖臃腫,硬生生地將那襲寬大袍服撐起老高。
這時,見羅衣從那花木深處轉出來,那名矮胖之人先是一怔,接著便眉開眼笑,歡歡喜喜地迎上前去。
羅衣看到對面的兩人也是微微一怔,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兩人。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竹子和段亦宸,也不知這樣的兩個人是怎麼湊到一塊的?
轉眼間,竹子已來到羅衣跟前,他倒背著雙手圍著羅衣轉了一圈,嘴里嘖嘖有聲道︰「嘖嘖嘖,听那些人說起,我還不信呢,沒想到,還真是你小子。」
他轉了一圈後,這才一把攬過羅衣的肩膀,嘻嘻一笑道︰「我原先還挺擔心你進不了門派的,沒想到你倒好,竟走了這等狗屎運,被監院師叔祖看中。倒害得我白白擔心了一場,你說你要如何補償我?」
羅衣無奈,正想說話,卻听段亦宸在一旁冷冷地開口道︰「竹子,不得對你師叔無禮。」
竹子似乎對他頗為畏懼的樣子,聞言立馬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邁著碎步、扭著小腰,裝模作樣地對著羅衣一揖到底道︰「弟子竹定山見過羅師叔。」
拜完,便笑嘻嘻地將手伸到羅衣跟前,大有討要見面禮的意思。
羅衣笑著拍開他的手,這才上前對段亦宸見禮道︰「未知師兄大駕光臨,羅衣有失遠迎,還請師兄不要見怪。」
雖然羅衣私心里是極不情願和此人有所交集的,但對方既然已經來了,而且是不請自來,想必是有事才對。而且羅衣注意到,從剛剛開始,這段師兄就一直在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那絕不是什麼善意的眼神,而是在打量對手時才會流露出的神態。
羅衣知道,他一定是知道賭約的事了,說不定此趟就專為這事而來。只是他到底是找誰呢,是找療傷中的明一真人還是自己?
所以,在打過招呼之後,她便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立于一旁,等著看段亦宸作何反應。
而竹子則因為剛剛被青玄一翅膀拍飛出去,此時從地上爬起來,便顯得灰頭土臉狼狽之極。
他正覺無趣,卻陡覺場中那兩人的氣氛很不對,見狀不由得撓了撓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羅兄,哦不,羅師叔,段師叔是我在上山的途中遇到的,听說是為了給你送新弟子物品才特意過來的。」
說著,就從腰間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紫色的小袋子,順手遞了過去。本來,這個袋子先前是被段亦宸拿著的,結果竹子見了,非要大獻殷勤硬要幫人家拿,所以才到了他身上。
經過竹子這一打碴,段亦宸便也反應過來,又恢復到了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樣,在一旁接口道︰「羅師弟不必多禮,听執事堂弟子說要送東西過來,我就順手給捎帶過來了。」
送個東西會用到他?羅衣當然不信。
她敢肯定,這段亦宸到這里來的目的絕不這麼單純,只是他不說,自己也無從知道。
但光這樣耗著,也不是個辦法,她並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何況在見識過修士的種種大神通之後,就更不願意浪費時間和精力在這種小事上。
當初如果不是自己實力太弱,她就不必借助「時空之盾」的力量逃命,雖然在這之前,她也曾精心安排了一出大戲給那殺手堂的大人物們。但羅衣深知,那根本不足以動搖殺手堂的根本。
五年,哦不,可能更短,它就能恢復過來。
實力,不論在哪里,都尤為重要。
既然對方不動,那自己就先動好了,她一邊想著,一邊徐徐開口道︰「段師兄、竹子,這里並不是談話之所,如果兩位沒什麼事的話,不如移駕到前面家師的洞府小坐一會兒?」
「不必。」段亦宸聞言道。
「我只說兩句話,說完就走。」他看著羅衣,無比正色地道。
「雖然你運氣好,能被監院師叔收入門下,但這也正是你噩夢的開始,如果你不想在門內挑戰中早早死去,那麼從今天開始,你最好好好努力。」
羅衣聞言吃了一驚,她雖然不知這門內挑戰是怎麼回事,但光听名字,也大概能明白其中的含義。而且看段亦宸那副神情凝重的樣子,這事應該非同小可,要引起高度重視才行。
想到這里,她不由鄭重地點了點頭。
見羅衣點頭,段亦宸這才繼續道︰「至于賭約的事,也要等你有命熬到仙台大會才行,即便是你能僥幸活到那時,我也希望你不要抱太多的幻想,除非你能擊敗三個人,否則絕進不了前三甲。」
「哪三人?」羅衣聞言奇道。
「清遠,肖劍和秦驚羽。」他徐徐道。
「至于我和月如玉,並不是誰都能做我們的對手。」
他斜視羅衣一眼,涼涼一笑道︰「你,還不配。」
「如果你有自知之明的話,我希望你從今天開始,便夾起尾巴做人。」
「如果你連這點也無法做到,那麼……」他定定地注視著羅衣,一字一頓地道︰「趁、早、下、山、為、好」。
段亦宸的話,就如同一道炸雷般在羅衣腦中轟隆作響,雖擲地有聲,卻又字字句句都透出那麼一股子地森寒和不屑。羅衣的一口氣就那麼憋著,呼不出、咽不下,如鯁在喉,噎得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段亦宸說完,便不再理會羅衣,帶著竹子飄然而去。
羅衣站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恨得只差將一口玉牙咬碎,良久才冷冷地道︰「配不配,不是由你說了算,終有一日,我要讓你為今日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而同一時間,聖光山上的某扇窗前,月如玉那玉白的指尖正停著一只紫色的紙鶴。他輕輕將紙鶴拆開,見上面端端正正寫著一行字︰已拜入明一門下。
月如玉見狀輕笑一聲,揮筆在紙上寫下幾字,然後一展袍袖將紙鶴從窗口拋了出去。
「接下來,好戲就要開場了。」他憑窗遠眺道。
接下來的日子,羅衣忽然就變得十分忙碌起來,不但上午要去授業堂學習,而且下午還要去執事堂領取任務,比如去藥草園照顧靈草、去煉丹堂整理靈草和稱份量、去煉器堂看守爐火、去靈獸堂照顧靈獸等等,這些亂其八糟的活,羅衣都干過。
而除了這些,每天天不亮,明一真人更準時將她喚起來去半山腰擔靈泉,將桃花塢里一眾花花草草都澆灌一遍。等到晚上做工回來,還要做明一真人白天布置的功課,要麼是篆刻印章模具、要麼是撫琴畫畫讀詩、要麼則是抄寫一些古文詩詞等等。
一天當中唯一剩下的幾個時辰,還要被羅衣全部用來打坐練功。就在這樣的忙碌當中,日子如水般地滑過,一轉眼已是三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