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的夏茹回了馬車,還死死抓著辰七不肯放手。
二姨娘又讓大夫上馬車來給她看傷,她才放開辰七的手,怯生生的接受檢查。
不少好事的人跑來圍觀這輛馬車,都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一班子衣著鮮亮的姑娘無疑是這個獵場的一道風景。二姨娘早有囑托,讓馴馬師給攔住了,不許任何人靠近。
眾人站在外頭看,又被厚厚的車簾隔著,什麼也看不到,只能作罷,漸漸也就散開了。
還好夏茹只是皮外傷,敷上藥也就沒有大礙,她自馬車走下來,目光四處尋找著什麼,忽然便落定了。
一襲淡青色馬服的辰七在一邊逗馬,逗的正是先頭發瘋的那匹瘋馬,剛剛還十足狂躁的瘋馬現在看起來溫馴無比,辰七附在它耳邊與它說著話,一邊說一邊笑,一人一馬相當和諧。
夏茹邁著碎花小步走去,施施然行禮︰「謝謝公子。方才要不是公子,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還不認得他,盡管在同一座府邸,夏茹很少出醉月閣,辰七同樣只在天籟苑附近活動。
辰七回頭看她,見她已經無恙,也放下心來,淡淡一笑,點點頭,又自顧去逗馬。
夏茹還想與他說幾句話,夏萱幾人急急忙忙圍了上來︰「七姐,你怎麼樣?」
夏茹只能回身,抓了夏萱的手︰「大夫說只是擦傷,過幾日就痊愈了。九妹,真是嚇壞我了。」
夏萱也握緊她的手︰「七姐,你膽子可真夠大,把我們都嚇到了,干嘛一個人去騎馬?」
夏茉道︰「哎呀,夏茹,你想騎馬就和我說嘛,不要自己去騎,多危險。」
夏茉其實心里有點發怯,好在夏茹平安的回來了。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用余光去看夏葶。夏葶也附和了幾句,臉色十分尷尬,兩人都在心里偷偷打消了賽馬比賽的念頭。雖然都想爭一口氣,可是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姐妹幾個說著話,融融恰恰的模樣。
「嘿!辰少爺,跟我們一起去狩獵嗎?」遠遠傳來一聲爽朗的聲音,接著,一個少年駕著一匹馬一眨眼奔到了眾人面前,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少年約麼十四五歲,穿著華麗,脖子上掛著一塊精美的虎形金印,面目俊氣,彬彬有禮,「洛卿見過諸位妹妹。」
大家都看出這少年身份非凡,紛紛禮貌的施禮,夏茉心直口快,便道︰「可是尚書令洛家?」
洛卿羞澀的一笑,「正是我家。辰少爺,一塊去狩獵嗎?」
辰七道了一聲好,牽過先頭發狂的那匹馬︰「這匹烈馬,我非得馴服它不可。」
洛卿呵呵一笑,「你別摔了才好。」
辰七仿若未聞,牽著馬走了幾步,然後翻身而上,正要與洛卿離開,忽然回頭看著夏萱︰「喂,一起去玩嗎?」
夏萱心里是想跟著去玩兒的,看著那匹馬又不放心,撇嘴︰「我才不要騎瘋馬。」
辰七立馬調轉馬頭,認真道︰「經過我教的馬都會很溫馴。」
洛卿听到二人對話,也回過頭來,看著粉雕玉琢的夏萱,小小的個子在陽光下宛如一個瓷女圭女圭一般精美,心下不由生出幾分喜愛之意,調轉馬頭慢慢走到夏萱面前,微微俯身沖她伸手。
他的容貌十分陽光,面上帶著溫暖和藹的笑容,夏萱一時都忘了該怎樣拒絕,拉著他的手上馬。
辰七瞄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喝一聲「駕」飛快的沖了出去。
「坐穩了。」洛卿輕道一聲,揚鞭策馬追逐而去。
臨時組建的狩獵隊由三個馴馬師帶領,七八個少爺在其中,還有幾個家僕在後邊背著箭筒等等。
少爺們個個背著弓箭,昂首挺胸,看起來有模有樣,但是洛卿偷偷附在她耳邊笑道︰「大都沒真正狩獵過!」
當朝崇文貶武,武官地位低下,文官大都得聖上厚愛,故而官員們也就不太重視騎射一類的事。國家安定多年,戰事早已成為一個遙遠的記憶,就算是武官世家,也都捧著書本從了文。
