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還沒來得及拂過伊人的鬢角,時間的腳步卻早已馬不停蹄的走到了四月的盡頭,望著頭上越來越毒的太陽,夏涵伸手擋住想要投射下來的日光,卻忍不住透過指縫望了一眼,頓時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轉眼已是五月。
收起視線,將懷里抱著的書緊了緊,就繼續朝著學校的大門口走去,木棉花的花期也真是短,不過幾日,一樹的火紅早已凋謝,卻抽出滿樹的新綠,沒有親眼見到木棉凋謝的壯觀景象,卻渾渾噩噩的等到了段晨浩手術的日子。
前幾天終于見到了段晨浩的爸媽,當夏涵在醫院的時候見到她們的時候,段爸爸倒是很平靜,段媽媽兩眼紅腫,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哭了一夜,在進入病房里見到兒子的那一瞬間,夏涵見段媽媽雖然臉上依舊掛著微笑,可是卻不知道背過頭去抹了幾回眼淚。
這一切自然也沒能逃過段晨浩的眼楮,晚上安頓好她們在旅館住下之後,夏涵又回到了病房里,靠著床上閉著眼楮休息的段晨浩一言不發,夏涵拿個椅子坐在他身邊,也是一言不發,自從那一日之後,夏涵就很少說話,段晨浩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只是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的病情,所以這段時間倒是也老實的很,而且還很听話的打電話通知了家長,本來這件事情自己打算一直瞞著他們的,今天看見他們的樣子,雖然表面上帶著微笑,可是媽媽偷偷抹淚的樣子也讓自己很心疼,他們的歲數畢竟已經不小了。
「你說我剪個板寸的樣子怎麼樣?听說最近很流行,板寸才是最考驗帥哥的發型。」然後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個小鏡子。模著自己的頭發,左照右照的,那架勢像是立刻就要將頭發全都剃光。
雖然他是開玩笑的一說,但是在夏涵听來,卻是那樣的心酸,她知道他這是在自我安慰,畢竟他的病需要化療,到時候頭發肯定會掉的。要是以前夏涵肯定會跟著說,「那你到時候就會知道世界上的帥哥不是那麼多的。」
但是現在夏涵只是接過他手里的鏡子,在段晨浩一臉驚愕的表情里,模著自己一頭的秀發,語氣淡淡的說︰「听說最近尼姑庵工資都漲到每個月兩萬了,要不我也去應聘上崗?」然後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段晨浩。
段晨浩奪回自己的鏡子,塞到枕頭底下,一臉鄙視的看著夏涵。「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我可是听說尼姑庵里的要求挺高的,你肯定應聘不上,你以為尼姑是想當就能當的嗎?」
「唉,這年頭想當個尼姑都還要求,倒是你們省心了。頭發禿了可以剃光,還是一種流行趨勢,我們女人可怎麼辦啊?」
「女人?你是嗎?」段晨浩說完成功躲過了夏涵扔過里的枕頭,這回就連張大哥對于自己的枕頭憑空出現在夏涵的手里,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砸到段晨浩頭上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
「後天就手術了。」夏涵突然收起一臉的笑意,嚴肅的看著段晨浩,接過他手里遞過來的枕頭,然後幫張大哥墊在身後,頓了頓接著說「緊張嗎?」說完夏涵竟然不敢去看段晨浩的表情。心里像是踹了一直兔子。心里一直撲撲亂跳。
「說實話,有點。」段晨浩也是一臉的嚴肅,「畢竟我很擔心給我做手術的醫生,會不會給我剪個好看的發型。要是……」話還沒說完,就再次被夏涵手下的枕頭砸中,段晨浩捂著被砸中的腦袋,一臉怒氣的看著夏涵。
「我可是個病人,而且你還專門打我的頭,要是腫瘤被你砸中了可怎麼辦?萬一還沒動手術他就破裂了怎麼辦?」听到段晨浩那麼說,夏涵倒是搶先一步走到段晨浩的面前,伸手在他的後腦那里翻來翻去,仔細檢查著。
「你不覺得我們這個樣子很像猩猩嗎?」老實的低著頭被夏涵翻看的段晨浩,用眼楮偷瞄了一眼夏涵說道,听到他這麼說的夏涵一抬手就把他推到了一邊,「我看你這個樣子,那個腫瘤是不會那麼輕易就破裂的,估計醫生打開你的頭蓋骨的時候,他還會掉在地上蹦幾下,活蹦亂跳的證明他生命力的頑強的。」
然後撿起地上的枕頭,再次放回到張大哥的身後,一臉的歉意,這反而讓張大哥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的枕頭本來就是拿來給夏涵當做治理段晨浩的武器的,不過每次看見段晨浩被收拾的時候,心里會有那麼一絲的小愧疚。
「真的啊,那我一定要親眼見識一下他,畢竟他也是從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塊肉,血濃于水啊。」
