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觀發財 卷二︰王爺你犯規 第四十一章 對峙

作者 ︰ 千尋

月季看見她這樣,鼻子也酸了。

她輕輕地抱住阿觀,讓她在自己懷中釋放,她想,能哭就好,主子痛哭一場,很好。

月季低頭看著懷中顫抖的主子,然後,眼淚也跟著月兌韁。

這一路走來,月季看得比誰都清楚,主子無法忍受三妻四妾,無法忍受與他人共享一個男人,就算王妃身分再尊貴,她還是一心盤計著如何賺錢,如何逃離這個大宅院。

可是王爺來了,付出關心、付出真情,他放棄曾經擁有過的女人,來到她身邊。王爺的真心讓主子一點一點退,一點一點妥協,然後模糊了界線,愛上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

在宮里那幾個月,她親眼看見主子是如何思念、如何相信,又是如何說服自己王爺是把她擺在心中第一位。

直到柳氏、夏氏,幾個妻妾陸續離開王府,她為主子感到慶幸,慶幸她再不必違反自己的原則與意願,沒想到……

琉芳端著早膳進門,看見阿觀放聲大哭,連忙上前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跑到主子腳邊蹲下,她仰頭看著主子的臉,跟著心疼。

琉芳聲音里滿是哽咽,說︰「這是做什麼啊,不都說好了嗎?咱們暫且忍忍,日後定有讓主子出氣的時候,那個女人不過是罪臣之女,她怎麼也越不到主子頭上去的呀。」

阿觀猛然搖頭。

「我不是生氣,我害怕,很怕、很怕,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家、沒有兄弟、沒有她熟悉的世界、沒有她了解的定律,她剩下什麼,只剩不由己,和無止境的妥協,她不要這樣的人生。

「誰說的啊,主子還有咱們,還有月季、琉芳、曉陽、曉初,我們都在這里。」說到此,琉芳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好像受委屈的人是她。

阿觀搖頭,她不懂她,沒有人會懂。

「不哭,主子說過的,團結力量大,咱們再團結一回,把妖女踢出去。」

阿觀搖頭,她不做這種事。

「不然,我去把曉陽、曉初叫起來,我們陪主子進宮,求皇太後為主子作主。」

她又搖頭,這個世上沒有誰可以為誰作主,沒有人主宰得了誰的愛情。

不管琉芳說什麼,她總是搖頭。

她哭了又哭,好像有掉不完的眼淚似的,無數淚水傾泄著她滿心哀愁,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恣情、恣意、驕縱的哭……

終于,發泄夠了,她決定不再哭,哭過一場、哀悼一回已經足夠。

吸吸鼻子,她對自己也對月季、琉芳說謊,「我,不害怕。」

琉芳聞言,接話,「沒錯,主子有什麼好怕的,該害怕的是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還沒嫁進門呢,就夜夜把男人留在自己房內,這算什麼,半點名聲都不顧了嗎?」

見琉芳講得理直氣壯,阿觀失笑,接手過月季遞來的濕巾,將臉再擦拭一遍。低聲說︰「很快就名正言順了。」

琉芳沒听清楚,疑問︰「什麼?」

「王爺將請求皇上賜婚,讓宛心姑娘以平妻身分嫁進府,你們以後見了人,客氣些,別再說氣話。」

阿觀語出,琉芳、月季愕然。

平妻?現在尚無身分,已是處處搶在主子前頭,別說明月樓,便是清風苑的丫頭,沒人敢不听那邊的號令,若是再以平妻身分嫁進來,主子這脾氣……怎麼是她的對手?

兩人眼底浮上一層陰霾,阿觀看見,笑道︰「不怕,會好起來的。」

「對,就是這句話,事情總有先來後到的理兒,沒道理咱們就任由她們賤踏。」琉芳同仇敵愾起來。

「是啊是啊,要開戰了,主子得吃飽才有力氣啊。」月季順著琉芳的話說,添一碗粥,交到阿觀手上。?

