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殊途 第三十一章 一座死城

作者 ︰ 憑欄畫扇

一行人隨著那人到了章何鎮的官府,李忠從馬上一躍而下,「徐靖,你等四人隨本帥一起,其他人則守在這里,稍做休息。」

「是!」眾兵應道。

李忠帶著聞人澤四人走進官府,步履匆匆,聞人澤與衛無殤等人相視,臉上布滿凝重,心知事態定是十分嚴重。

那人帶著李忠腳步不停,直直地向後院走去,到了一房間前,那人推開門,對著李忠拱手說道,「大帥請。」

李忠點了點頭,撩起衣擺,邁進房里,聞人澤連忙跟了上去,門在他們身後,輕輕地關上,依稀可見剛才的那個人守在那里。

「李大帥。」一聲虛弱的喚聲從內間傳來。

幾人快步走進去,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男子渾身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已經被血色染透,那人面色慘白,唇無血氣,充滿希望的眼底隱隱透著死寂,那人看到他們進來,撐著胳膊竟要起身。

「朱將軍快快躺好!」李忠一步跨上前,輕輕地將那人扶下。

「大帥,你們終于來了,我……」朱將軍說著,聲音哽咽起來,「章何鎮終于有救了。」

「朱將軍不要再說了,本帥都省得,你好好養好身子,章何鎮的百姓還需要你!」李忠說道。

朱波微微地搖了搖頭,滿臉淒涼,「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李大帥,章何鎮……下官就拜托你了!」

「切莫說這種喪氣話,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李忠緊緊地握著朱波的手說道。

朱波苦笑,將視線投向聞人澤幾人,「這幾位是?」

李忠看向聞人澤,聞人澤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將軍,這是靖王,化名徐靖隨大軍一起過來的,那三天是靖王的貼身護衛。」李忠說道。

朱波眼中的光芒更甚,掙扎著又要從榻上起身,「下官見過靖王。」

聞人澤連忙上前,按著朱波的身體,「朱將軍,不必多禮,本王現在只是李大帥麾下的一名小兵而已,將軍不必對徐靖行如此大禮。將軍一定要養好身體啊!!!」

「謝靖王關心,下官……」一行濁淚從朱波眼中流出,「章何城有救了!章何城有救了!!咳咳咳……」

「將軍快不要說了,好生休息吧。」聞人澤說道。

朱波輕輕地搖了搖頭,緩了緩口氣,喚道︰「迅兒!」

「屬下在!」剛才那人推門而進,抱拳而立。

「快些來見過靖王。」朱波示意道。

那個叫「迅兒」的男子猛地抬頭,吃驚地看著朱波,只見他目光堅定,並無開玩笑之意,再看有一個人坐在床上,身上穿著士兵的衣服的男子,氣勢不減,李大帥和其他三位男子則是筆直地站在旁邊,「迅兒」收起臉上的吃驚,上前走到聞人澤身前跪下,「小的朱迅見過靖王!」

聞人澤剛要阻止,就一把被朱波拉住,「靖王,就讓小兒替下官給您行禮吧!自下官受傷後,章何鎮的事都是迅兒在打理。」朱波面帶懇求地說道。

聞人澤無奈地嘆了口氣,「本王受了,你且起身吧。朱將軍,本王這次隨軍前來並不是以王爺的身份,還希望將軍父子替本王保密,在以後的日子把本王當尋常士兵對待就好。」

朱波遲疑地看向李忠,李忠微微地點了點頭,朱波心下吃驚,這靖王果真不同尋常,隨大軍來邊關已十分出人意料,沒想到,竟然還要做一個士兵!在此時的靖王身上,他仿佛看到了當今皇上過去的風采!!!此乃他章何鎮之福,曙蕭國之福啊!!!「是!王爺!」

「朱將軍快些改口吧,叫我徐靖便是。」

「是。徐靖。」朱波說道。

聞人澤無奈,哪有將軍如此客氣地對待一個普通士兵的,不過,也難為他們了。

「迅兒,你且替為父給李大帥還有王爺……不,還有徐靖他們講一講邊關現在的形勢還有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吧。」

「是,爹爹。」「我們還是到其他房間吧,將軍好好休息。」聞人澤說道。此刻的朱波給人一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似乎等所有事情交代完畢後,他就會羽化離去,眾人皆是不忍。

