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風那通電話是要問我的病好了沒有,在那樣一個不合宜的時刻打了過來,我看到幕曉的臉上已經很明顯地呈現出了不耐煩的表情戀愛訃告20章節。
我知道,只是這樣一通電話,就讓我之前為自己做的辯護全部都失效了。
而且,幕曉也會覺得,我在說謊。
我也在暗暗怪自己,居然沒有刪除連風的電話號碼,或者至少,把那個名字改成連名帶姓的「連風」也好啊。
一切都來不及了。
還要去對著幕曉解釋嗎?所有的說辭都顯得蹩腳又多余,只會讓他厭煩的吧……我下了公交車,心情就像已經沉下來的夜幕一樣,帶著無助,擴散在整片天空里。
沒有直接回宿舍,我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面亂走。連風突如其來的莫名關心,幕曉的疏遠,和我完全失去控制的歌聲——當這一切一次性地壓在我的肩上,我才發現,其實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悍,其實我還是很期待,能有一個人來,就算什麼也不說,至少拍拍我的肩膀,給我一個好看的笑容,告訴我,要加油。
是在多久以前呢,我以為這個人,會是幕曉。
曾經,我和幕曉也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可以肆無忌憚在他面前笑或者哭,不用顧忌任何形象,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了,到了現在,對著他再也沒有說說心里話的想法。
我走到了圖書館的一側,這里的路燈已經壞了大半,光線異常昏暗,我走到挨著圖書館種的樹那里,看看周圍沒有人,我蹲下來,抱住了自己。
這個時候,我看看旁邊的樹,想起了安可怡。
為什麼安可怡在那樣一個無助的時刻沒有去其他的地方,而是去了那個公園呢?安可怡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很嚴重的家庭,有個小她兩歲的弟弟,從小的時候開始,她弟弟仿佛就已經知曉在家里面,自己的地位是安可怡無法比擬的,所以一直都對安可怡頤指氣使。而小小的安可怡,在心里也已經默認了這樣的設定,從未表示過不滿,處處讓著弟弟不說,還用小小的身軀積極地承擔著所有自己可以做的家務活。
就算這樣,她父母還是不喜歡她。
即使是在一群玩伴中,從家里帶來的自卑感也在如影隨形地折磨她,所以,在因為聶成軒而被孤立後,她的心里是很難過的。那時候的聶成軒,真的是同齡人中最早熟的一個,她說,當聶成軒看到她被她弟弟使喚的時候,聶成軒很堅定地告訴她,弟弟這麼對她,是不對的。
小小的安可怡因為弟弟長期的壓迫,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性,而聶成軒——那個當時站起來也許還沒有安可怡家的書櫃高的聶成軒,就站在安可怡家的客廳,幼小的臉上帶著義正言辭,對著安可怡的爸媽說︰「叔叔阿姨,你們這樣對可怡不公平。」
即使後來安可怡的處境並沒有實質性的轉變,那句話還是感動了她好久,讓她覺得溫暖。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別的小孩都忙著用泥巴蓋房子或者用放大鏡曬螞蟻之類,安可怡卻被聶成軒帶著,去那個公園的小樹林邊,開始談理想什麼的——雖然安可怡完全听不懂聶成軒在講什麼,但她還是覺得,他好厲害。
就是在那樹林邊,安可怡在聶成軒搬家走後,再也找不到一個幼小的老學究對自己長篇大論談生活,小安可怡居然覺得寂寞了。
在家里受了委屈,出門來卻再也找不到人可以訴說,在人煙稀少的小公園,僻靜的小樹林邊,小小的安可怡開始,對著一棵樹說話。
——在這麼一個瞬間,我看著旁邊的樹,覺得我和小小的安可怡,看見了同樣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