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顫著水淒淒的眼珠子,緩緩的抬起頭,雙手還擱在安雅的手臂上忘了收回來。
她幽幽的看著安雅,內心翻江倒海般的糾痛著。
「媽媽!?」安雅喃喃出口,目光戚戚,聲音小的像在自言自語︰「天下沒有不關心自個女兒的媽媽!」自嘲又苦澀的笑在唇角溢開。
「安雅……」虞夫人擔憂的伸出手,想觸踫女兒的臉頰,而呆愣中的安雅卻像是被觸電般猛的彈跳開來。
「對不起,虞夫人,我想到我還有事兒,您自便,再見……」安雅拿起手提包,腳步有些不穩,匆匆往門口走去。
「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啊!」虞夫人咬著唇,對著安雅的背梗咽的嘶道,眼底的水汽再也忍不住翻涌而上,看著女兒的舉動,已經給了她明確也是最痛楚的回答,她恨她!
「我只是一個普通女人,我也只是想過安穩的日子,我受夠了那樣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日子,而且我沒有讀過什麼書,也沒有一技之長,我要活下去,我只能帶走那些錢啊,這些年來我也很痛苦很後悔,也一直想找你回來,我是你媽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啊!」
疾走的步伐在門口頓了一下,安雅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聲音低低的說道︰「在我記憶里,早就沒有了媽媽這個人,就算現在她站在我面前我可能認不出,但是就算認出了,我也不會認!」
安雅毅然撥開大門,飛快的跑了出去,壓抑的情緒在出門的這刻,再也羈押不住,淚濕的眼楮隨著狂奔被風吹的刺痛又干澀。
虞夫人像個木頭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晌,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奔騰的眼淚落下第一滴就再也控制不住,她趴在桌上,哭的聲淚俱下。
而情緒失控的她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斜對面用花紋玻璃隔開的一張桌子上,坐著兩人。
「玥兒,怎麼了?你認識她們麼?」
陰冷的笑意引上被唇蜜點綴的猶如果凍的女敕唇,範玥兒回過頭,單手掬著臉頰,端起眼前香濃的咖啡姿態悠閑的抿了一口,沖著對面的好友媚態的眨眨眼︰「不,我不認識她們。」
安雅不知道自個是怎麼回來的,她六神無主的在路上狂奔,但意識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個不知道身在何處,身後是個公交站牌。
她頹然的坐在站牌下的等待木椅上,像個沒有生命的瓷女圭女圭,目光呆滯的盯著地面上的某一點,腦海里反反復復翻騰的全是咖啡廳里的場景。
「世上沒有不關心自個女兒的母親。」
呵,她還會關心她嗎,既然關心,又為什麼在她如此年幼無助的時候無情的拋棄她,讓她在最需要父母關懷的年齡嘗遍人情冷暖,別的小孩都有父母一起接送著上學,一起去游樂園,而她卻在到處找事情做,看別人臉色,媽媽這個詞在她心中是個多大的笑話。
她的媽媽死了,早就她只有四歲的時候,她就一直當她死了。
安雅咬緊了唇,強忍著水汽上涌的眼眶仰起頭,天際像是感召她內心的酸楚,砸下了一滴豆大的雨水,剛好落在了安雅的臉上。
安雅緩緩抹了把臉,悲從中來,強忍的情緒終于抑制不住,她捂著臉,在不斷變大的雨水中痛哭出聲。
雨水夾雜著淚水,已經分不清臉上流的是什麼,安雅哭的聲音嘶啞,才站起身,只可惜保持一個姿勢坐的時間太久,雙腿已經麻痹到站不住了,剛一起身,整個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被雨水沖刷的公路污水漬一片片濺開,而像是所有人都跟她作對似的,剛攀著站牌站起身的時候,身旁疾馳過一輛銀色轎車,濺起一汪高高的污水,瞬間粘稠了她菲薄的衣服。
安雅怔然的站在雨水中,發絲粘合著臉頰,無動于衷的站著。
真是應景啊,要多淒涼就有多淒涼,要來都來吧,所有人都來欺負她吧,反正她是個沒有媽媽的可憐人!
她靠著站牌,在滂沱大雨中放縱的大呼大叫,叫著叫著又開始嚎啕大哭。
而剛剛那輛肇事的銀色轎車竟在駛離了一段路程之後,突然靠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從駕駛座下匆匆下來一位高大俊逸的男人,而那張俊臉上正透著明顯的擔憂,他帶著一副金色的細框眼鏡,帥氣的面龐,頎長的身影,干淨清爽的氣質,即便在雨水中依舊美的像幅畫。
撐開一把天藍色的雨傘,男人匆匆沖著站牌走過來,卻在瞧見雨中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的女人,愕然的愣住了。
女人有著很清秀的面龐,算不上美艷絕倫,但絕對吸引人眼球,而那張俏女敕的小臉被冰冷的雨水沖刷的慘白,可她卻像是瘋魔了似的大呼大叫,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似的絕望無助。
鬼使神差的,捏著傘柄的修長指尖下意識的緊了緊。
他匆匆走了過去,站在跌坐在地上的小女人跟前,英挺的眉目微微挑起,她看起來真的很瘦,跟營養不良似的,但身段卻好的出奇,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緊緊的貼合在嬌俏的身軀上,這雨下的太大,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也不知道這女人在雨水中待了多久,再不管不顧下去,很可能會生病的。
「小姐,你沒事吧!?」
听見陌生的聲音,安雅淒淒的抬起頭,被淚水和雨水沖刷過的眼珠子晶亮的像是上等的琉璃珠,盈盈潤潤,俏生生的望著他。
男人看的有瞬間慌神。
「你是誰?」出口的聲音早就嘶啞不堪。
「我叫俞昊,抱歉,剛剛因為雨下太大,我開車一時沒看清楚,才濺了你一身的水。」
安雅無所謂的勾勾唇角,小手在空中亂揮︰「算了,我沒事,你走吧。」
反正已經濕透,也不差多濕一點兒了,不過這世道,還有這麼講素質的司機,真是少見。
俞昊瞧著她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他抬頭望望天際,滂沱大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猶豫了一會兒,他好心的勸道︰「小姐,我看你全身都濕透了,再呆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你家住哪里,要不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我們只是陌生人,你不用對我那麼好。」安雅保持原姿勢,眼眸低垂,聲音低低的說道。
是啊,一個陌生人都能這麼關心她,可親生母親卻要拋棄她,多悲哀!