「張大哥,你要不要吃個隻果?」夏涵順手拿起水果刀就要給張大哥削隻果,完全不理會身後那個人的嘮叨,倒是張大哥听到她這麼說,一臉的恐懼,自己是見識過夏涵削隻果的實力的,挺大的一個隻果,愣是給削成雞蛋那麼大,而且變慢坑坑窪窪的,讓人沒有食欲。
不過倒是很佩服段晨浩,即使夏涵把隻果削成那個樣子,橙子扒成渾身光滑,汁水橫流的樣子,段晨浩都能忍著身心和內心的巨大煎熬,把他們都吃下,然後還對夏涵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換來的報酬就是再次吃一個慘不忍睹的隻果。
張大哥一邊搖頭,一邊向段晨浩求救,但是此時的段晨浩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處境,只是顧著和夏涵嘮叨關于那個從他身上掉下的那塊肉的頑強生命力,最終忍受不了的夏涵,手上一用力,那個隻果又被削下去了一大塊,只看得張大哥心驚肉顫的。
「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太聰明的緣故,所以遺傳給他了,要不然他也不能那麼聰明的知道找那麼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著,害的我二十多年都沒發現他,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最終不還是……」「閉嘴。」夏涵忍不住打算了一直喋喋不休的段晨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醫院里待得太悶的緣故,現在的段晨浩明顯的就是一個話匣子,以前夏涵在學校的時候,病房里就只有他和張大哥兩個人,每天段晨浩就和張大哥閑聊,從學校里的美女一直聊到最近醫院後院又栽了一棵夾竹桃,估計明天就能開花。
每次夏涵放學過來的時候,張大哥就像見到了救星一般,拽著自己的胳膊就不撒手了,然後一臉同情的看著夏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出醫院病房,剩下目瞪口呆的夏涵,和意猶未盡的段晨浩。
不過最近段晨浩明顯的話比以前還要多,夏涵知道其實他也是很緊張,畢竟這個手術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剛才段晨浩媽媽非要留下來照顧他,不過考慮到夏涵後天有事情,不能到醫院里陪他,所以讓段晨浩父母先去旅館養好精神,後天好能照顧他。
「我手術的時候,你不來嗎?」段晨浩將身子放平,兩只手放在腦後,望著天花板說道,夏涵將手里還沒削完的隻果拿過來繼續削著,含糊的應著,「嗯,有點事情。」段晨浩「哦」了一聲之後,屋子里一片寂靜。
「不過明天我會過來的,等你手術醒了,就能看到我了,所以你一定要堅持到我來,不能……不能……」接下來的話,夏涵再也說不出來,她知道如果手術出現問題,那麼段晨浩就有可能不能從手術台上下來,甚至有可能再也不能醒過來,也就是植物人。
也許許醫師已經和段晨浩說過這些事情,也許沒有,不過就算段晨浩不知道自己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他至少是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很復雜的,前幾天從北京來的專家已經對他的病情進行了會診,並制定了手術方案,于是安排他在後天進行手術,這種病情越拖越沒有好處。
「放心吧,我一定會等到你回來的,你不是也說了,我是頑強的嗎?」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那個位置就是腫瘤的位置,剛說完鼻子里就滲出一股鮮血,順著臉龐流到嘴角,剛想伸手擦,就被夏涵拿著紙巾擦了去。
雖然段晨浩的腫瘤一直沒有什麼變化,但是鼻咽癌的狀況卻不甚樂觀,出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的時候就連一絲灰塵就會引起出血,醫生建議他帶口罩,可是段晨浩說那樣很悶,拒絕帶口罩,最後只是出血的情況變得更頻繁。
「我最近流的這些血,都快趕上你們每個月的量了。」擦干淨嘴角的血跡,段晨浩看著夏涵說道,然後換來的自然是一頓白眼,看著她眼里的擔憂,段晨浩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可是自己不能先倒下,剛才爸媽的樣子已經讓自己很難過,現在自己在夏涵的面前不能再軟弱下去。
望著窗外的夜景,天邊掛著一輪滿月,今天的月光分外的明亮,但是在段晨浩看來卻那麼的冰冷,遠不及那夜昏黃的月光,即使那夜的月亮不甚圓滿,可是在自己看來卻是有生之年見過的最美的夜色。
那夜是個下弦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