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段亦宸回想起這一幕,都覺得羅衣那歪著腦袋看自己的樣子很可愛,尤其是那醉醺醺尤帶三分薄暈的樣子更讓人覺得他很是酣態可掬。
當然,那都是他後來覺得,此時的段亦宸只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還好他素來心性平穩、冷靜,這才算勉強克制下來,只是怒瞪著雙眼,咬牙切齒地看著面前的羅衣道︰「好,就依你所言。」
兩人一路沉默著誰也沒說話,經過了一座將軍廟,又走過一條長石橋,總算在夜暮降臨時,到達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不過,要說這秋晚城的格局也確實有點意思,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江從城中一穿而過,整個秋晚城被這大江一分為二,而江上則架著那條他們路經的長石橋。
在石橋的盡頭則靜靜矗立著一座山,此山不高、也不陡,山勢連綿猶如一條蜿蜒盤旋的巨龍。
山上密密麻麻地修建了許多房屋,此時正是萬家燈火之時,從兩人的角度看去,竟給人一種滿天繁星墜落般的感覺。他們趁著夜色,順著青石路往上很快便找到了那片位于半山腰的建築群。
此處不同于他們所經過的其它地方,人還未走近,已听聞陣陣歡歌笑語聲,眠花宿柳之人是來一波地去一波。
這眠月樓不虧是最頂級的大花樓,里面不但服務周到,而且設施項目齊全,給羅衣的感覺幾可與現代的某些高級會所相媲美。
那迎客的龜公將兩人迎進大堂,端上茶水點心之後,便開始一一介紹起樓里的特色項目。當羅衣表明自己的某些特殊需求之後,這龜公並沒有露出半點吃驚的表情。只心照不宣地將兩人帶到另一處閣樓上。
「我們樓里的公子都在這兒了,兩位爺看看可有喜歡的?」那龜公站在兩人身旁指著對面的一干男子,一臉諂媚地道。
羅衣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掃一旁的段亦宸,自從來到這兒之後,他便眼也不眨地打量著那一干穿著暴露的少年們,一臉的若有所思。
或許是察覺到羅衣的注視。段亦宸的表情顯得很尷尬並迅速轉過頭去。只留給羅衣一個後腦勺和兩只通紅的耳朵。
羅衣假裝沒看見他那副別扭的樣子,調轉視線在對面一群濃妝艷抹的少年中搜尋了一番,指著一名穿著素淨簡潔的少年朝那龜公道︰「就他吧。」
那龜公將那名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自以為已經窺見端倪。不禁在一旁大拍羅衣馬屁道︰「這位爺的眼楮可真毒,這良香可是我們樓里有數的幾個角兒之一。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更何況我們良香的優點還遠不止這個,在那方面的經驗更是無人能及的。」
「良香,你還楞著干什麼?還不趕快將爺帶到雅間里去。」說完。他又沖那略低著頭的清秀少年喝道。
「不用了,就去良香自己的住處吧。」羅衣听聞此言,在一旁阻止道。
那名叫良香的少年聞言似乎有些猶豫的樣子,但一接觸到龜公那惡狠狠的眼神,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慌忙走過來沖著羅衣躬身請道︰「是,請公子隨小人來。」
羅衣點點頭。站起身跟在少年的身後走了出去,可沒走幾步。她便察覺到身後的不對勁。回頭一看,只見段亦宸正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兩人身後。
「大哥便呆在這兒吧,里邊還有許多不錯的公子,大哥若看著哪個喜歡只管叫便是,今天就算小弟請客。如果大哥不好這口,也可以讓龜公幫你找個姐兒伺候著。」羅衣見狀不僅有些頭痛地道。
可段亦宸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依舊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該跟的時候照樣跟著,讓羅衣頗為無奈。
良香的房間離他們原先所在的閣樓並不太遠,下了小樓橫穿過一個院子便到了,在一座簡易的兩層小樓里。良香說這小樓里共住著四個像他這樣的公子,每人兩間房,一間做起居之用,另一間則是灶房。
三人順著木質樓梯來到二樓,在靠右側的房門前停住。
原本的紅漆木門早已斑駁月兌落得不成樣子,現出陳舊發暗的木質本色,見羅衣勾唇打量著面前的房門,良香顯得很不好意思。連忙上前一步推開門,有些局促不安地將兩人讓了進去。
一進門是間小花廳,廳里簡潔地出奇,所有的東西一眼就能數得過來。唯一能讓人將之與眼前主人的身份聯系在一起的可能便是那張月琴了。
「兩位公子請上座,小人這就喚童兒來上茶。」良香深吸了一口氣,沖羅衣兩人道。
說完,他便疾步走進後面的臥房里去了。