阿觀錯愕,什麼時候要開戰了?算了,她沒心思解釋那些,拿起碗,她再次告訴自己,會好的,會好轉的,谷底已經在昨天晚上遇見過,現在是止跌反彈的時候。

門上兩聲敲響,二等丫頭香兒進門。

「稟主子,宛心姑娘在外頭,想見主子。」

還真是會找時間點,才剛哭成豬頭,她就找來了。

「不見。」阿觀想也不想就回聲。

「沒錯,不見,叫她慢慢等著吧,主子不發話,她就別獻殷勤了。」琉芳恨恨道。

月季對琉芳使眼色,告訴香兒,「你去向何姑娘回話,就說主子今兒個身子不舒服,下次再使人到明月樓請她。」

「是。」香兒退出去。

阿觀頓時覺得沒有胃口,她起身說︰「我出去走走。」

「好,奴婢陪主子。」月季、琉芳同時走到她身邊,異口同聲。

「不必,我只在園子里逛逛,不走遠的,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

「主子……」

月季還有話說,阿觀搖頭,截下她的話。

「放心,我不會出門,我身上一文錢都沒帶,能走到哪里?」

月季與琉芳互相交換一眼,點頭囑咐。

「主子早點回來。」

「嗯。」

阿觀出門,順著小徑走去,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往明月樓方向。

遠遠地,看見齊文守在明月樓前,她突然感覺好諷刺,那個時候,齊穆韌擔心柳氏幾個對她下手,便派齊文守在清風苑門口,如今他又讓齊文守住明月樓,代表什麼?代表他也擔心自己對他的初戀情人下手。

真是多慮,她還不屑使手段來挽回愛情。

她啊,她比誰都明白,愛情沒了就是沒了,再多的手段只是徒增牽扯,讓兩人都熬得難受,她從來都不願意自己在別人的回憶里,面目可憎。

轉過方向,避開自己的不知不覺,她不想見到任何人,她需要安靜,需要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

她專挑沒人走的路前行,走出清風苑,阿觀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不過她並不擔心,反正怎麼走,她都走不出這座龐大牢籠。

走著走著,走到一處獨立院落,院子中間有井,井旁邊散落幾個盆子,這一處有五間屋子相連接,阿觀前進一看,才曉得這里是前頭的大廚房。

剛忙完主子的早膳,幾個廚娘燒了鍋面聚在一起,或坐或站,在廚房各佔一塊地方吃著。

阿觀沒同人打招呼,繞到屋後,發現屋後有幾堆正在曝曬的柴薪,柴堆與柴堆之間留有縫隙,她想也不想就窩了進去。

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媽媽用紙箱為她做的小屋子。

屋子里頭放些鍋碗瓢盆,讓她玩女生最愛的扮家家,可惜,哥哥弟弟不陪她玩,一個人的游戲索然無味,那個紙箱子成了她心情不好時貓進去的地方。

背貼著牆壁,雙手環住雙腿,她把頭埋進膝間,想象那年夏天……

她考上中文系,全家人都很開心,唯有她不高興,那不是她想要的,可是所有人都覺得能上一流大學,若是再修點教育學分,依她天賦異稟的考試能力一定可以通過教師征選。因為爸媽說︰當老師是女孩子最好的職業。

現在,她又不開心了。

人人都覺得當王妃很神氣,她沒有不戰而降的道理,可是就算贏了,就算她成為一流王爺的正妻,又如何?她不開心啊。

就像當老師是女孩子最好的職業又如何,她不想要啊。

為什麼大家總是用自己的標準來對她好,為什麼總是要在她手上塞進她不要的東西?

不想要……

苦苦一笑,她應該覺得自己很驕傲的,人人都想搶的王爺,在她眼底只是「不想要」的那一類。

她不想要他,因為他不能只要她。

她不想要他,因為他的心太大,能同時裝下太多份愛情。

她不想要他,因為在婚姻里,他們不在對等地位。

她不想要他,真的不想要,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丟掉一個不想要的男人,會讓她痛心疾首?

