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看到任何被圓滿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很長一段時間里面,除了唱歌以外,目睹的更多是陳曦和圖藍朵怎麼找回自己的優雅。那個過程是觸目驚心的,圖藍朵出院以後似乎還是以前那個書痴,只是提前加大了針對考研復習的強度,我們在宿舍開始很少見到她。而陳曦,就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她還是會忘記在天氣很好的時候去操場看帥哥,她忘記在每次見到帥哥的時候及時作出評價或者打分數,她再也沒有以前那麼聒噪了,很多時候一個人盯著電腦屏幕發愣,看不出什麼心情。
別人看到的她們的笑容也許是牽強的,也許是慘淡的,而我從她們的笑容中看到了四個字,劫後余生。
安可怡擔心她們兩人,後來就一直住在宿舍,我只是在幾天後就被迫回到了成日練習唱歌的生活中,原本習慣了的生活也呈現出了一種人事境遷的意味,陳曦的沉默總是提醒著我們,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已經是學期末了,陳曦也抱起書本開始和安可怡一起上自習,我的時間變得緊張起來,在寒假期間還有分賽區的最後一次晉級賽,我能不能走到全國賽的賽場上去就在此一舉了,我焦頭爛額地一邊應對接踵而來的各個科目的考試,一邊在每個深夜在床上碾轉反側推敲每一首待選的曲目,晚上有時候會去愛麗絲的花田唱歌,會在台下看到一些叫不出名字但是面孔已經熟悉的人們,有時候他們會喊我的名字,在後面綴上一個加油,我尋找著這樣的聲音,就像尋找某種力量。
路哥看著我的目光也逐漸從最初的熾熱,進步到了某些時候的遲疑和猶豫,現在已經蒙上了一層憂傷的紗——因為我的一再推拒,他正在試著找回那個所謂朋友的位置罷。我想有時候其實殘忍拒絕也算是一種仁慈,不拖泥帶水到耗盡大家的心力,海闊天空也就不會很遙遠。
記憶中陳曦終于願意和我談起左純如是在考試周之前的一個下午,天氣還不錯,我站在窗前思忖著要不要出去在操場上曬太陽背書什麼的,陳曦就飄到了我背後,說︰「天氣不錯哦。」
我「嗯」了一聲,轉身看她︰「要不要出去曬太陽?」
我們鋪了張報紙就坐在籃球場的看台那邊,面前有些正在打籃球的男孩們,即使是在冬日我們總覺涼颼颼的時候,他們也會月兌掉外套只穿著短袖體恤,年輕的臉上還能看到汗水,在陽光下幾乎要面褶褶生光了。
旁邊的陳曦抱著腿,下巴就湊在膝蓋的位置,我說︰「你這個姿勢有些像鴕鳥。」
她沒有看我,笑了笑,說︰「前幾天,我真不像我……是吧?」
我沒有說話,輕輕模她的頭發,听見她語氣很平靜,听不出什麼情緒︰「其實我常常想,如果他最初就告訴我他是gay,我就會覺得這個男人好惡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怎麼會這麼惡心。」
她輕輕靠過來,說︰「我覺得自己好惡心。」
她說︰「你明白嗎,就像吞了只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