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說哪里話?你是我恩師的女兒,照顧好你,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納蘭明徑自說著,並沒有注意到徐氏在听到他這麼說的時候,那嘴角本來揚起的微笑,卻在瞬間沉寂了下去。
「對了,你院子里的容嬸子,今天有去過別的什麼地方嗎?」納蘭明的目光往下人中看了一下,卻都沒發現容嬸子。
早就知道納蘭明的來意的徐氏,如今卻也是表情淡淡地說道︰「容嬸子?哦,我今天有讓她過去玉微閣那邊看看洛微那里還有些什麼要置辦的。」望著納蘭明若有所思的樣子,徐氏不禁皺眉,問著他︰「怎麼,老爺?是容嬸子辦事出了什麼岔子嗎?」
這個時候,納蘭明卻是冷笑著說道︰「是不是岔子,你就讓容嬸子好好跟你和我說清楚吧。來人,把容嬸子帶上來!」就在納蘭明聲音一落,就見容嬸子被人押著帶進了里屋。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容嬸子一進來就不管不顧地爬向了徐氏的腳下,抱著她的雙腿,不停地哀求著。
「容嬸子,你今天是做了什麼事讓老爺如此生氣了?給我如實招來,否則,即便你是我陪嫁過來的家生子,我也是不會留情的!」徐氏一改剛才虛弱無力的形象,沉聲問著容嬸子。
一听到徐氏的聲音,容嬸子立即噤若寒蟬。她眼神躲閃,絲毫不敢看向徐氏和納蘭明。
「說,你下午都去過哪些地方,干了哪些事了?」納蘭明厲聲喝問。
被納蘭明一喝,容嬸子驚得跪倒在地。她嘴里還忙不迭的說道︰「老爺息怒,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應該擅自闖入小小姐的院子,更不應該和小小姐起爭執……」
「闖入?爭執?」徐氏听得有些糊涂,如同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夫人,奴婢知錯了。求夫人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容嬸子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向納蘭明和徐氏「坦白」。
「你這奴才,實在是膽大妄為!說,是誰指使你擅自闖入玉微閣的!」納蘭明生氣的看著徐氏說道。如果真的是她,別說一個小小的風寒,就是他的恩師再世,他也不能輕易就放過此事!
「老爺明鑒,沒有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一人所為。本來夫人是讓奴婢到三小姐院子里,問問三小姐還有什麼缺的沒的,好讓庫房安排。但奴婢一到院子外,就被張媽攔住了,一時激憤,奴婢才忘了分寸,妄圖擅自闖入院子……求老爺、夫人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就饒過奴婢這一回吧。」容嬸子不停地在地上向著納蘭明和徐氏磕著頭。
「老爺,妾身沒想到,只是一件小事,卻因奴才們的互相置氣,倒驚起了你的親自過問。幸好這奴才還算有幾分良心,自己承認了錯。否則,這要讓外邊的人听到了,知道的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妾身容不得家里的其他女兒,故意指使奴才向剛回府的洛微找茬呢。」徐氏說得悲愴,在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便轉過了身子背對著納蘭明。
「好了好了,容嬸子是你院子里的人,她惹出的事,你這個做主母的自然責無旁貸。」納蘭明被徐氏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今天的處事方式確實有些先入為主了。照現在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容嬸子之所以會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想要強行闖入玉微閣,完全是奴僕間的較量和爭寵。這種情形在很多深宅大院里也是時有發生的事,這倒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老爺教訓得是。咳咳,妾身因為近些日子身體不適,有時難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放松了對下人的管束,導致了容嬸子這種惡奴欺主的行為。實在是……咳咳,實在是妾身之過。」徐氏在一旁,認真而恭謹的說道。「對于容嬸子,就看老爺的意思,對她進行懲處吧。」悄悄的用眼神示意容嬸子稍安勿躁,徐氏靜靜的等待著納蘭明的反應。
「嗯,你精力有限,有時難免照顧不過來。這樣吧,就讓好兒幫忙你打理府中的事務吧。至于容嬸子……」
納蘭明正說著,徐氏卻在這個時候,打斷了他的話︰「老爺,辛姨娘性子柔軟,妾身怕府中之事,她照看不過來……」
