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四、古剎幽魂（五）
我欲言又止。鎖魂堂在谷中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我們往里面鑽，我們也是心甘情願地進了鎖魂谷，而且姜八綹和張園主和山神廟里面的敵手以命相搏。一幕幕的場面猶如被安排好了的在上演，但我卻不知道這背後的秘密。
姜八綹既然昨夜已經找到了天道殿，定然是遇到了化真大師，否則他沒有辦法進到這里面來。他不僅隱瞞了這個事實，還捏造了另一個事實︰那個用鏈子鏟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戰友韓德昌，而是另有其人！
試想八個「綹子」戰友親密無間，彼此極為熟悉，尤其韓老二的鏈子鏟姜八綹是不可能認不出的。他的懷疑只是托辭罷了，他沒有跟大師伯和張園主說實話，而是任憑大師伯安排什麼「堅壁清野」的行動，為什麼？
化真和尚看了我一眼︰「小施主，你有什麼疑惑麼？」
我訕笑了一下轉身盯著石壁上的詩︰「昨夜有人來此造訪？」
化真臉色一緊︰「你怎麼知道？」
「這個不重要！我猜想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約定？」
老和尚臉色淡然地看著我︰「你很聰明，不過心機卻不深！」
這個不消他說，如果我要是有心計就不會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查什麼「十年異案」了，早就卷走黃司令和陳倫的財產銷聲匿跡了。
「大師，您說的對！我的目的不是來奪什麼寶藏，對陰陽道的勾心斗角的事更不感興趣！我要找十年異案的線索，或是找到異案的罪證！不過我現在想知道姜八綹和您有什麼關系？」
現在我才如夢初醒！姜八綹是循規蹈矩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干，但我卻忽略了這件事。他為什麼建議我走水路？為什麼能夠找到進入永安古剎的地下暗渠？為什麼在我熟睡的時候獨自進入天道殿？而後又為什麼隱瞞了此間發生的事情？
我想答案只有一個︰他與化真和尚的關系非同一般！
化真和尚是天道殿殿主清暉大師的弟子，是靜修堂堂主，也是永安寺的住持。但前次踫見他的時候他是被鎖魂堂追殺的，我是親眼所見的。只有他才知道天道殿的具體地點，而且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永安古剎的地下迷宮！
而且姜八綹和大師伯也絕非是從榛子林那條路進來的，否則他們為什麼沒有中埋伏？狡兔三窟！除非有第三條路能進入此地，這第三條路也定然是化真和尚所知道的。
化真和尚看著我淡淡一笑︰「這一切都是天意！順天意者為天道，逆天者必是鬼道！我和姜施主是二十幾年的交情，說出來你未必信。」
我心里面「咯 」一下，姜八綹果然與化真和尚關系密切！
「這事情得從岳顯河岳施主暴斃說起！你師傅八個戰友，岳顯河排行老七，三十年前他們來到清城的時候有三位被分配到水利局工作。韓德昌、童飛和岳顯河，而後他們的大哥高俊逸也被弄來做臨時工。高俊逸你認識麼？」老和尚問道。
我點點頭︰「那是大師伯，就是您徒弟冷無心！」
老和尚點了點頭︰「他們很不一般，都是轉業的偵察兵出身，身手不俗，工作也是盡心盡力，便被當時管理清湖建設的領導發現了，各自都得到了重用。韓德昌、岳顯河成為首長的警衛員，高俊逸和童飛則跟了崔副官，專管文物清查工作。」
我心下一滯，老和尚這番話里面包含的信息太多了！他們是哪位首長的警衛員？崔副官是誰？清查什麼文物？哪里來的文物？這些信息我根本沒有掌握，更不曾听說過！
「大師……我有點懵！這根十年異案有什麼關聯？」我苦澀地說道。
「嗯！三十年前的事情，沒有人能記清了。你所說的十年異案只不過是因此而起的，所以我才從這里開說起！」
「哦！」
我靠在「流人詩」的牆壁上感覺一種陰冷襲來，心下哆嗦了一下，听著老和尚蒼老的聲音傳出來，一個離奇的故事從此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化真說韓德昌和岳顯河當上了「首長」的警衛員，童飛和大師伯跟了崔副官搞文物清查。「首長」不是別人，正是水利工程局的團長黃挺！當年的清城所在地根本不是現在的位置，而是清湖的淹沒區，在龜山一帶，也就是說現在的龜山石人山附近的湖底便是清城的舊城。
