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光跳了跳,像是回復她的呼喊。
虛化成這樣了嗎?劉恩恩想說什麼,卻喉頭哽著說不出來。
卻也不敢哭,眼前的光,還是有知覺的。如果她哭,被他看到,他會去的不安心吧。
「我……對不起你。沒能把你從這里帶出去……小綺為聖大人療傷,是想聖大人完成未了的心願……聖大人一定想回祺雲谷對不對?想回家看看對不對?有些話,想對家人交待對不對?我對不起你,終是沒能讓你回去。」
劉恩恩真的不想哭的,但那眼淚,卻怎麼忍也忍不住。臉上很快濕成一片。
瑩光繼續減弱,不再如適才般跳躍著回復她的話語。
她將光捧到臉邊,在自己的耳邊摩挲著,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拼命想要留住過什麼東西。
那團光只剩燭火般大小……她要留不住他了。
可是,她不能放開他。從她一次一次求他幫忙,一次一次得逞,她最初極煩這個色鬼,自私自利,還不尊重女人。可交上了朋友,才知道他就是一嘴硬心軟的混蛋,雖然,但卻有底線,雖然總是洋洋自得夸夸其談,但危機時刻也總能一顯俠義本色,她在心底一次一次地感激著他,並且最終說出那個承諾——我會用生命報償你的大恩大德。
是以從那時起,他就是她的責任,她根本沒法讓自己去放棄他。
可是不放棄他,還有什麼辦法能留住他?如果她是死神一嘰咕,能夠一刀斬飛大虛,留下他要被吞噬的生命,如果聖大人是一條魚,而她有一個像保鮮盒,可以阻止正在行進的腐朽……
她頭腦里亂糟糟的,就在這份紛亂中,她思維的火光一亮,想到了一樣東西——尺匣。
尺匣可以防御敵人——這項功能聖大人不需要。
尺匣可以抵御攻擊——這項功能聖大人也不需要。
但她卻記得,聖大人說過,尺匣有不同的空間法則,其中的明證就是,她的獸身在外界不可以說話,在尺匣卻可以。
她不能確定不同的空間法則和救聖大人有沒有必然聯系,但她可以確定,她現在正在崩潰的邊緣,她要留住千遠凡聖,只要能留住他,任何方法她都願意去嘗試。
心意已決,她決定喚出尺匣一試。但是這里是玉鰲大陸,能不能喚出這東西,還兩說。能支持她希望的,只是千遠凡聖在初入萬尸洞時說的一句話,他說萬尸洞與尺匣非常相像。
非常相像,這里面應該有兩個意思,一是說兩個東西有共同點,二是說,這個洞應該也遵循另類的空間法則。既然也是另類的空間的法則,說不定能在此處將尺匣喚出……如是喚出,她就可以將聖大人裝入其中,也許裝入尺匣,就能留住聖大人的最後生命之光。
推理,以上都是她的推理,是她的希望。
她對以上的推想無有把握,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都要試著去做。
不到最後,她決不放棄。
瑩光更弱了,先前還像燭火之光,此時已成油燈之光,只剩下豆大的一點。她不再猶豫,急呼︰「我要死……」
洞中響起一個炸雷。
萬尸河揚起第一道波。那波,不是微風吹指春水,更不是夏日里的映著星光的海波,而是……海嘯一般,排山倒海的波。
波流中,劉恩恩被尸流推到了洞頂,擠壓著前行,數萬具尸體擠著她,向上,不斷向上,她的肋骨都要斷了,數萬具尸體一起張開了口,嘴中發出嗚嗚嗚嗚詭異的嘯聲……而後,那些尖嘯不停的尸體包圍了她。
第一具尸體撲了上來,張著嘴,伸著五指……不再是軟而滑的類液體形態,而是如泥鰍般,生出了尾,向著她一頭扎過來,她驚駭地什麼都說不出也喊不出,想推阻,但手腳卻被數萬具尸體擠壓著,根本無法動彈。
那東西要吃了我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召喚尺匣,卻喚出了一場尸河詭變,但卻可以肯定,這回,她死定了。
那具尸體像標槍般,直直扎進她的月復部,而後甩著尾巴,用力往里鑽,她突然想起了宿主之說——一些靈異鬼怪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會找人體為宿主,鑽進人體喝其血吃其肉,等長大了或者修復完全了,才從宿主身體鑽出——難不成,她就是那倒霉的宿主?在她驚慌地想著自己會成為詭尸的宿主的時候,第二具尸體、第三具尸體千千萬萬具尸體鑽了進來……
尼瑪……這是多少年沒看到宿主啊?居然這麼多具尸怪一起來?她這點小血肉夠分嗎?喂,你們有點團結友愛的精神好不好?她這麼點骨血,這麼多具尸體分,大家能分多少啊?還是誰先到誰先得吧。
她在心里默默罵著娘,但卻無法阻止更多的尸首往她身體里鑽。
好吧,分吧,只要你們不打架。
她無力地垂下頭,覺得胃里的酸液正在口腔里造反,死的這樣惡心,是她未料到的。她真想在臨死前好好地吐一吐。
……
那些死尸在她的身上穿行不息。她此時的境地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無限恐怖。
因為恐怖,她的心髒幾乎已經不再跳動,人也幾乎不再呼吸,所有的感官都炸裂開來,除了驚恐,就是驚恐……她眼前黑了幾秒,覺得自己這次真的逃不過了,覺得心髒正在脹大,而後就要嚇得碎裂開了,但就在黑暗來襲的時刻,一道金光閃過。
尺匣,居然在炸雷和萬尸奔流之後,打開了。
她瞬間被尺匣包裹,同時被包裹的,還有千遠凡聖,不管以後怎麼樣,不管能不能從這萬尸坑中出去,起碼躲進尺匣,她就不用再害怕。她心間激動莫名,正想好好喘一喘氣,卻再看到眼前一切後,生生把所有呼吸再次憋回肚里。
她的眼楮幾乎要憋出恐懼的鮮血,在她眼前,進入尺匣的,不僅是她和千遠凡聖,還有——還有那幾萬具尸體。
那些尸體跟著她蜂擁而入,搶佔著尺匣不大的空間,一個緊壓著一個地塞進來,明明已經很擠了,卻偏偏又擠進一個,而後又是一個,很快像沙丁魚罐頭般,到處都被塞得滿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