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出個門還讓你撿回來個絕世~」
听見顧旻澤的叫嚷聲,顧漫紫轉過頭,接下來的「美女」兩個字,在看清楚來人是誰之後生生地消了尾音。
「韓子默?!」
顧漫紫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嗓門陡然轉尖,顯然沒想到在這春日的夜晚會在自家「邂逅」前任男友。
韓子默尷尬地笑了笑,月兌了微濕的皮鞋,換上顧旻澤遞過來的干淨、暖和的拖鞋。
「漫紫,好久不見。」
韓子默笑得有些拘束,從他走路僵硬的姿勢夠輕易地就覺察出他的緊張。
韓子默不免在心里鄙視了一把,當年以蠻子男友身份到顧家,都沒有緊張,現在,他都是個已婚男了,還有什麼可緊張的。
「韓哥,你來我房間啊,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玩魔獸啦~」
顧旻澤雀躍地拉著韓子默去去他的房間。
「伯母,蠻子,失陪~」
匆匆地對顧媽媽還有顧漫紫點了點頭,韓子默就被顧旻澤給拉到房間里去了。
以前,為了討未來岳父岳母以及顧旻澤這個小舅子的歡心,韓子默沒少來顧家。每次來都會給顧爸爸帶上等的筆墨紙硯,會給顧媽媽送珠寶首飾,陪顧旻澤一起玩闖關、打獸。在虛擬的世界里經歷過幾次患難與共之後,顧旻澤就和韓子默培養出了革命的情誼。即使這個人後來沒能和自己成為親人,但革命情誼還是在的。
「這孩子,明天就要月考了,還玩什麼游戲!媽去沒收他的手提!」
顧媽媽念叨著直接殺進去繳了顧旻澤的革命武器,在顧旻澤的鬼哭狼嚎中,手提宣布被顧媽媽正式接管,韓子默這位革命隊友也被顧媽媽請出了房門。
學生,你是為考試而生。
「子默,你真是的。那孩子明天就要考試了,你怎麼能陪著他胡鬧呢?他這個學期可是高三了,正是高考沖刺的最後階段,你也是過來人,你還不知道這個階段的重要性嗎?你怎麼能……」
關上顧旻澤的房門,顧媽媽就對韓子默一陣數落。
事關寶貝兒子以後的前程,顧媽媽說話的語氣難免嚴厲了些。
「媽~關子默什麼事。您沒看見是小澤拉他進房的嗎?又不是子默要小澤陪他玩游戲。您別冤枉了好人。」
顧漫紫听見顧媽媽低聲但嚴厲的批評,從客廳里走了過來,為韓子默抱不平。
「你這丫頭,從以前起就向著子默。媽要是說半點說子默的不好,你就跟媽急。偏在子默的面前任性得跟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似的,不肯讓他知道你對他的在乎。你……」
驚覺到自己好像一口氣說了太多不太適合的話,顧媽媽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借口《非誠勿擾》就要開始了,趕緊溜回了房。
媽,現在才八點,《非誠勿擾》九點二十才開播,您當您是電腦視頻播放呢?即點即開。
顧漫紫眼角抽搐地望向顧媽媽怎麼看,怎麼都有點落荒而逃神韻的身影。
「伯母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你怎麼會跟我弟一起進來的?」
客廳里,面對面而坐的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說得內容卻是南轅北轍。
顧漫紫在韓子默的雙眸里看見了期盼、欣喜,而顧漫紫的眼神,才過
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見了拘謹,一時相對無言。
不大習慣這樣的沉默,顧漫紫客套地問道,「和魏芊芊兩人還好吧?她應該生了吧?」
二月份婚禮上她的肚子就已經很大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到分娩的時候了。
「嗯,唔……」
關于韓子默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他的心思都還在顧媽媽起先說的那一番話上。
蠻子一直都是在用她的方式愛他,他卻從來都沒有察覺到嗎?