「哪有什麼照看過來或不過來的,你當初不也是從一個太傅千金,慢慢成為了一個游刃有余處理府中事務的丞相夫人了嗎?你先教教她,如果到時她真的照看不過來再說!」見徐氏似乎還有話要說,納蘭明擺擺手,「好了,這件事就到這里吧。至于容嬸子,欺下瞞上,真當我納蘭府的千金小姐是泥巴做的可以任意拿捏不成?來人,將容嬸子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另外,扣除三個月月俸!這件事,不許任何人幫忙求情,否則,就由求情的人來代容嬸子受過吧!」說完,納蘭明淡淡地掃了徐氏一眼,便徑直坐到了座椅上。
徐氏臉色禁不住的發白,她衣袖下的手,正微微顫抖著。听著院子中容嬸子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聲,面無表情的徐氏,內心卻是極為震驚的。她沒想到,納蘭明竟是如此不顧多年的夫妻情分,重罰她身邊的人。果然,玉微閣那里邊的賤丫頭,和她母親一個樣,都是她命里的克星。
家丁們拖著奄奄一息的容嬸子來到了納蘭明和徐氏的跟前。只見納蘭明俯首看了容嬸子一眼,說道︰「這二十大板,是給你長個記性。讓你記住,只要是府里的小姐,都不是你一個奴才能隨便忤逆的。就算你是夫人的陪嫁僕從也一樣。」
容嬸子無力的躺倒在地上,她一會兒望望納蘭明,一會兒望望徐氏,聲音嗚咽。
「好了,你這奴才,以後做事都要小心些。別辜負了老爺今天對你的一番教導。」徐氏望著容嬸子一眼,接著便向納蘭明說道︰「老爺,雖說容嬸子有錯,但她畢竟也跟在妾身身邊多年,就請老爺看在妾身的薄面上,放過她這一回吧。」
「你的人,既然已經受罰了,接下來要如何處置,自然由你安排。」納蘭明舉杯喝著丫鬟送上來的熱茶,輕輕的說道。
「妾身代容嬸子謝過老爺了。來人,還不快把容嬸子扶到後院休息。」看著容嬸子被攙扶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徐氏便也坐在了納蘭明的下位,端起了熱茶,靜靜飲用著。
「老爺,洛微在府里住得還習慣吧。妾身看這府里的丫鬟似乎有些不夠,不如讓牙婆再去幫忙買幾個進來?」徐氏想了想,便對納蘭明說道。
「嗯,我也正好有這個打算,要幫微兒挑幾個得用之人。這樣吧,你讓牙婆先把人帶來,到時再讓微兒去挑幾個回去,其他的,若看著還好,便也留在府中用著也無妨。」納蘭明沉思了一下,便對徐氏說道。
「老爺,您就放心吧。說到底,洛微也是妾身的女兒,她的事,妾身會好好幫忙安排的。」此時的徐氏,儼然就是一個好妻子的形象。
「嗯。我公務繁忙,府中的事,平時或許沒太多時間照管,你就辛苦些,多幫我照看著府里的事和孩子們。」納蘭明輕柔地對著徐氏說道。「時候不早,你就先歇息吧。等會兒,太醫來了,便讓太醫看看,听雙兒說,你這風寒,病了有一些時候了卻一直不見好。都是已經做了人家母親的人了,平時自己要多注意些,別讓孩子們擔心。」
「妾身明白,勞老爺費心了。」對于納蘭明鮮少有的關懷,徐氏不禁眼眶微紅。
「你們平時在夫人身邊伺候,要多照顧好夫人。出了什麼事,唯你們是問!」納蘭明對著劉嬤嬤和幾個小丫鬟說完以後,便轉身離開了里屋。
徐氏眼神復雜地看著納蘭明離去的身影,半晌之後,才幽幽嘆出了一口氣。
納蘭明離開了徐氏的院子,接著便朝著玉微閣的方向走去。
玉微閣的耳房里,張媽獨自躺在床上養傷。
「篤篤」的敲門聲傳來,張媽覺得很疑惑。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遲疑著,張媽隨後便朝著房門的方向喊著︰「進來。」
納蘭洛微走進屋子,踏著無聲的步子,來到了張媽的床前。
對著張媽疑惑的眼神,納蘭洛微也不解釋什麼。只是將手伸到張媽面前,輕輕說道︰「張媽,這藥對于治愈傷口有很好的功效,給你吧。」
張媽誠惶誠恐,連忙說道︰「小姐,這怎麼使得?這麼珍貴的東西,您還是自己留著用吧。奴婢粗活做多了,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金瘡藥我這還有很多,不缺這一點兒。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那就等你傷好以後,幫我管好玉微閣的大小事務吧。」納蘭洛微輕輕地把金瘡藥放在了床頭。
「嗯。好好養傷。」納蘭洛微說完,便走出了耳房。
這個時候,納蘭明正好從外邊走進了玉微閣。
納蘭洛微狀似無意地看了看納蘭明背後的院門。都沒有人來通報嗎?
沒想到,納蘭明接下來的一句話便解答了納蘭洛微的疑惑。「微兒,爹剛才幫你把院子里的那幾個游手好閑的奴才都給撤了。」察覺到納蘭洛微明顯不悅的情緒,納蘭明便繼續說道︰「爹爹沒經過你同意就撤了你院子里的人確實有些不對。所以,接下來,爹爹打算讓你自己去挑選自己中意的丫鬟,你意下如何?」
「嗯,這倒也是個好辦法。不過,下次,我的事,我自己來解決,你就別插手了。」現在,她身邊得用的人太少。那些守門的人,她本來還想再用些時日的,如今看來,倒是不必了。
「好,好,好,爹答應你就是了。」此刻的納蘭明也顯得有些尷尬。他差點忘了,他的女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由他幫著她出主意的小丫頭了。
父女倆進了里屋,納蘭明率先開了口︰「微兒,爹爹已經知道了容嬸子擅闖你院子的事。剛才爹爹專門去找了大夫人,讓她給你做主。現在容嬸子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相信接下來,府里的人應該都會比較安分一些,不敢再隨意來打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