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絳唇 152、要變天

作者 ︰

楊恪把手伸進被褥,輕輕覆上阮蕙的手,好半晌才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就因為這樣,我更不忍讓你跟著我白白著急。」

「我都坦誠心跡了,你怎麼還是不肯說?」阮蕙見他不松口,便嬌嗔道,「俗語說得好,夫妻同心齊利斷金,便有天大的難處,有大家一起扛著,那壓力不也就變得小了麼?」

「傻丫頭,你這股倔勁兒,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改得過來。」楊恪不由得伸手擰了一把她的臉頰,「也罷,橫豎也就這幾天的工夫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說罷正色道,「事關重大,你不可對任何人提起一字片語。」

阮蕙見他松口,便笑道,「我又不是敞口蓮,你還怕我泄露機密?」

楊恪卻不笑,滿臉肅然,「這次,只怕又要變天了。」

變天?阮蕙一驚,難道又要改朝換代?或者,僅僅只是換一個做皇帝的人?她抬起頭來,不解地望著楊恪。

楊恪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隨即低聲說道,「孝宗他,殺的人,太多了。」

這麼說來,是要反孝宗了。可前些天才幫孝宗清除了「異黨」,怎麼就又扭轉風向了呢?阮蕙不語,只定定地看著楊恪。

楊恪知她心中疑惑,便又繼續說道,「不僅殺盡了先帝的後妃,還有一些功勛世家,也被他扣下各種名目的罪名而枉殺,不僅這樣,連賦稅也加重了,諫臣們冒死直諫,也被他當庭賜死。簡直……變成了一位暴君!」停了停,又道,「當初在江北,幾十萬大軍兵變,我和幾位老王爺幾乎是兵不血刃就助他坐穩了龍椅,如今龍椅坐穩了。倒血流成河了。」

這些事。她從來沒有听他提起過。阮蕙抬起眼來,看著楊恪的側臉。優美挺拔的臉廓上,仿佛凝著一層薄薄怒氣,似乎是在怒孝宗不爭。怒自己當初看錯了人。她怔了怔,右手安慰似的輕輕在他腰上一拍,「你別太過自責。別人變壞了,並不是你的錯。」

「所以,我們才想著要糾正當初的大錯。」楊恪微微嘆息一聲。「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件事進行到現在,已經犧牲了不少無辜的生命……可是,箭已經在弦上,又怎能不發?就像當初助他奪下江山,這一次,我們勢必要把他從龍椅上拉下來。」

阮蕙知道。在楊家,是不容許女子非議朝政的。難得楊恪肯對她直言。她欣慰之余,也就毫不隱諱地直言道,「孝宗治理朝政上尚有欠缺,朝里不是還有四大輔臣麼?他們都是幾朝元老,又都是賢人,又怎麼能對孝宗這樣的暴行不聞不問?他們手中的尚方寶劍,豈不是沒了用處?」

听說當年大周皇帝建國後,曾御賜給自己一位忠臣一把尚方寶劍,請他上刺昏君下殺奸臣,後來這把尚方寶劍就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傳到孝宗這里,已是第八代,掌管尚方寶劍的人,也變成了朝中的四大輔臣。是不是時代隔得過于久遠,孝宗與四大輔臣們都忘了這柄尚方寶劍的存在?若可以上刺昏君,相信孝宗也會有所收斂。畢竟,如果換了下一任君王,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跟孝宗是一樣的德性?甚至比孝宗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這個道理,楊恪不會不懂,朝中的重臣們也不會不知。可他們沒有亮出尚方寶劍,興許也就說明,孝宗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果然,楊恪苦笑一聲,「若是孝宗能听得進人勸也就好了,近來,他竟開始相信丹石了。」

難怪听說他病了。原來竟是去修仙了。阮蕙也不由得苦笑,「他既想做神仙,又何必來做皇帝?倒不如讓賢,讓德才兼備的人來好好治理咱們大周江山。」

楊恪不禁搖頭,「讓賢?說得容易,當初謀劃了好些年才得到手的江山,他豈肯拱手讓人?除非他死了,否則,絕不會輕言讓賢。」

國家大事,阮蕙不想讓楊恪在上面太過費神。畢竟,天下除了楊恪,還有更多的憂國憂民的志士。她頓了頓,又道,「那你們……又怎麼把他拉下來?他如今羽翼豐滿,若要將他拉下馬來,又談何容易?豈不是又有一場腥風血雨的爭斗!咱們……不如回長樂吧!我實在……有些害怕。」

「你別怕。如今各處都在籌備,不日就要起事。」楊恪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柔聲說道,「很快,便塵埃落定了。」

阮蕙不禁皺了皺眉,「我就是,擔心你。」

楊恪拍拍她的肩膀,俯來,在她邊印上一吻,「我有各位王叔們護著,一定會安然無恙。」

「天下哪個人做皇帝我不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便知足了。」阮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起他剛才跟蘇夫人說的那些話,不禁又問,「這些事,蘇定也參與了?」