清城的歷史要追溯到明清時期，這里乃是「千里苦寒之地」，「百萬流人盡望鄉」的流放地，到了民國時期，這里的商貿雲集，十分繁華。落魄的文人官僚、行商走卒、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土匪綹子、國民黨大兵也曾猖狂一時。清城歷經了明末、大清、民國和現代四個歷史時期，新中國成立後，國家興修水利，在這里開建了舉世矚目的兩個「211」工程——一個是修建大清湖，另一個便是建電廠！
十年動亂改變了這里的面貌。那是一段特殊的歷史時期，清湖初步成形，但規模不大，始終在不斷地建設之中。這些不再贅述。移民動遷建清湖，整個清城被掀了個底朝天！各種文物便不斷地發現，也不斷地流失。但在那種軍管制的年代，文物流失的情況極為罕見，因為所有的文物都被存放在永安寺，也就是鎖魂谷的永安古剎之中。大師伯和五師伯就在這里看守文物的。
「那時候就有陰陽道盟，只是信徒寥寥無幾罷了！」老和尚說道。
我點了點頭︰「您說的龍台山三清觀是否真的存在？」那里應該是陰陽道的發源地，也是陰陽道所為的「兩個計劃」的主旨——修復龍台山三清觀。
「的確存在，但在兵荒馬亂年代毀于一旦了。」
「在修建清湖之前便已經毀了麼？」
老和尚點了點頭︰「嗯！」
既然如此，那還哪來的現在陰陽道盟？難道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不過我知道「廟沒了，還有和尚！」，或許是三清觀被毀了，但那些民間的信徒或許會在，而且我知道陰陽道盟的信徒都是手眼通天的主，連黃司令不也是信徒麼？
「你方才猜得對，陰陽道這幾十年來根本就沒有盟主！兩位殿主極力尋找血玉陰陽鏡，成為傳說中的盟主，才制定了天倫計劃！」
「清魂計劃難道只是單純的尋找兩殿一宮的計劃嗎？我看未必！」我疑惑地問道。
倘若只是這一個目的，用不著大肆殺戮，釀成無數起命案。
老和尚盯著我︰「這件事就跟你師傅的幾個戰友有關聯了！方才我說過，高俊逸和童飛跟著崔副官值守永安古剎的文物，有一件文物是與三清觀有關的，那就是血玉陰陽鏡，是三清觀的鎮觀之寶！據說是當年創建陰陽道盟的崔天倫的隨身之物，我只見過一次！但從那次以後，寶物便消失了。」
這東西我听了無數次，卻始終沒弄明白它有什麼玄機。原來此物是如此的來歷。
「大師，難道有人偷了寶物？」
「這是一個謎！一年冬天，永安古剎突然失火，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那是一場離奇的大火，我調查了幾十年也沒有任何發現！」老和尚黯然說道。
「不過，這事情逐漸有了些眉目，所有的線索都顯示這場大火與你師傅的那幾個戰友有關！」
我心下一愣，這種故事太爛了吧？古剎失火，是有人故意縱火無疑，目的也極為簡單︰奪寶！不過我對這事情沒什麼興趣。
「大師，你是說他們監守自盜？大師伯可是你的弟子！」
老和尚嘆息一聲︰「那次火災過後他才成為我的弟子的！而從那時起，陰陽道盟才又興盛起來！」
陰陽道的興盛怎麼跟那次火災有關？沒有來由的事情！
「我有點懵！」我訕笑道。
「當然與血玉陰陽鏡有關！我說過誰擁有了那東西誰就是盟主，崔天倫重現人間，陰陽道盟才有了轉機！」
看來永安古剎的火災燒得的確很蹊蹺，跟瀾滄別墅的火災一樣，充滿了陰謀！
「那是誰得到了血玉陰陽鏡？」
「崔天倫……」
操！說正經點啊，我糊涂死了！我知道陰陽道的規矩︰盟主的名字都是一樣的，都叫崔天倫，旗下的堂主和執法者也都是相同的名字︰無心、無邪、無情……之類的，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崔天倫？！
「是……崔副官？！」我冷冷地問道。
老和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
崔副官！黃司令四十年前的副官，那會他應該是協助黃司令建設大清湖呢，不過他還有一個身份——雲姨的老相好的——這是我猜的！