顧漫紫也沒有在意,反正她也只不過是意思意思問一下而已,她比好奇的是為什麼住在A市的子默會和弟弟一起回來,「你是在哪里踫見小澤的?」。
「樓下超市,因為很久沒見了。我們就聊了幾句,他說他最近正在闖關,總是闖不過去,所以……」
顧漫紫對游戲是一竅不通,不過顧小弟對游戲的狂熱她多少是清楚點的。
會為了闖關而硬把人拽到家里來,這實在太符合顧小弟游戲狂熱的行為模式了。
因此顧漫紫對于韓子默的說法一點也沒有起疑。她沒有想到要問為什麼家在A市的韓子默會出現在這個小鎮,以至于能夠在她家樓下踫見她弟弟。
顧媽媽的話像是在韓子默的心里扎了根,即便當晚他匆匆告辭了出來,回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還是顧媽媽的那幾句話,「從以前起就向著子默。媽要是說半點說子默的不好,你就跟媽急。偏在子默的面前任性得跟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似的,不肯讓他知道你對他的在乎。」鬼使神差的,韓子默又走到了顧漫紫家樓下。
三月的春雨連綿淅地下著,小區籠罩在江南氤氳的水墨里,是還沒有成畫的半勻不濃。
從他所站的這個角度,剛好能夠將進出小區的人都看得清楚。
韓子默低頭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不到。
他在心里計算了一下,蠻子晚上都會睡得比較晚,又有賴床的習慣,他應該至少需要等上2個小時,才會看見顧漫紫從小區里出來。
單手插在口袋中,韓子默點燃一根煙,看著白色的煙圈在指尖裊娜地升起。
他並不把煙送進嘴里,他不喜歡嗆人的煙草味,他只是不知道從何時起,喜歡上煙蒂灼傷指尖的微痛感。
「韓子默?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手中的煙蒂被人奪走。
韓子默怔愣地抬頭,隔著氤氳水氣是顧漫紫微蘊的臉。
「韓子默!問你話呢!哎呀,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啊。真是的,你怎麼跟以前一樣啊,下雨天都不帶傘的。淋雨感冒了怎麼辦~」
手心被柔軟的物體給包裹住,聲音是花落雨疏的空蒙。
等韓子默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在顧漫紫家的浴室,手中拿著的是顧旻澤的睡衣。
「進去沖個澡,別感冒了啊。春天可是流感的高發季節。」
顧漫紫推著韓子默進了浴室。
韓子默打開噴噴頭,機械地月兌衣服,換衣服,然後沖澡,捧著濕衣服出來。
「這衣服很貴?怎麼淋濕了都舍不得放下啊。趕緊的,給我吧,不然澡都白洗了都。我放在洗衣機里洗洗就好。你去把頭發吹吹干,那,電風吹,給你。」
在客廳看電視的顧漫紫听見浴室門打開的聲音,立即跑了過來,看見的就是韓子默捧著濕衣服呆呆地站在浴室門口的樣子,他手中的濕衣服水漬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
顧漫紫把韓子默手中的濕衣服拿走,將電風吹遞給她,也推著他進去浴室,把濕衣服放進洗衣機里滾洗。
電風吹的聲音呼呼呼地響起,接著是自動洗衣機放水的聲音。
「吹好了把電風吹放到盥洗台第二個抽屜里就行了,我先出去了啊,你慢慢吹。」
浴室里盡是氤氳的水霧,韓子默眨了下眼,顧漫紫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一片的白霧當中。
「果然是幻覺啊~」
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里,韓子默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子默,子默~媽,子默怎麼還不醒啊?他不會有事吧?要不要送他去醫院啊?」
「有點低燒。看看晚上這燒能不能退下去吧。要是不能退下去,明天一早就得讓你弟弟幫忙扶他去醫院了。漫紫,你可真行,春寒料峭的,你都還讓他沖冷水澡。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看你怎麼跟芊芊交代。」
顧媽媽坐在床頭,伸手探了探韓子默的額頭,觸手的溫度讓她的眉頭皺了皺,瞪了眼站在床邊的女兒。
「我干嘛要跟她交代啊?我是看韓子默在樓下淋雨,完全出于一片好心才讓他來咱們家洗個澡再回去的。我怎麼就知道他……他會在三月里洗冷水澡啊!再說了,不就是感冒發燒嗎?又不是得癌得瘤的,能有什麼三長兩短啊。」
