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顯然一過來就看到了夏萱和徐子珊，她並不過來行禮，反而等宮女們都向她問好了，才走到桌邊的二人身前，抱著那孩子，皮笑肉不笑道︰「徐貴人。[~]萱妃。奴婢抱著世子爺，就不與二位行禮了。」
好不知禮的下人。夏萱心底掠過微微不快，嘴上也沒說什麼，只將目光挪到小世子身上。
那是個才兩歲左右的小男孩，生的粉雕玉琢，一雙眼楮水靈清澈，大而有神，十分好奇的望著兩個娘娘，簡直和辰夜是一個磨子刻出來的。
徐子珊在宮里久了，十分清楚芸娘的地位，笑道︰「芸娘，帶著世子來曬太陽麼？走得累了就坐會。」
芸娘也不客氣，就在徐子珊身邊坐下，徐子珊轉了身去逗弄孩子，臉上浮起了濃濃的笑意。
夏萱這會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溫柔的神情，示意徐子珊將孩子抱了來，擁在懷里，柔聲道︰「小世子叫什麼？」
「單字一個‘念’。」徐子珊逗著小孩，「世子爺，快叫姨。」
小世子巴眨著眼楮望著她們倆，不哭不鬧，也不作聲，模樣可愛至極。
夏萱打量著他的五官，這娃除了一雙眼楮像辰夜以外，鼻嘴都是另一個模樣，卻也和夏茹不搭邊。夏萱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心中一動，忽然道︰「世子爺怎的沒有半點與王妃相似，倒有些像姜姐姐。」
徐子珊瞪大了眼。
芸娘突然蹬的站起身。一把將孩子從夏萱懷里扯回來，惱羞道︰「萱妃娘娘，你怎麼說話的？！」
夏萱淡淡的笑著，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芸娘，我不過隨口一言，你這般激動作甚麼？」
「你！」芸娘自知失態，穩了穩心緒，快語連珠道，「萱妃娘娘，您初來乍到。又得聖寵，當然比其他人不同，可是說話也不能這麼不注意！這是什麼地方，孩子的樣貌是能隨便亂說的麼？若是有什麼閑言碎語傳出去，誰能擔待得起？若是對日後世子的成長產生影響，萱妃娘娘怕是有十條命也不夠堵上！」
夏萱冷眼睥睨著這個像是被咬住了痛處的奴婢，臉色沉了下來，一言不發。[~]
不過是個婢女，仗著是世子的女乃娘就敢對她這般無禮嗎？
恐怕是有人暗地里將她貶得一無是處。才導致身邊的婢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徐子珊趕忙起來打圓場︰「芸娘，萱妹妹只是無心之言。你切莫動怒，這只是件小事。」
芸娘哼一聲，注視著夏萱道︰「看在徐貴人的面子上，奴婢就不將此事告訴王妃，也請娘娘日後收斂言行，莫盡做些讓人不齒的事情，敗壞宮規，惹人閑言碎語！」
夏萱臉色一變，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好在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已不似以前的沖動，她然的端起杯盞飲了一口茶，平靜的雙眸盯著芸娘，嘴中冷冷道︰「芸娘這般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夏萱行得正坐得端，何來閑言碎語？你出言誣陷我的清白，這番言論可想去殿下面前說個清楚明白？我倒也想看看身為世子女乃娘的你在殿下面前有幾分發言權。」
徐子珊更是一驚一乍，忙勸道︰「萱兒。莫要牽扯到殿下！」
夏萱揚起唇角，故意道︰「殿下馬上就要到了，我就隨口與他提一提。」
她當然不會真的因為一件拌嘴的事情就去騷擾辰夜，不過這芸娘耀武揚威，和也是夏茹在背後給她撐腰，真要扯到秦王，芸娘就沒有半分說話的地位了。也只有用秦王才能壓得住。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夏茹的人接觸，萬萬不能露出弱勢才是。否則以後不知道要被欺負到哪里！
果然，芸娘臉白了白。心里打起鼓來，近日秦王還因謠言一事大發脾氣，真要鬧的他面前自個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權衡利弊之後，她僵硬著嘴角道︰「奴婢有失言，還請娘娘原諒。」
夏萱露出溫和的笑容︰「哦。我不會怪你。」
「奴婢先行告退。」芸娘抱著小世子飛快的走了。