「我听說王爺可寵著那個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呢。」一名廚娘八卦道。

「你又知道了?」

「我嫂子在清風苑的小廚房當管事,听說那個女人的早膳都得準備一碗燕窩,是王爺親口下的令,連王妃都沒這等口福。」

「真的假的?」

「哪里有假,那女人的婢女可驕著呢,指著清風苑的丫頭一個一個罵,罵她們眉高眼低,只曉得捧王妃的腿,還說再過一陣子,等她們家主子坐正了位置,大伙兒走著瞧。」

「氣焰這麼高張啊,那女的是什麼身分,值得王爺這般高看?」

「听說是在戰場上救過王爺一命的,王爺待她特別不同。」說到這里,廚娘嘆氣。

「可惜了王妃,听說她是個性格平和,待人親切的主兒呢,清風苑里上上下下都喜歡她,若是以後被王爺冷待……唉……」一聲嘆息揚起。

「說這做啥呢,哪個當官的不是妻妾滿堂,何況是咱們王爺,身為王妃就該有這個體認,若不寬容大度,往後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

「說得簡單,你家那口子若是在外頭搞七拈三,你能不拿刀把他的子孫根給剁了?」

「他拿什麼跟王爺比啊,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喝酒,若不是老娘賺錢養著,家里那幾口崽子喝水能長大?他要像王爺那麼厲害,別說三妻四妾,十妻九妾的,來一個、老娘收一個。」

「那是你沒踫上,說起話來才敢大聲,前陣子的事兒,還記得不?柳側妃看來挺有氣量的,讓王爺把一個一個女人往家里納,沒想到背地里竟使那樣的骯髒手段,讓王爺的幾個妻妾連顆蛋都下不了,唉,度量是裝在臉上的,不是揣在懷里的。」

「可不,听說休離柳側妃是皇太後作的主,那時王妃不是在宮里嗎?誰曉得有沒有在背後搞鬼,所以啊,那些穿金戴銀的富貴女人,一個個都是賊精厲害的,我瞧,這位何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日後兩個女人有得斗啦。」

「斗啥呢,能得王爺歡心的就是贏家,听說何姑娘是王爺的青梅竹馬,光這個交情,王妃就遠遠及不上,冷落是遲早的事,就看她能不能聰明點,學著討好王爺,善待何姑娘,否則這府里又不曉得要發生多少齷齪事。」

听著廚娘們的八卦,阿觀忍不住發笑。

原來日後何宛心的安全還是要算到她頭上,原來女人在婚姻里頭,「討好」是重大要件,原來柳氏的事,自己還插了那麼一腳,原來如果有人做莊下注,她是必定慘輸的那一個。

八卦雖不全然真實,但它卻是最現實、最刻薄、也最真心的評論,如果齊穆韌听見這些,他還會認定自己能一路妥協?

搖頭,是她想多了。

齊穆韌若听見這些閑話,他才不會捫心自問,他只會讓人把說閑話的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打發出去,關起眼耳鼻心,假裝多妻多妾多福氣,是事實也是定律。

阿觀抬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天空看起來很沉重,快下雨了是嗎?

她不知道,拉緊身上的披風,她靠進柴堆里,閉上眼楮,假裝這里是媽媽的紙箱,那個總能讓她安撫心情的空間。

「主子,你怎麼會躲在這里,我們都把王府上下給翻透了!」

一聲驚喊,阿觀睜開眼楮,看見曉陽和曉初,四周有不少人高舉火把,見著她,所有人都松口氣。

曉陽、曉初飛快上前扶起她。

「天!手這麼冷,主子若是凍病了,可怎麼辦才好?」

「我沒事,只是不小心睡著了。」阿觀擰著眉望向她們身後那群人,需要動用這麼大的陣仗?