他們一大隊人馬,聲勢浩大的轉來轉去走了半天也沒見到獵物,開始的興致勃勃變成了沮喪。
夏萱心中想著,馴馬師肯定故意在這種地方沒有野獸的晃悠,這些少爺們哪一個出了事他們都擔待不起,狩獵只是走走過場罷了,不由有些失望。
眾人正是沮喪之時,天上突然傳來幾聲鳴叫,眾人喜出望外,抬頭看見天上一行大雁正呈現一字形揮著翅膀。
「總算看到活的了!」一名少爺眼楮一亮,立馬舉起弓箭,瞄準,一箭射出,頓時,大家的視線都跟著那支箭晃晃悠悠上了天,再晃晃悠悠下了地,非但沒有射到大雁,反而驚的鳥兒們四處亂飛,不見了影。
大家發出「噓——」的聲音,那少年也不好意思的饒饒頭。
「笨死!」好不容易提起興致的洛卿一拉韁繩,追著大雁消失的方向奔去。
他騎馬跑得非常快,夏萱坐在前面,看著身邊的景物飛逝,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又新鮮又興奮,不由發出輕快的笑聲。
她笑的天真爛漫,洛卿更是加快速度騎馬,兩人駕著馬一邊笑一邊跑,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跑了好一會兒,夏萱又看見了那批大雁的身影,喚道︰「在那!」
洛卿立馬停了馬步,自箭筒取下一支箭,舉起弓箭,一箭射出,一只大雁應聲落下。
夏萱沒想到他射術這麼好︰「厲害!」
洛卿翻身下馬,又把夏萱也抱下馬背,撿起大雁,回頭沖著夏萱得意的笑著,又道,「咦,辰少爺,你也在。」
辰七騎著那匹瘋馬追了上來,只見他自箭筒抽出一支箭,也瞄準了天上的大雁。
畢竟是少年心性,見辰七挑釁似的舉動,洛卿再次抽出一支箭,兩人像是比賽,一同對準大雁。
因為剛剛洛卿那一擊,現在天上的大雁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四散亂飛。
「砰!」
一箭射出,洛卿一笑︰「中!」
辰七深邃的雙目專注的凝望著天空中亂竄的大雁,一抹自信浮在他的唇角,他的姿勢十分漂亮,渾身的肌肉都繃緊起來,宛如一尊俊美的雕像。他並沒有像洛卿一般射出那一箭,箭尖一直在平穩而緩慢的移動著位置,一副有條不紊、不急不緩的樣子。
仿佛被他的認真情緒所感染,夏萱和洛卿也屏著呼吸不發一言,緊緊地注視著天幕。
不知過了多久,夏萱都感覺脖子有些累了,辰七還是保持那個姿勢,姿勢雙眉微微緊蹙,一份俊氣躍然而上。
忽然,他的眼楮一亮,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一支箭離弦而出,發出一聲悶響。
那支箭太快,夏萱都未來得及看清,就見著一團黑黑的東西掉到了地上。看來是中了。
辰七快馬奔去,拾起地上的戰果,露出了一個笑臉。
洛卿由衷贊道︰「還是辰少爺厲害,一箭雙雕。不知道你的騎射是哪位師父所教?」
辰七道︰「家師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不足道爾。獻丑了。」
夏萱這才發現他一箭射下了兩只大雁,心里不由有些佩服。
辰七騎著馬走到夏萱面前,將兩只大雁在她眼前晃晃︰「喂,現在相信我的馬不會把你摔出去了吧?」
夏萱鄙視道︰「小孩心性,好勝。」又笑了起來︰「你還是很厲害的。」
辰七听她夸贊,更是笑的開心,洛卿也走到邊上,「不如我們來教……還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
夏萱正要說話,辰七已搶在她之前道︰「她是夏家六姑娘,喚她六姑娘就好。」
洛卿點頭︰「我們來教六姑娘騎射,怎麼樣?」
夏萱不知道辰七為什麼要這樣說,又不好當面拆穿他,只能也點了點頭。
洛卿又將她扶到馬背上,自己牽著韁繩,辰七則走在邊上與他說話。
三人說說笑笑,一邊沿著原路往回走,忽然,耳邊傳來沉重的、不屬于人類的喘息聲,三人不約而同的值了步,听見辰七道︰「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