「是。」楊恪點了點頭。「原來我本是想瞞著你干娘的,可剛才看到她雙目失明的樣子,我便跟她明說了,但願她知道我與蘇定是相互扶持的後會稍微放心一點。」

「慷哥兒和怡姐兒都不知道?」阮蕙又問。

「怡姐兒心里藏不住事,慷哥兒又懼著秦氏,這些事,還是瞞著他們比較妥當。」楊恪輕聲說道,「便是祖父和父親那里,這一回,他們也不知情。」

看來這事做得還當真隱密。事已至此,就算自己再怎麼擔心,也無法挽回一絲一毫,眼下多說無益,只是徒增楊恪的煩惱,倒不如做他堅強的後盾,讓他放手一搏。阮蕙心里暗忖,便祈禱似地說道,「但願老天保佑,讓天下蒼生能得明主庇佑!」她本想問問楊恪打算扶植哪位「明主」上位,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她知道的機密事已經太多,再問下去,楊恪也必不肯再說了。

楊恪笑道,「但願能如你所說,這位明主能造福天下蒼生!」

「睡吧!明天還要進宮謝恩呢!」阮蕙想起秦若水那副高傲的嘴臉,情不自禁地想到孝宗下台後她會是怎樣沮喪的神情。

……

次日,楊恪依舊早起上朝。

阮蕙則去朱雀胡同看阮蒙。由于路途耽擱沒有趕上會試,阮蒙的心情頗有些低落,嚴重的腿傷在他看來,反倒毫不在意似的,又加上阮繼豐的不經心,她實在擔心阮蒙的腿傷沒有人會細心照料,就算明珠跟在他身邊,有阮茂和阮薇在,也難保他們不會從中作梗。

今天是楊林趕車,雖則用他做馬夫有些大材小用,楊恪還是讓她充當阮蕙的馬夫兼保鏢。在初來乍到的長寧,他還是小心為上。

依舊是采青陪著她,主僕兩個小聲在車里說話。

馬車行駛得很慢,一則因為阮蕙懷了身孕,二則因為孔雀大道與朱雀胡同交界處的道路有些難走。

在拐彎處,楊林更是勒緊馬綹,放緩了速度。

就在馬頭剛拐過街角,不知人哪里冒出一個人來,徑直撞到馬車的車轅上,頓時「哎喲」慘叫一聲,撲地倒在地下。

楊林吃了一驚。按說以他的敏捷,反應速度不應如此低下,竟在這個人倒地之後才反應過來,實在是少有的事。他長吁一聲,勒住馬韁,上前來看這個倒地的人。

地下那人一動不動,仿佛昏迷過去了。

楊林看他衣著襤褸,滿臉菜色,嘴唇有些發烏,看起來就像個難民,不由得濃眉一皺,低聲喝道,「喂!你沒事吧!」

地下的人依舊動也不動。

這時,車里的阮蕙也察覺到了異樣,便輕輕將車簾拉開一條細縫,輕聲問道,「怎麼了?」

「撞上人了。」楊林沉聲說道。他本想說,有人撞到他車上了,想了想,還是沒說。

阮蕙就將頭探出半邊,看了看倒在車邊的男子,不由得細眉一皺,「看這人的穿著,必是窮苦人家,若是傷得嚴重,就把他送去前面的醫館吧!」

楊林素來機警,本就覺得這人可疑,听見阮蕙說要送他去醫館,便一口否定,「這人方才是自己撞上車轅的……按說剛才馬車走得緩慢,就算真的撞上了,也不至于昏迷過去,依我看,他就是想賴咱們幾兩碎銀罷了。」此言一出,地上的人果然動了動,要不是楊林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幾乎察覺不到。

他不禁看著阮蕙,指向那人剛才動彈了一下的右腿。

阮蕙便知有異,就「哦」了一聲,又叫采青,「拿十兩銀子來,給這人去看腿傷。」

哪知她話音剛落,便見地上男子爬起身來,匍匐著地,不停地向阮蕙磕頭,「求夫人行行好,救小的一命吧!」

楊林看他果然是裝昏,不由得大怒,抬腳踢了他一腳。他是武藝高強之人,這一腳又帶了怒氣,自然力道甚重,竟把那人踢得往前滾出三尺來遠。

阮蕙抬眼看去,就見那男子臉面朝上,雙目緊閉,又一動不動,當下便向楊林沉聲說道,「去看看,這回該不會是真昏了吧?」倒有些責怪楊林出手太重的意思。

楊林身負重任,又哪會因阮蕙的責怪而心生怠慢,當下上前,抬腳又重重踢了那人一腳,嘴里還罵道,「趕緊起來,別再裝死了!」

那人仍是一動不動。

楊林不耐煩地再踢一腳,這下力道用得更重,只不過用了巧勁,這人沒有再滾出去。

仍是不動。

楊林這才察覺有些不對,伸手去探那人鼻息,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竟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他心里一忖,便向阮蕙道,「夫人,要不我先送你們去阮老爺處,回頭再來處理這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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