話雖如此,顧漫紫望著躺在顧旻澤床上不停說著夢話的韓子默,還是相當擔心,也有點愧疚。
她說呢,怎麼早上韓子默看上去怪怪的。不管她和他說什麼,他都沒有半句回應的。
估計那時候他就已經有點低燒了。
這人也真是的,都生病了還亂跑什麼呀。
顧漫紫憤恨地看了韓子默一眼,目光觸及到他臉上的紅潮時又鄙視了自己一把。
她跟一病人計較什麼呀她。
韓子默已經昏睡了一個上午了,一直迷糊地說著胡話。期間也醒來過,只是時間都不長,濃重的鼻音宣告了他得重感冒的這一事實。
「你也別待在這了。孕婦的抵抗力本來就比較低,別被傳染了,到時候事情更棘手。」
顧媽媽拉著顧漫紫起身,輕聲地帶上了房門。
「要不給芊芊打個電話,讓她叫人來把韓子默給接回去?」
顧媽媽把顧漫紫拉到客廳里商量。
韓子默的感冒一時半會兒的肯定好不了,要是晚上他還沒有辦法清醒,他們家可沒有多余的客房能夠給他睡啊。
「千萬別!魏芊芊的性格媽你還不清楚嗎?要是讓她知道韓子默在我這,指不定要怎麼鬧騰呢。到時候她情緒一激動,動了胎氣,有個什麼意外,我真的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不就是感冒、發燒呢麼,他一大男人,還沒有點抗體?也許明天就能好了呢。」顧漫紫強烈反對。她現在只要一想到魏芊芊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她就不寒而栗。
「那他晚上睡哪?」
顧媽媽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就睡旻澤的房間吧。旻澤睡我房間。我睡您的房間,這不就得了。而且他也不見得會昏睡一整天吧?您不是已經喂他吃了退燒藥了嗎?也許人到傍晚的時候就生龍活虎的了。」
「這…。好吧。」
希望子默能早點蘇醒吧,不然要是明天被鄰居給看見,子默從他們家出去,又該被人給說閑話了。
病號韓子默果負眾望地繼續昏迷,到了傍晚也沒有轉醒的跡象,于是就在顧旻澤的房間里睡了下來。
當天晚上,韓子默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第二天,身體黏糊糊的,韓子默就去浴室里洗了個澡。
那時候天光只是微亮。
這一次,韓子默沒有再傻乎乎地沖冷水澡了。
他隱隱約約想起自己怎麼來到的小區樓下,怎麼被顧漫紫帶到樓上去,怎麼因為沖冷水而寒氣入侵,昏倒的這一系列事情。
洗完澡,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昨天蠻子關心的語氣,和顧媽媽在病房前的對話,都讓他覺得莫名的開心。
她對他,還是相當關心和在意的。
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門鈴還在繼續響著,韓子默圍了條浴巾就去開門。
……
一個男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一大清早就出現在女方家里,尤其是那個男人全身上下只裹著一件浴巾?
答案呼之欲出。
尉遲衍眸光冰冷,射向裹著件浴巾的韓子默,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能夠把人給射穿。
「尉……尉遲先生。」
一身卡其色立領風衣的尉遲衍冷著張俊臉,站在顧家的門口,帶著旅途的風塵僕僕。
他的衣服濕了大半,雨水順著額頭低落在地板上。
笑容僵凝在了韓子默的臉上。
他昨天听小澤說尉遲衍遠在F城,這一次只有蠻子一個人回來的,怎麼會……
驚訝寫在韓子默的臉上,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蠻子還在睡覺,要我去叫醒她嗎?」
韓子默笑了笑,裹只裹著浴巾的他從容地倚在門口,仿佛他就是這個家的主人,半點不自在的表情都沒有。
這是一句極其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為什麼他會知道顧漫紫還在睡覺,如果她在睡覺,他進屋去叫醒她,那他們親密的程度可想而知。
「不用了。」
尉遲衍的聲音冰冷如鐵。
「那……」
韓子默以為尉遲衍會轉身走人,結果尉遲衍繞過他,側身進了屋。
尉遲衍走到客廳,轉過頭,看著韓子默,目光清冷,「哪個是她的房間?」
顧家的格局是三房兩廳。光憑目測,尉遲衍無法判斷哪個房間是顧漫紫的。
「離客廳最近的那個就是。」
韓子默有些遲疑地指給尉遲衍顧漫紫所在的那個房間。