芸娘走了，夏萱的神經松懈了下來，招招手喚來蔓蔓，起身道︰「子珊，我有些累，先回去了。改日再談。」
徐子珊點點頭，又道︰「萱兒，莫往心里去，不過是個粗人罷了，別和她置氣。」
夏萱道︰「放心。」
她與蔓蔓往回走，一邊遣人去通知姜妃今日不必來了，回宮的路上就問蔓蔓︰「宮中可有閑言碎語？」
蔓蔓緊跟在她腳邊，低聲︰「似乎有些關于姑娘和榮大人的閑言碎語。」
夏萱皺眉，她與榮陵自上回酒宴之後再也沒有相見過，怎會有閑言？
「事情似乎是從姑娘為榮大人出頭一事開始傳起來的，」蔓蔓小聲，「都是空穴來風之言，風波也不是很大，奴婢就沒有驚擾姑娘了。」
「就因為那件事嗎？」夏萱若有所思，當日那麼多臣子在場，辰夜也在場，居然還會惹人閑話。
「你再仔細去打听打听，真的只是那件事，還是有別的傳言。」
夏萱隱隱不安，名聲之事何等重要，尤其是如今她全然依仗著秦王的寵愛在後宮里安生。
若是被辰夜起了嫌隙之心，日後的日子可就……連芸娘都能隨便踩踏！
榮陵亦是剛剛在朝廷站住腳，亦不能因為這等莫須有的事情就壞了他的前途。
要麼是人無聊閑話，要麼是有人蓄意謠傳！
蔓蔓很快將事情打听了個一清二楚，夏萱的猜測不假，風聲不僅僅是因為當日之事。
夏萱蹙著眉頭听著蔓蔓的訴說，心也一點點擰了起來。
握著茶杯的手，手指都微微發白了。
——上回酒宴之事過去不久，燕都中的茶館、酒肆、青樓涌現了一批外來的說書藝人。
這些藝人帶來了新的故事，說的是辰凌和榮陵聯手鏟除外戚寧家一事。
他們將那件事編成許多的小故事，搬上了說書的舞台，將其中的源頭說為是夏家與寧家的恩怨，榮家與夏家的牽，尤其是將夏萱與榮陵之事說的神乎其神，雖然用的都是化名，可是事情還是愈傳愈廣。
此事兜兜轉轉，後竟傳到了辰夜耳中。
他勃然大怒，特命人去調查那些個說書藝人，可是在命令下達之前，那些人又仿佛一夜之間得到消息，消失的無形無蹤。
眾口，卻怎麼也壓不下來了。
一步一步明顯的策劃，果的陷害，有人在背後做推手，想要置她于死地。
夏茹嗎？可是遠在秦地的她怎麼會這樣清楚寧家之事？
辰凌嗎？他倒是很像會做這種事的人，可是這樣做，目的是什麼？
夏萱不由頭疼起來，人言可畏，她像是陷入了一個泥沼里，有些不可自拔了。
「姑娘也別太憂心了。」晚娘看她愁眉苦臉的模樣，安慰道，「別人怎麼想，殿下不在意，也就無妨了。」
「他能信賴我多久呢？」夏萱輕輕倚在晚娘身上，「日後要更加微小謹慎，但願能用我的安分把這件事壓下去。」
晚娘模模她的臉︰「身正不怕影子斜，別擔心。九姑娘，除夕夜想吃什麼？」
「晚娘要親自下廚嗎？」夏萱連忙坐了起來，一臉期待的望著晚娘。
「對，滿足你這個小饞貓！」晚娘溫柔地笑著，「過年的用具和銀兩上面都撥下來了，你把想吃的菜式提早告訴我，我好準備。」
「就做你拿手的嘛，你做的我都愛吃。看蔓蔓想吃什麼，還有子珊也會過來，到時候我們好好吃上一頓。」提起這些事，總算將夏萱的不快一掃而光，開始期待起不久的除夕夜來。
辭舊迎新，迎來新的一年，怎麼也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行，我就看著做。」晚娘笑吟吟的答應下來。
「她說世子長得像姜妃？」
金碧輝煌的毓秀宮，昏暗的宮燈照亮了寢宮一角。
夏茹披著一件披風坐在床上，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狠勁，那雙眸子，犀利而敏銳，充滿著戰意。
左右的婢女都退了下去，只有徐子珊掌著燈坐在床沿邊，她不安的望著夏茹，眼神閃閃爍爍。
每次來見夏茹，她都懷揣著不安的心，因為每次見她，她似乎都比上回更加冷峭。
「莫非是姜妃察覺了什麼，所以借她的口來試探？」夏茹沉著臉自言自語。
徐子珊愕然道︰「王妃，你是說世子他……」
「別想歪，本宮的意思是，姜妃當年喪子的失心瘋還沒好，竟敢打本宮孩子的主意。」
夏茹一言就讓徐子珊閉了嘴，冷冷道︰「世子爺是我的兒子，誰也別想搶走。夏萱，半截入土的人，有什麼可擔心。她想和姜妃聯手來對付我，絕不可能。」
徐子珊聞言身子一抖，低聲道︰「王妃？你答應我不傷害九姑娘的……」
「我有動她嗎？」夏茹瞟了徐子珊一眼，露出一抹笑，「你對她倒是和親姐妹一般啊，比我這個做姐姐的還在乎她！放心，你只要如實將她的一言一行告訴我就是，只要她乖乖地听話，不在後宮給我攪起什麼事兒來，我就不會動她。」(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