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八、見丁奇峰（一）
甬道的盡頭便是一趟二層的小白樓，樓的兩端連接著廂樓，形成一個半包圍的小院子。院子前面是榆樹牆，里面有幾株金錢榆，兩株高大的柏樹巍然聳立，將小院子的陽光遮去了一半。這里的環境優雅，卻有股說不出的陰沉氣息。我思忖了一番，想是初到這種環境所致吧，心里忽然警覺起來。
我舉步小心地走進了院子，仔細地觀察了一番，才發現小白樓正中間是四扇合開的大門，而兩側的廂樓也有著小門，只不過這里的門都是緊鎖著。
我正想向正門走去，忽地從前面閃過一只白色的人影，我揉了揉眼楮才看清那是個小護士，從旁邊廂樓後面走了過來。我心下釋然，停住腳步等那小護士走近。
但令我疑惑地是，那小護士走了半天也沒到我的附近，反而愈來愈遠！我仔細盯著那人影，明明看著是向我走來的，怎麼會是這種情況？我舉步向已經走到廂樓拐角的小護士走去，發現那白色人影在樓角處一晃，便消失不見了。
我心下一驚，這地方感情這麼詭異？！我狐疑地走近廂樓的拐角處，小心地向樓後面看。樓後面是青黃不齊的草地，榆樹牆前面栽了一排金錢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活物。我擦了一下額角的汗，心里面慌亂起來︰明明看著小護士是從這里消失的，難不成上天入地了不成？
我低頭嘆息一聲，知道這里面是精神病康復中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稀奇，平定了一下心神便轉身向小白樓的正門走去。到了正門前面，我向里面張望了一下，正要推門而入，卻感覺一雙眼楮在盯著我！
我猛然回頭向後面看去，一個臉龐清秀的小護士正站在我身後三米遠的地方盯著我！小護士的雙手環扣著，手里握著病歷一樣的本夾子，長發挽起，護士帽戴的恰到好處。我心下驚懼地轉過身來，看著小護士︰「打……擾了！我……是來找人的！」
小護士面無表情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便快速向正門走來，速度極快，我閃身向旁邊一躲，那小護士險些把我撞倒。只听「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小護士直接就進了樓內。
我心里面狂跳著，難道這精神病院連醫生護士都這樣神經兮兮的麼？我來不及多想，便推門走進小白樓。樓內無風，卻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進了樓里面，我才發現兩側是如醫院一樣的急診室、內科外科之類的科室，我向兩側的走廊看了一下，小護士的身影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我想現在的時間段正是上班時間，這樓里面難道沒有工作人員？
我狐疑地四處張望著。只見神經科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談話聲，我走近了向小心听著。
「都好嗎？」一個老者的聲音。
「嗯！」
「小榆好嗎？」
「嗯！」
「小楊呢？」
「嗯！」
我听得稀里糊涂，干什麼呢？難道這小護士是巡查去了?不會吧，外面哪里有什麼病人？！我努力地平靜著心緒，奇怪地想著詭異的小護士，卻完全沒有防備身後有人拍了我一下！
「干什麼的？！」我被拍了一下，心好懸沒吐出來，身子一蹦噠，轉身回頭看去，發現後面竟然是一個小護士！清秀的面龐，長發挽起，白皙的面皮，穿著白色的大褂。
我瞪圓了眼楮看著對方，那小護士臉色羞紅著︰「我在問你干嘛那？！」
我回過神來，訕笑了一下︰「來替個朋友探看病人！」
「登記了麼？」
「在門口登記了！」
「在這里也要登記！」
我點了點頭，看著小護士推門進去︰「到這里登個記！」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出來。我心下一緊，跟隨著便進入了屋內。
屋內的兩個人仿佛沒看見我一樣，方才那個小護士仍然雙手還扣著本夾子站在桌子前面，而椅子上卻做著一位老醫生，滿臉褶子。
小護士拿出登記冊︰「你的名字，找誰就寫誰！」
我看了一下便簽上了我的名字，在另一欄寫上了丁奇峰的名字，然後將本子交給小護士。
我看著桌子前面清秀的身影，似乎那裹在衣服里面的靈魂正在做著掙扎一般，心下驚訝道，難道她是精神病人？
「好了，142號，你今天工作做得不錯！可以休息去了！」老醫生和善地說道。
眼前的女孩「嗯」了一聲，將護士的行頭月兌下來，里面穿著一身藍白條格的病服！轉過身瞪了我一眼，便悻悻地推門而出。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老醫生︰「她……她是病人？」我驚訝地問道。
老醫生淡淡地笑了一下點點頭︰「這是在做心理暗示治療！」
心理暗示？難道方才的那女孩患的跟春燕姐一樣的病癥？我心下苦澀地想著︰「老先生，這個……我想知道您給她什麼暗示了？」
老醫生嘆了口氣︰「她本來就是一個護士，我讓她做的便是她曾經做過的工作而已！這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讓她學會更專一地工作。」
