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焰虛弱地笑了笑,笑容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有些牽強,但听說宮中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心中也定了許多,沙啞地說道︰「自我進宮至今日,這梅香苑除了姐姐與那幾位平日無聊的妃子出入,又何時有別人來問候一聲?我是被蘭宮漠‘趕’出來的,在別人眼中說不定早就成了失寵的妃子,她們不來找我的麻煩就算我運氣好了。但這樣也好,我也不喜歡那些晨昏定省的規規矩矩,有姐姐常來陪我說話就滿足了。」
柳妃憐惜一般地嘆了口氣,柔和的面龐上顯出淡淡哀傷︰「妹妹想的可真簡單了,若沒有皇上暗地里的吩咐,你以為你當真能逃得過那些規矩的束縛嗎?這後宮人丁雖還不算旺,但也有幾個厲害的,她們平日里無事可做,最大的樂趣就是欺霸弱者,妹妹剛進宮那日可是出盡了風頭,如今又被安排在這偏遠的梅香苑里,還不知有多少人想來尋你麻煩呢。只是她們沒那膽量罷了。」
藍焰听得這話微微一愣,難道自己當真是受了蘭宮漠的恩惠?
蘭亭宇胖墩墩的身子一直乖巧地俯在床前,不打擾大人說話,但此時也忍不住嚷嚷了起來︰「就是的,顏姨姨,她們平日里還常欺負我額娘來著!等我長大了,就都給她們好看!」
柳妃佯怒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訓道︰「大人說話,不許亂插嘴。」于是他又恢復了那個趴著的姿勢,睜著溜黑的大眼看看她們說話。
「姐姐,你有小皇子,怎還能任著她們欺壓……」藍焰一听蘭亭宇的話,眉頭皺了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些。
柳妃忙用手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小心隔牆有耳,又小聲地說道︰「妹妹當心些,別讓他人抓了把柄。我雖有宇兒,但皇後卻有小公主,且這宮中又無別的妃子誕下子嗣,再過幾年,就要立太子,到時我們的身份地位都會發生變化,所以現在可是個關鍵的時候,我就怕宇兒被卷入這後宮的爭權奪位的陰謀中,寧願他一生平庸,也不願讓他過著整日被人暗算的日子啊!」
藍焰這才算明白了,原來柳妃平日不顯山露水,就是為了躲避麻煩,以求自保,但她的清心寡欲倒是讓藍焰深感敬佩,在這宮中是用權利說話,而她竟還能將權利看得如此之淡。
猶豫了一下,藍焰決定打開預見,看看柳妃將來的命運走勢,若有不吉,自己說不定還能幫上些忙。
但預見一打開,卻忽覺窒息,無法把持,只能退了出來,想來是這身子尚在病中,無力運行,只好作罷,等病好了之後再細看。
柳妃見她一臉痛苦的模樣,以為是病情加重,忙俯身擔憂地問道︰「妹妹這是怎麼了?可是哪里難受?」蘭亭宇也在一旁搖著她的手臂,胖嘟嘟的小臉緊張得快要哭了出來。
「姐姐,我沒事,歇一會就好。」藍焰閉上眼調息內氣,微弱出言以示安慰。
柳妃卻止不住擔憂,見太醫還不來,便親自起身小跑到門口朝苑門張望,不一會便看到木晴和二子領著太醫過來了,那太醫正是張太醫!
但與他同行的卻還有一人,那人一身富貴百姓的打扮,半眯的眼似帶著怒氣,微薄的唇緊抿,說不出的威嚴,不是半月未見的蘭宮漠又是誰?
柳妃見木晴他們回來,很是高興,自然也就將蘭宮漠給忽略了,小跑上前緊張地說道︰「張太醫你可來了,快些給妹妹看看吧,剛才她的面色突然白得嚇人……」
二子一听,嚇壞了,扯著張太醫的手臂就往前沖,怎奈張太醫年事較高,被他扯得險些跌倒,但看他的面色也很是緊張。
蘭宮漠被柳妃情急之下忽略,但梅香苑里的太監宮女卻眼尖得很,先是見著跟在他身邊的李公公,才將眼楮移到他身上,一看猛嚇一跳,下跪高呼︰「參見皇上!」
柳妃這才注意到蘭宮漠,面色微變,忙屈身行禮,卻被蘭宮漠一手制住,淡聲道︰「免了。」
蘭亭宇像是害怕蘭宮漠,躲到柳妃身後,只肯露出一只眼楮,小聲地喊了一聲︰「父皇……」
蘭宮漠卻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便走到藍焰的床頭邊上,低頭細細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宇間能看到被皺出來的‘川’字。
藍焰原本還在硬撐著身子,腦子也還算清醒,但當她看到蘭宮漠的那張大臉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時,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一眼木晴和二子,但礙于蘭宮漠就在現場,他二人也不敢解釋是在半路上被回宮的蘭宮漠撞了個正著。
在張太醫為他診脈之時,蘭宮漠不咸不淡的聲音居高臨下地響了起來︰「這一次又是在裝病嗎?」
難道他以為上一次暈倒真的是裝的嗎?還是他是在故意出言刺激我?藍焰眼眸迅速往上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閉了起來,這一閉,就再也肯睜開。
與其看到他,不如暈倒!
蘭宮漠見她不給回應,心中生氣,正想將她喚醒,張太醫的話便及時地響了起來︰「皇上,娘娘暈倒了。」
「暈得可真是時候!」蘭宮漠抱怨似地說了一句,眼中卻盡是擔憂的神色,問道︰「什麼病?」
張太醫面色為難,先是向二子等人打听了藍焰這幾日的反應,才說道︰「回皇上,娘娘是身子嬌噓,又遇南風濕潮,故而染上了風寒,但……」
蘭宮漠將旁人都遣了下去,只剩下他們三人,張太醫才說道︰「皇上,這病只怕是上一次感染瘟疫落下的病根,這今後每逢節季變化,都有可能反復發作,且說不定會一次比一次嚴重。」
蘭宮漠的回應是一陣長長的沉默,這一次他一反往日的暴躁,平和地對張太醫叮囑︰「盡你所能醫治,今後定期前來為她查診,且此事不得宣揚,你先去開方抓藥吧。」
張太醫低頭彎腰地走了出去,柳妃在外向他打听了一下藍焰的病情之後,也不尋蘭宮漠跪安,帶著蘭亭宇獨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