看一眼天色,天已經黑了?她居然睡這麼久,也是,自從知道他回京後的數日里,這是她睡過最熟、最安心的一覺。

懂了,她需要她的紙箱,需要一個供應安心的窩巢。

齊止上前,向她躬身請安。

「王妃,王爺上葉府尋您了,這邊交給曉陽、曉初姑娘,屬下去將王爺找回來。」

她一點頭,齊止轉身離開。

「我怎麼可能回葉府?」她喃喃自語。

阿觀搞不懂他怎麼想的,那個葉府與他有仇啊,連皇女乃女乃都問了,若是有朝,日葉府和靖王府對立,她要站在哪邊?

「這不就是想不到法子了嗎?」曉陽抱怨道。

「王爺下朝發現主子不在清風苑,瘋了似的四處尋人,幾乎把王府每寸地都翻過來了,三爺到主子嫁妝的鋪子去尋人,也派人往莊園……」曉初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阿觀的心思已經飛得老遠。

尋她做什麼?有她的退讓,何宛心進府不是可以更加順理成章,別說平妻,正妃位置非妯莫屬啊。

她在笑,卻是滿心諷刺。

在曉陽、曉初的攙扶下,她們回到屋里,舉火把的府衛將她們送回清風苑後,隨即守到屋外。

曉陽、曉初伺候她洗澡用膳,一路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看來自己是害她們擔足心了。

「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

「也別到外頭睡啊,天氣賊冷賊冷的,若是受風寒可怎麼辦才好?不行,我得去熬碗姜湯。」曉初說道。

「月季、琉芳呢?怎麼沒看見她們。」阿觀一問,兩個人頓時不說話,低下頭不敢看她,她察覺不對,立刻起身抓住曉陽的手問︰「說啊,她們去哪里?」

「她們挨了結結實實的二十大板,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從外頭回來的齊穆韌接下她的話。

挨打?!憑什麼啊,憑什麼動她的人!

阿觀一股怒氣蹭地竄進腦子里,她松開曉陽,沖到他跟前質問︰「為什麼打她們,她們犯下什麼錯?」

「她們沒把主子看顧好,這個錯夠不夠嚴重?」

齊穆韌上前一大步,直逼阿觀面前,他劍眉橫豎,面如青霜,額頭青筋畢露,雙手粗暴地將她的手腕一把抓起。

打下午回到府中,知道阿觀不見了那刻起,他的心像被誰刨去一大塊似的,他氣急敗壞,惱得想揍人,他知道、他就知道,昨晚她背過身那刻,他就猜到她要離開他。

這個念頭壓在胸口,迫得他呼吸困難、理智全失,他發誓再發誓,只要找到她,就把她兩條腿敲斷,讓她永遠都離不開,就算這里是她的牢獄。

可是看到她平平安安坐在家里,所有念頭都不見了,他只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懷里,告訴她,他有多心急,誰知道……她不在乎自己的心急,只在乎兩個不盡責的婢女。

「靖王爺忘了嗎?她們四個已經不是府中下人,王爺憑什麼打她們。」阿觀沒有扯回自己的手,只是與他眼對眼、眉對眉相抗,不落半點下風。

「是嗎?要不要爺交代兩句,到衙門里傳個話,我保證,她們馬上又會變成「王府下人」。」

他冷笑,控制不了她,難不成連幾個下人都能月兌離他的掌握?