「哦？！」
「我想知道患間歇性的精神分裂癥能否治愈？」我小心地問道。
「如果治療得及時，大部分還是能治愈的！」
我點了點頭，忽地想起了春燕姐，這個康復中心的治療方法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或許這里才是春燕姐該來的地方。我訕笑了一下︰「老先生，我是來替朋友來看一個病人的！」
老醫生看了我一眼，臉色低沉下來︰「這里采取的是封閉管理，避免患者受到更大的精神刺激，所以請家屬配合。」
「這個……我知道！我所看的病人並不認識我。」
「多少號？」
我為難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小護士，發現她正在凝神檢查著什麼。
「我不知道，我朋友沒告訴我！」
「是174號！」小護士忽然低聲說道。
174號？丁奇峰果然在這里！我心下翻滾著，臉色卻變得異常復雜起來，倘若丁奇峰就此找到了，我相信所有人包括張園主都會萬分的驚訝，也就是說我能夠給春燕姐一個完滿的交代了！
「174號？」老醫生凝眉思索著。
「就是那個怕光的患者！」小護士進一步解釋道。
丁奇峰怎麼會怕光？我心里「嘎登」一下。
「小伙子，這個人有點特別，暫時不利于家屬會面！」老先生嘆息一聲說道。
我心下一沉︰「老先生，他怎麼特別了？」
「有一種神經性疾病，是突遭驚嚇所致，患這種病的人怕光、怕聲、怕人！我們想盡了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但現在沒有太好的治療手段。」老醫生淡然地說道。
這是怎樣的一種病？丁奇峰所受到的刺激近乎是崩潰式的，但這似乎有悖于常理，丁奇峰是派出所所長，曾經探過臥佛的，他的精神沒有那麼容易便崩潰了的！
「您是說……他無法治愈？」我低聲問道。
「暫時還沒有辦法！」
我頹然地呆在當下，如果丁奇峰不能治好，那將是對春燕姐又一次打擊！我思忖了一番，心里依然是放心不下。
「老先生，我只想見他一面，哪怕是離遠點見也成！」我近乎哀求著說道。
老醫生看了我一眼︰「你的要求不高！不過千萬不要做任何刺激病人的行為，包括說話！」
我慌忙點頭，老先生嘆息一聲，在抽屜里面拿出一把鑰匙來︰「跟我走吧！看看174號現在怎麼樣了。」
走廊里面安靜異常，熒光燈微亮著照在陰暗的走廊里面。我跟隨著老先生向著東側走去，拐過了一道彎便來到東廂樓的盡頭。窗下便是一道門，老醫生打開了小門，一股發霉的味道直沖鼻子而來。
「小伙子，這里面的病人都是很特殊的，你要小心點！」
我心下緊張了一成，點了點頭跟著老醫生便走了進去。原來這小白樓的地下空間十分大，而且設施也很完善。我狐疑地觀察了一下地下的環境，一條單側小走廊直通盡頭，走廊的對面便是房間。
「老先生，這里有人照顧嗎？」我心下驚疑地問道。
「當然有！現在他們被打了鎮靜劑，很乖的，一會開飯的時候你變知道了！」老先生淺笑道。
老醫生走到一間小屋前停下了腳步，我看見小屋的門前掛著一個號牌，上面寫著「174」！
「你不要出聲！」老醫生厲聲道。然後透過小窗子向里面看了看，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人在里面，你看一眼便走！」
我小心地點頭，走近小窗戶向里面窺視著。窗外是安全欄，屋里面的空間很小，一張小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床上沒有人，我連丁奇峰的影子也沒看到！
「老先生，沒人！」
老醫生嘆息一聲，聚首敲門︰「174號！」
我下意識地裹緊了風衣，小心地盯著小屋的門。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隔著鐵欄桿我發現地下正蹲著一只「骷髏」怪人！
「174號，最近怎麼樣？」老醫生和善地問道。
那「骷髏」般的人喉嚨里面發出「呼呼」的聲音，老醫生臉色一緊，回頭看了我一眼︰「你們認識？」
我搖了搖頭︰「不認識！」
「174號反應有點怪異！平時他很安靜的！」老醫生疑惑地說道。
我的確沒見過丁奇峰，更何況現在更認不出眼前的「骷髏」模樣的人竟然是丁奇峰！那人臉上基本沒有了肉，許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而由于長時間不見陽光，臉色青灰，跟死人無異。
我正想著，但見那怪人忽然站了起來，身子異常的靈敏，然後便發出一種「呼呼」的聲音向著我便沖了過來，一下子便撞到了門上的安全欄桿上面，發出痛苦的申吟聲。我驚駭地看著對方，那眼神中似乎充滿了憤怒和絕望，喉嚨里面的「呼呼」聲音似乎有了些許的變化！
「174號！」老醫生威嚴地吼道。
「骷髏」怪人的身體一滯，青灰的臉色頓時失去了方才的狠戾，而銳利的眼神卻盯著我不放。這是丁奇峰的眼神！我心下一顫，想起了在春燕姐那看到過丁奇峰的相片，雖然帶著眼鏡，但也能看得出丁奇峰的眼神是很銳利的。
「174號，這是我的助手，你好好回去休息吧！」老醫生說完便轉身離去，我也緊跟著他走出地下的空間。
「他認識你！」老醫生不容置疑地問道。
「可我不認識他！」我沒有撒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