「還是在這里吧,如果迅兒說得有什麼不妥當,下官還可以補充一些。」朱波說道。

朱迅了然,自櫃中拿出被子,墊在朱波身後,退到一旁向眾人說起此時章何城的情況。

「半個月前,于章何鎮西出現軍隊,對章何鎮展開攻擊,在這之前沒有任何預兆。據守城的士兵們說,他們並沒有發現有任何軍隊靠近的跡象,整個軍隊就像憑空出現一般。」朱迅看了躺在床上的朱波一眼,繼續說道,「對方的士兵無比殘忍,從第一場戰爭開始,每一刀都朝著不會致命的地方下手,卻又不讓人有任何活命的機會,一旦被他們刺中,便會血流如柱,幾乎每一個被他們刺中的士兵血液流干而死!我們之前也想過許多對策,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朱迅咬了咬牙,「他們的人被我軍砍中之後,卻一點也不怕痛,反倒更加凶猛地朝我軍沖來,仿佛他們的血液刺激了他們,讓他們更有沖勁!我們就像他們手中的玩偶一樣,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章何原本的軍隊經過這幾場戰爭後幾乎全軍覆沒,而對方的人卻沒有死一個!現在城中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士兵,其中一大部分重傷在身。而且對方的意思似乎並不是攻城,或者掠奪城池,只是純粹地想要擊垮我軍,自幾日前爹爹向皇上求救後,便停下了所有攻擊。爹爹很是擔心,他所做的一切就要引我們向皇城求救,從來毀了整下曙蕭國的軍隊。爹爹也曾想死守章何鎮,卻不敢拿整個邊關的安危來賭。」「章何鎮的百姓基本上都已經離開了,剩下的也不過是些要與章何鎮共存亡,不願離開的老弱病殘,此時的章何鎮……一定程度上,已經成一座死城!」

隨著朱迅的介紹,李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幾乎達到驚恐的狀態,他從軍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究竟什麼樣的軍隊能帶來如此巨大的毀滅,李忠不禁開始懷疑他們是否能成功擊退入侵者,或者是否能保障整個軍隊不被對方殲滅!!!

聞人澤站在那里,陷入深思,良久,聞人澤開口,「朱將軍的傷口也是為他們所傷吧,可否解開你的繃帶讓本王看看。」

朱波不解,卻還是招手喚朱迅上前為他解開繃帶,聞人澤看了衛無殤一眼,兩人走上前一看,皆是一驚,只見朱波從左肩到右月復有一道長長的刀傷,傷口已經處理過,被人用針線縫了起來,針腳密密麻麻,卻還是有血不斷從縫隙中滲出,不一會兒竟聚作一團,開始向邊上流去。

聞人澤看了衛無殤一眼,衛無殤了然地點了點頭,坐到榻上,用食指沾了一些血,于指間輕輕地感受後,放到嘴邊嘗了嘗,臉色一變,連忙把口中的唾液吐出,奔到邊上拿起茶杯漱了好幾遍口,這才緩了神色,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對著路易和疾風說道︰「你們兩個人按著他!」

路易疾風連忙上前,將朱波的手腳按住,衛無殤上前,伸出食指和中指,點住朱波向上的幾個穴道,對著朱迅說道︰「他可能有些痛苦,你若是受不了便出去吧。」

朱迅緊緊地攥著手,臉色蒼白地盯著正笑著看著他的朱波,「不!」

「王爺你……」

聞人澤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出去。

衛無殤回頭凝重地看著朱波,「將軍,要開始了。」

朱波點了點頭,一抹蒼白的笑意在臉上劃開,「勞煩小兄弟了。」

衛無殤拔開塞子,手懸于上方,輕輕一抖,如塵屑般大小的粉末從瓶中掉落,眾人心中皆是一緊,睜大眼楮緊張地盯著那些粉末。

那粉末飄飄揚揚,落在朱波的傷口上,「啊!!!!!!」朱波驀地慘叫一聲,劇烈地掙扎起來,險些把路易和疾風甩開。

「姑丈!」聞人澤喝道,李忠和朱迅連前上前,這才險險地把朱波按住。

「按好了!」衛無殤低喝道,繼續將手里的粉末灑到朱波身上,朱波不斷地叫著、掙扎著,鮮血不斷從傷口中流出,粉末被鮮血沖出了,衛無殤連忙補上,如此不斷著重復著,過了一會兒,朱波肩上的傷口緩緩地止住了血,此時,路易幾個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朱波卻還在不斷地掙扎著,叫著。朱迅淚流滿面,一遍又一遍地叫著爹爹,朱波卻是沉浸在他的痛苦中,不聞。一個時辰過去了,朱波身上的傷口終于全部止血了,而朱波不知何時已經昏倒了。路易幾個站起身子,只覺得整個身體像是從高空中狠狠地掉到地上,怎一個酸痛了得!朱迅松了一口氣,一坐到地上,又哭又笑,「爹爹,爹爹……」

「朱迅,你快些叫人進來為你爹爹清洗一下,再去叫大夫開一些補身子的藥吧。」聞人澤說道。

朱迅一听,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了,對著聞人澤磕了幾個頭,跌跌撞撞地沖下外邊,遠遠地還能听到他帶著哽意的笑聲,「我爹爹好了!大家有救了!章何鎮有救了!」

而朱波房間卻是被低壓籠罩。一方天地下,有喜有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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