見她堅持不走,俞昊微凝起眉,他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但看著眼前的女人自暴自棄不管不顧的模樣,他卻無法坐視不理,腳跟就跟和地面粘連了似的,怎麼也邁不開。
是什麼人讓她變得這麼悲痛欲絕,親人出事了?還是被男友拋棄了?
男友!?
腦中突然冒出的這個詞讓俞昊反感的搖了搖頭,他抬眸,還想說什麼,卻見坐在地上的安雅搖搖擺擺的站起身。
她的瞳孔無神的望著前方,邁開搖擺的步子往另一個方向失魂落魄的走去。
俞昊站在身後,擔憂的望著,卻沒有邁開步子,下一瞬,他眼眸大張,匆忙的甩開手里的雨傘,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癱軟下去的安雅。
嬌弱的身軀終于不堪大雨和心傷的雙重折磨,昏厥了過去。
修長如蝶翼的眼睫覆蓋著黑亮的雙眸,輕輕顫動著,俞昊望著眼前這張生動蒼白的小臉,心口莫名一緊,他大手一撈,當下橫抱起安雅,將她放進不遠處的車里,然後月兌上的米色針織外套披在她身上。
坐上駕駛座,他從後視鏡里再次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安雅,啟動車子,飛速離去。
清爽舒適的房間內,俞昊剛換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房門就被推開了,佣人端著冒煙的湯水恭敬的說道︰「少爺,這是我剛煮好的姜湯,可以給小姐去去寒。」
「嗯,放下吧。」
俞昊拿下安雅額頭上的毛巾,先試了試了溫度,再換了一條冰涼的毛巾,繼續覆在她額頭上,照顧的細心又體貼。
他試著聯系她的家人,卻找不到她包里的任何聯系方式,甚至連部手機都沒有。
她到底是什麼人,看她的穿著也不像是很困難的家庭。
望著眼前憔悴的睡顏,俞昊搬了個凳子坐在床前,雙手交握抵著下巴,看的微微失神。
作為瑜江市最年輕的檢察官,他的冷靜度和自制力一向高于常人,但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瞬間恍惚的錯覺。
是什麼吸引了他,到現在他自個都不明白,只知道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不能對她不管不顧。
「嘟嘟嘟……」手機在安靜的房內激烈的叫囂起來。
俞昊起身,拿起辦公桌的手機接了起來。
「耗子,你出公差回來了麼?」電話那頭,傳來石頭興奮的呼叫聲。
「嗯,剛到家。」一听見好友的聲音,俞昊心情不錯的回道。
「汗,就你最忙,老大回來這麼久都不見你露過面,太不地道了。」
「呵呵,我知道錯了,這陣子實在沒辦法,抽不開身,現在有段時間可以清閑了,一會兒我就打個電話給老大,趕明兒我做東,向你們賠罪。」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說了先,我要出去辦事了,下回見面聊。」
「行!」
掛了電話,俞昊立刻又撥了個熟悉的號碼出去,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來。
「耗子!」
還掛在嘴角的笑意因為電話那頭嘶啞低沉的聲音頓住了,這還是那中氣十足的老大聲音麼,察覺不太對勁,俞昊緊張的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一點家事!」楚帆無力的回道。
這天不怕地不怕像來啥事兒都懶得管的老大居然為了家事操勞成這樣,天要下紅雨了麼,俞昊驚詫之余仍舊不忘關心的說道︰「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可能一會兒她就回來了。」
敏銳的知覺讓俞昊听出了幾分端倪,他沉吟了一會兒,問道︰「誰走失了?」
楚帆苦笑的回道︰「真是只耗子,反應夠快的,沒事兒,不用擔心,再說,你也不認識她,幫不上忙的。」
「那行,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
掛了電話,俞昊看著手機深思,楚帆跟他是一塊長大的,雖不是親生,卻比親生更親,無論是誰有事兒,對方鐵定二話不說兩肋插刀,現在他有事兒,他卻幫不上忙,感覺挺挫敗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究竟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能讓鐵血冷酷的楚帆急上了頭,敢情老大是桃花開了!?
他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何人這麼有本事收拾了這血性獸王。
放下手機,俞昊轉過身,回到床邊,望著安雅寧靜的睡顏,眸色越發的柔和,他掬著下巴,不自覺的勾起嘴角,他的桃花是不是也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