「您當時是……」
我想知道化真和尚的身份，卻不好意思直說。既然崔副官將血玉陰陽鏡弄到手成了陰陽道盟的盟主，他的唯一目的便是重振陰陽道盟，但作為一個副官，他哪來的這樣的雄心壯志？退一萬步而言，要是我得到這東西，早就腳下抹油溜之乎也，當什麼盟主啊？
「我師兄慧真大師是永安古剎的住持，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和尚罷了！」
如此說來，這件事應該還有更多的人知道！兩個老和尚，外加姜八綹的一干戰友。原來我所調查的「十年異案」竟是起于這樣一宗離奇的事件。
不過我思索了半天，老和尚所說的事情當然很有價值，畢竟我從中了解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比如大師伯和五師伯童飛是看守文物的兵，二師伯韓德昌和七師伯岳顯河是黃司令的警衛員，但他們與永安古剎的火災究竟有什麼關系？難道是他們合謀幫助崔副官竊取了血玉陰陽鏡？
我冷笑著點點頭，盯著化真和尚︰「大師，有幾個問題我想知道，請您明示！」
老和尚微眯雙眼︰「你是想知道你師傅的戰友與這件事是什麼關系？」
老家伙果然是心機夠深！
「嗯！」我恭謹地應道。
「也許你不了解你師傅幾個戰友的性格，這也怨不得你！無心是老大，性情憨直，但卻是很有心機的。他們之間的恩怨我並不是了解得很清楚，但他曾經告訴過我，老七岳顯河是他殺的！所以他才看破了紅塵。」老和尚嘆息一聲，念了一句彌豆腐，垂首不語。
我心下驚顫了一下，大師伯殺了老七岳顯河？這……太匪夷所思了吧！
「您跟我師傅姜八綹是怎麼結識的？」
「姜施主多年來想找到殺害岳顯河的真凶，還有他在追查韓德昌和童飛的下落！」
「他沒有懷疑大師伯？！」
「你理解錯了！姜施主已經原諒了無心……」
石室內沉寂下來。「十年異案」追查到現在，結果讓我無語！這只是此件事情的發端，而十年前的系列異案謎團還未開始。我心下很糾結，所有的信息混雜在一起，讓我無所適從。
「大師，有個問題我想您應該告訴我！三清觀是道家的聖地，陰陽道盟所信奉的也是道教，為什麼您和慧真大師會成為陰陽道的信徒？」這是一直困擾我的問題。我早就懷疑陰陽道的和尚全是他媽的假和尚！
「小施主，你錯了！不僅是我和我師兄是佛家弟子，清暉大師陳倫施主、無心都是佛門中人！至于原因麼……」老和尚忽然臉色蒼白，一種憂傷之色浮現在眼中。
我心下一愣，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大師，是不是當初陰陽道盟沒有什麼兩殿一宮之類的說法，這只是崔副官的戲言？」
化真和尚為難地看著我︰「不是！兩殿一宮的確是已經建好了的……這件事情你沒有必要知道！」
了然！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但我跟姜八綹的性格似乎有些形同，就是腦袋一根筋！
「大師，是不是跟天倫計劃有關？」
老和尚的眼皮翻動了一下嘆息一聲道︰「清暉大師想修復永安古剎！不過這件事……已經永遠不可能了！」老和尚淡淡地說道，便端起石桌上的油燈︰「小施主，你隨我來！」
天倫計劃是重修龍台山三清觀，這是已知的信息，但化真所言讓我陷入一片迷茫。陰陽道的分化看來不是為了什麼道義，而是兩種不同的目的造成了內部的分歧。從現在的形勢來看，陰陽殿明顯佔據了很強的優勢，他們掌控了陰陽道，天道殿已經土崩瓦解！靜修堂的堂主化真和尚也只有躲到永安古剎的地下空間，做著復修古剎的白日夢了。
前面的化真和尚猶如一只幽魂一般，青燈為伴，緩步向著石室里面漂蕩而去。我小心地跟在後面，盯著他佝僂的影子，心里卻無端地酸楚起來。
油燈昏暗，化真和尚忽然停下來。我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石室里面很干燥，但卻沒有風。忽然我看見前面有一只人影在靜坐著，仿佛睡著了一般。
我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心無限下沉，找不到底的感覺！
「小施主，這位就是清暉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