「你!」阿觀氣瘋了,她想也不想地一拳打上他的胸口。

「你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憑我是靖王爺。」他冷聲道。

「你根本不是要罰她們,你真正想修理的人是我。」她恨恨一跺腳。

「沒錯,就是要修理你,日後你再敢像今日這般輕舉妄動,這一回是二十大板,下一次,我保證沒有那麼簡單。」他要打壓她、要逼她屈服,要她親口承諾永遠不離開自己。

「你這個壞蛋、你這個惡魔!你憑什麼操控別人的性命,你憑什麼對別人呼風喚雨,你的力氣再大,也操控不了別人的心。」她在向他挑釁,因為她的親人受害,因為她的心痛成一團。

她罵他惡魔、罵他壞蛋?在他為尋她,縱馬狂奔無數里後?在他擔心她受壞人綁架,在京中府衙鬧過一場後?不過是二十大板,他就成了惡魔,行啊,她還沒看到他真正的手段。

「是嗎?要不要試試看,我有沒有本事操控你的心?」

「齊穆韌,你不會一直贏的,像你這種不體諒別人、只想著自己,事事都以自己的心意為中心的人,總有一天,你會敗在那些讓你看不起的人手里!」她張揚、她狂怒,她氣到語無倫次,只想狠狠在他臉上抓一把。

「我不體諒別人,就你體諒了?宛心舊傷未愈,就急急忙忙親手裁了衣裳送過來給你,結果你呢?你招待她的是什麼,一碗閉門羹。你還真會替人著想。」他冷言諷刺。

「人家送衣服我就非得收下?這是誰規定的理兒。」她偏不收,如何。

「她不就是擔心你容不下她嗎?她這麼努力想同你和平共處,你竟然演上這一出,就這麼迫不及待同她較勁?」他仰起下巴,不教她看見自己眼中的愧疚與心疼。

「較勁?您太看得起妾身,妾身不擅長較勁,比較擅長退讓。說什麼平妻,她是對王爺有大恩惠的青梅竹馬,怎麼說也得給個誥命、當正妃才行。

「反正宛心姑娘想與妾身和平相處是難啦,不如送妾身一紙休書,妾身保證走得干干脆脆,絕不拖泥帶水,臨行還祝福王爺與何姑娘,琴瑟和鳴、永浴愛河。」

果然,他逼出她的真心話了,從她背過身他就猜出來的事兒,她終于親口證實,只不過……

「你想都別想,明兒個宛心還會過來拜訪王妃,如果你不能和顏悅色地與她好好相處,明天晚上的二十個板子就會落在曉陽曉初身上。」

他清楚她的死穴在哪里,一把就掐得她無力反抗。

「齊穆韌,你欺人太甚。」

「我還可以再過分一點,倘若你離開這屋子一步,你的四個貼身婢女就等著被賣入青樓吧!」

真好,堂堂一個王爺竟用這等手段威脅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她偏不信,不信他有這般下作!

阿觀忿忿甩開他的手,硬是往外沖。

齊穆韌也不阻止,冷冷說道︰「來人,把月季、琉芳、曉陽、曉初給捆起來,送到紅袖招。」

听見他的命令,阿觀回身,怒指他的鼻子,「你敢。」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齊穆韌怒瞪齊文一眼,斥喝︰「做什麼,還不動手?」

「是。」

齊文面有難色,卻不得不指揮府衛行動,一時間曉初、曉陽的哭喊聲傳來,月季和琉芳臉色慘白,連站也站不住,就讓人從床上扯下來。

阿觀不想多看齊穆韌一眼,她沖出門外,與府衛拼命。

「放手、放手,我命令你們放手。」阿觀又拉、又扯、又撕、又咬,她當一回潑婦,撒潑哭鬧,可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和幾個大男人相對抗。

曉陽、曉初在哭,月季只是沉默,而琉芳用著無奈的眼光看著她。

心,墜入谷底,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她知道。

她搶到齊文身邊,沖著他大吼大叫,「我說話你沒听見嗎?放手,我說放開她們。」

齊穆韌從屋里頭走出來,冷厲一笑,「他們為什麼要听你的,你不是不擅長較勁、比較擅長退讓嗎?王妃頭餃你都不屑一顧了,憑什麼巴著王妃的權利不放。」他氣她輕易就要放棄王妃的身分、放棄他,語氣更為冷冽。