羅衣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習慣使然地開始打量起屋里的擺設來,很快地,她的視線便被牆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畫上畫著一名小童正在花園涼亭里操琴,寥寥幾筆卻將那小童的專注神態刻劃得出神入化。
「靈兒快起來,有客人來了,你快去將我珍藏的雨露茶沏一壺來。」正在這時,只听良香刻意壓低的聲音自另一間房里傳來。
不一會兒,便見他從里屋走了出來,身上已換上一套藏青色的家常便服。身後跟著一名青衣小童,長得唇紅齒白,一副瞌睡沒睡醒般睡眼惺忪的樣子,嘴巴嘟起老高。
這童子一眼看到廳中坐著的羅衣兩人,不由「啊」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副乍驚乍喜的表情,睡意瞬間全消,樂顛顛地跑去沏茶去了。
良香見狀笑笑,很自然地走到羅衣身旁坐下道︰「陋室寒酸簡陋,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兩位公子莫要見怪。」
羅衣順手勾著他的腰肢,湊到他耳邊調笑道︰「房子簡陋一些沒關系,只要人不簡陋就行。」說完,在他的脖子根處深吸了一口氣。
這良香身上的味道倒不難聞,清爽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墨汁味。
正在這時,那名叫靈兒的童子端著托盤從門外走了進來,托盤里放著兩碟點心,一壺茶水。他將東西擺在桌子上,便默默站到了一旁。
良香見狀連忙站起身斟了兩杯茶,並親自將其中一杯端到較遠處的段亦宸面前,在遭到拒絕後又面不改色地另換了一杯重新坐回羅衣身邊。
「寒室簡陋實在沒什麼好招待的,小人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說著就將手中的茶杯遞到了羅衣的唇邊。
羅衣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大笑著夸道︰「果然是好茶。」
「大哥,你不是最愛喝茶嗎?不妨嘗嘗看,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呢。」說罷,他又回頭朝段亦宸道︰
段亦宸皺眉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覺得眼前這副畫面是怎麼看怎麼礙眼,但他本就不是個多嘴多舌的人,更兼先前之氣還沒消,便擺擺手冷冷道︰「多謝,我不渴。」
良香見羅衣對這雨露茶挺感興趣的樣子,便順手將手中的茶杯遞了過去,站起身落落大方地道︰「時間尚早,不如就由良香彈奏一曲為兩位助興如何?」
羅衣含笑點頭,一邊啜著茶水,一邊聚精會神地听良香彈琴。
良香一連彈了好幾首,皆是坊間的俚曲小調,他的琴技十分嫻熟,起手和收勢皆有大師風範,似乎受過專業訓練。而且他竟然難得地擁有一把好嗓音,清越干淨不帶絲毫雜質。所以即使是那些俗詞爛調,被他那樣娓娓唱來,也帶著一種干淨剔透的味道。
羅衣一邊听,一邊在心里暗自為這良香可惜,她當然看得出來這少年並不像那龜公所說的是什麼名角兒。先不說他的居住環境,只說那樣一雙粗糙的手和單薄的身體,就足夠說明很多問題。
看這良香談吐不俗、進退有度的樣子,可見曾受過極好的家庭教育,只不知這樣一個人怎落得如此的下場?
羅衣心里不停地轉著念頭,又見一旁的段亦宸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禁一咬牙道︰看來不下猛藥不行了,否則自己的計劃可就要全盤泡湯了。
而這時,正好良香一曲完畢,羅衣便朝他招手道︰「過來,別彈了。」
等到良香走近,她這才勾起他的下巴調笑道︰「**苦短,我們還是把精力放在更有用的地方吧。」說罷,站起身便摟著良香朝里屋臥室而去。
一邊走,還不忘朝段亦宸道︰「大哥,你隨意啊。」
可讓羅衣沒想到的是,她這邊剛和良香往床上一躺,那邊段亦宸已雙手環胸地坐于床對面。看他那大馬金刀的樣子,還頗有你敢做我便敢看的架勢。
這下,羅衣百分百敢肯定先前段亦宸之所以答應的那麼爽快,一定是抱著前來攪局的心理的。
當然,羅衣來這眠月樓的目的原本就不是為了尋花問柳,而是為了甩開段亦宸的。在她看來,以段亦宸那種清高勁,恐怕整個眠月樓還沒有被他看得上眼的人存在,以羅衣對他的了解,他最可能做的一件事便是有多遠躲多遠。
而她則正好可以趁著這個空檔甩開他!
她一個人的話,即使那暗中兩人真想對她不利,她也可以及時躲進空間手鐲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另外,如果羅衣沒記錯的話,那虛妄之海的地圖就被宗老怪藏在這棲梧國一個叫松城的地方。
還有那顆蛋,也是為她念念不忘的,萬一她運氣好,還真給她孵化出一個什麼蠻荒異種呢?
總之,不論哪種原因,羅衣都必須先甩開段亦宸才行。(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