尉遲衍的冷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今天換成跟蠻子結婚的人是他,一大清早地趕到蠻子嫁,卻看見尉遲衍赤luo著上半身,只裹著浴巾出來開門,恐怕二話不說就會揮拳揍過去。
尉遲衍走向韓子默的所指的房間,房門沒鎖,(誰沒事在自己家睡覺都鎖門吶~),尉遲衍的眉頭皺了皺。
「既然蠻子在睡覺,韓先生恐怕不方便入內吧?」
尉遲衍推開房門,轉頭對跟在身後的韓子默說道。
韓子默的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色,他猶豫了很久,在尉遲衍進去那一刻,他擋在了房門前。
「你不可以進去,蠻子她……」
如果尉遲衍真的進去蠻子的房間,那蠻子沒有睡在她房間的這件事就一目了然,他早上刻意制造的曖昧也就徒勞了。
「讓開!」
尉遲衍的聲音降至冰點。
「蠻子昨晚睡得比較晚,到現在她還沒有睡醒。你進去會吵醒她的。要不你在客廳坐一會兒。我……」
韓子默還是擋在門口不肯讓尉遲衍進去,尉遲衍的眼神轉冷,耐性所剩無幾。
天知道他需要多克制自己,才能在看見韓子默出現在顧家門口的那一刻,沒有揮拳揍上去。
「我說讓開。」
一字一句,說得輕描淡寫,卻字字結冰。
韓子默自然不肯讓開。
這是他接近蠻子最好的機會。
如果這一次能夠在蠻子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讓尉遲衍離開,他和蠻子就有重修舊好的可能。
這麼一想,韓子默更加堅定了決心。
尉遲衍眼底閃過一絲暴戾,他迅速地扣住韓子默的手腕,反手一折,韓子默的手腕就月兌臼了,他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啊!你!」
韓子默的瞳孔倏然地瞠大,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尉遲衍會真的對他動手。
尉遲衍目光冰冷地推開了搖搖欲墜的韓子默,旋動門柄。
「你不可以進去——」
韓子默忍痛用另一只手拉扯著尉遲衍,被尉遲衍一個過肩摔摔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發什麼什麼事了?」
在顧媽媽房間里睡覺的顧漫紫听見客廳里的一聲慘叫,拖鞋都顧不得穿,就和顧媽媽兩人從房間里跑了出來。
在客廳里看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時,頓時愣在了那里。
「老公?」
尉遲衍的動作一滯,他扭過頭,看見顧漫紫和顧媽媽就站在他們的身後,兩人的眼楮都睜得大大的。
「你這人怎麼打人吶。」
顧媽媽的眉頭緊緊地皺起,她責備地看了尉遲衍一眼,對听見動靜,從顧漫紫房間里出來的顧旻澤說道,「還不趕緊地扶你韓大哥起來!」
顧旻澤睡眼惺忪打開房門,就看見一屋子的人站在客廳,他先是被出現在家里的陌生面孔的尉遲衍給嚇了一跳,接著被顧媽媽那麼一吼,瞌睡蟲去了一大半,他連忙走過去七手八腳地替顧媽媽一起扶韓子默起來,困惑的視線在顧漫紫還有尉遲衍以及韓子默三人身上流連不去,「姐,這就是傳說中的爭風吃醋?」
顧漫紫的額頭立即黑線壓頂。
顧漫紫也是擔心韓子默的傷勢的,不過她更擔心的是尉遲衍眼底聚集的風暴。
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看不出喜怒,只是那雙盯著自己看的眸子閃著明滅的火。
顧漫紫牽了尉遲衍回房,返身把門給反鎖上。
還沒有轉過身,腰部就被人從後面緊緊地抱住。
「我和韓子默沒有什麼。」
顧漫紫的身體一凝,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瓣。
「我知道。」
男人的力道沒有松開的跡象,顧漫紫雙手覆上環住腰際的那雙大掌,繼續解釋,「我是看見他在樓下淋雨,才好心收留的他。」
「我知道。」
那人的下巴抵在女人的肩上,張嘴含住女人玉潤的耳垂。
「我不知道他感冒了,還發低燒的,昏過去了,我只好讓他在我家過的夜。昨晚我是跟我媽一起睡的。」
溫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脖頸,顧漫紫瑟縮著脖子。
「我知道。」
男人的答案一成不變,聲音沙啞、低沉。
「你知道,既然你都知道,你還對人下這麼重的手?!」
溫柔的小白兔一轉身,就變身為青面獠牙的母夜叉。
顧漫紫雙手叉腰,瞪著一進門就給他們家上演了一場武打戲的尉遲衍。
尉遲衍表情無辜,「是你說了我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