齊穆韌冷得像冰的眼光射向她,她忍不住一陣哆嗦,狠狠地拭去淚水,不服輸地展開手臂、擋在大門口,怒道︰「你們想過去,就殺了我!」

她不信他們敢,果然她猜對了,他們不敢,他們停下腳步,轉頭望向齊穆韌。

齊穆韌不說話,眼神示意,齊文上前,一把將阿觀拉開,讓府衛拉著四婢出門,阿觀拼命甩,卻甩不開齊文的手臂,眼睜睜看著曉陽她們哭著離開。

力氣用盡,她明白了自己沒有贏的可能,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她直到此刻才看明白,在這個時代里,自己有多無能。

一根根扒開齊文的手指頭,她懂,她輸了,緩行走到齊穆韌面前,雙膝跪地。

沒有志氣、沒有驕傲、沒有尊嚴,她終于徹底理解,那些東西是要在他願意給的時候,她才能夠擁有,他不給,她便什麼都不存。

「我輸了,王爺要妾身做什麼,妾身都會照辦,只求王爺饒過她們。」她的聲音沒有起伏波折,只有死了似的平靜無波。

「你發誓,會善待宛心。」齊穆韌知道自己殘忍,卻更明白這時候他提出任何要求,她都會答應。

「我發誓,善待何姑娘。」她像失了魂的傀儡,任由線軸操作。

「你發誓,再不離清風苑?」

「我發誓,此生再不踏出清風苑一步。」

「很好,你敢不遵守,今天的事,隨時會再發生。」

「是,妾身會遵守。」

眼看著她的失魂落魄,齊穆韌心里不舍,但他更明白,此時若不能磨平她的驕傲,她就不會安分、不會妥協,不會嘗試著另外一種可能。

齊穆韌走了,她還跪在地上,一片雪花飄下來,落在她的肩頭,還沒入冬呢,怎麼就下雪了?是不是因為老天也明白,她冷?

明月樓後,月沉星稀。

一陣亂劍狂舞,竹葉紛飛,齊穆韌仍不解氣,他恨恨丟下劍刃,舉起手刀與雙拳,肆虐早已傷痕累累的竹林。

他無法平心靜氣,因為那雙干淨澄澈的眼楮裝進過多的哀傷,是他,是他用言語、用行動,重重擊傷了他心愛的女子。

他不舍得,但是必須,他已經虧欠宛心太多,一個家族,幾十條性命,一個無憂快樂的女子,因為沾上自己徹底變化了命運,他沒辦法無視、沒辦法不顧慮。

他曾經問過宛心,他該怎樣彌補自己的過錯?

她笑了,笑得淒楚,輕觸著他的臉說道︰「都當王爺了,說話還是恁地傻氣。人死能復生嗎?那些欺辱之事能一指掀過,就讓我不在夜半嚇醒?

「不能了,世事已定,再多的彌補,也填不平我心底的空缺,我是個殘花敗柳身,這輩子再不會有正經男人要我,可我真的想要啊,要個可以依恃的丈夫、一個可以讓我寵著哄著的孩子,有親人、有家庭,在我百年之後,有人想我祭我。

「穆韌,如今你已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我自知無法與你匹配,但……求求你,不要把我隨便丟給別的男人,讓我留在你身邊,我會試著收斂脾氣,好好與你的王妃和平相處,好嗎?」

是這篇話,讓他無法面對阿觀,無法面對那個從一夫一妻世紀里穿越而來的女子,所以明知阿觀在清風苑里等待自己,他卻不敢面對。

他掙扎、他煎熬,他下定決心委屈阿觀來成就宛心微薄的心願,成就自己的良知同時,卻也明白,阿觀會是何等傷心。

然後他料對了,她用分離懲罰自己的負心。

他損失不起她、離開不了她,他無法想象失去她的生活,他承認自己混蛋,承認自己自私卑鄙無恥下作,因為即便他滿心城府,卻也只能靠著威脅、恐嚇、壓迫……來強逼她留下……

對不起,但他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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