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不知想什麼,遷自想得出神,蘇璘忍不住安慰,「其實太子妃也不需要想太多,畢竟太子身為儲君,總要雨露均拈,好讓皇家開杖散葉,所以就算孔側妃在新婚之夜撥得頭籌,也不代表她真能拴住殿下的心。」
梁歌雅哭笑不得。
撥得頭籌……真是教她無言,不過——「孔側妃?」
「是,孔側妃乃是內閣副首輔孔朗星之女,亦是孔貴妃的佷女,孔沛兒。」
怎會如此?梁歌雅不禁一愣。
「是皇上賜婚的?」
扁是他無端多了個側妃己夠她意外的,竟還是孔家人?
蘇璘眼神飄移了下。
「可以這麼說。」
听出端倪,梁歌雅無奈地撇撇唇。看來是他自己求的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臨行前,他曾說過,要她什麼都別多想,只要相信他便成,可如此安排……他是想要替她找個替死鬼嗎?
「太子妃不用多想,奴婢替你卸下喜服。」怕她胡思亂想,蘇璘手一擺,後頭幾個宮女隨即入內幫忙。
梁歌雅一抬眼,瞧見招玉和琳瑯,不由分說地道︰「蘇璘,那兩個宮女我不要。」
「太子妃?」蘇璘微愣。
「這些宮女都是奴婢一手教的,手腳伶俐,而且知進退,太子妃……」
「我不要。」她神色一漂。
扁是經過曲廊蓮池,她便揮身不住地顫抖,如今再見這兩名宮女,更教她心悸難休。
她不願再見她們。
蘇璘沒轍,手一擺,招玉和琳瑯隨即退出殿外,由其他宮女替代。
「奴婢就在殿外暖房,要是太子妃有何吩咐,只要搖響系在床邊的鈴即可。」退下之前,蘇璘恭聲道。
卸除一身沉重首飾,梁歌雅點了點頭,待所有人離開寢殿,她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走到錦榻邊,推開窗棍,看著天際昏黃的月牙,她幽然一嘆。
九月了,她一個多月沒見到他……總算明白為何臨行前他硬是巴著她不放,是說,此刻他真在玉哀殿里?
他真擁著那位孔側妃入懷?
他可還記得誓言?她,絕不與人共侍一夫,他還記得吧?
梁歌雅整晚毫無睡意,天亮時,蘇璘再次進了她的房,待她簡單用過早膳,又開始替她著裝,準備進宮敬茶。
她想,待會她應該可以見著他。
她倒要好好地瞧瞧,他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但一到內苑花園,卻不見他的蹤影,石亭里只有皇上、皇後、巳太一、崔雲良和孔貴妃。
她如同當初一樣的敬茶,而就在她敬完茶,巳慎思還沒未得及和她說上幾句體已話時,巳九蓮挽著一名情艷的女子出現了。
兩人含情脈脈對視,不知道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那女子羞澀嬌笑著。
這一幕似刃般剮進她的心里,可她卻不能喊痛。
這就是回宮的代價,她很情楚,可心無法不難受。
「父皇,母後。」巳九蓮走上前問安。
「父皇,母後。」孔沛兒嬌羞地喊道。
蘇璘立刻俐落地端上描金蟠龍茶盤,讓孔沛兒可以——敬茶。
梁歌雅睇著巳九蓮,但他卻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他連一點余光都不給,仿佛在他眼里,她是不存在的。她探吸口氣,強迫自己若無其事地垂下眼。
向來,他是個擅長作戲的人,眼前是戲,肯定是戲……她不需要為一出戲介懷。如果她幫不了他,至少也不該扯他後腿。
「好好。」巳慎思龍心大悅地點頭,眼角余光卻瞥見梁歌雅臉色蒼白,不由得關切。
「歌雅,身子不適嗎?」
「不,只是昨兒個沒睡好。」她回神淡笑。
她話一出口,巳慎思隨即看向巳九蓮。
「太子可別冷落了太子妃。」
「兒臣知道。」
「這可奇了,本宮听慶王說,太子和太子妃在映春城時形影不離,像是早已許諾彼此,怎麼一回宮就變了樣?」孔貴妃狀似關心,但唇角那抹唯恐天下不亂的笑綴滿挑撥離間的壞心思。
「貴妃娘娘此言差矣,對歌雅,我還是一往情探。」巳九蓮一派溫潤笑容。
「既是一往情探,又怎會主動向皇上要求賜婚,說你對沛兒早己心儀許久?」她可不是無風起很,說的全有真憑實據。
梁歌雅若無其事地看向外頭。
她不看不听,寧可把心思都用來想他就好。
「該怎麼說呢,許是不願辜負沛兒的一片痴心,我才會向父皇請求賜婚。」他笑容可掏。
孔沛兒不住地扯著他,嬌羞小女人的姿態,顯見兩人的感情並非只有表面。
深知佷女驕蠻性子的孔貴妃,一眼就看出佷女己經被整抬得服服帖帖,而這絕不是好現象。
忖了下,她揚眉輕撢繡袍,似笑非笑道︰「還是說太子妃是皇後屬意的人選,所以殿下就算喜歡,卻也不打算拈染?」
巳九蓮噙笑看著她。
巳慎思隨即出聲道︰「好了,胡扯些什麼。」
「臣妾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己,沒有別的意思。」孔貴妃揚了揚眉。
「全都坐下吧。」皇後淡聲道。
幾人圍桌而坐,宮人立刻上菜。
今日因為巳慎思的精神極好,所以特地設了一頓團圓飯,算是迎接三位皇家新成員。
巳慎思被一後一妃包圍,巳九蓮自然是坐在晏皇後這一頭,坐在孔沛兒和梁歌雅之問,巳太一自然是坐在孔貴妃身旁。
一頓飯吃得安靜,但席間還是會有低微的交談聲,好比談論著菜色,而孔貴妃會替巳太一布菜,反觀皇後和巳九蓮互動冷淡,別說布菜,就連交談或對看一眼都沒有。
孔沛兒就積極多了,般勤地替巳九蓮布菜,還附在他耳邊低語,不知道說了什麼,竟惹得他笑聲連連,後來再換他附在她耳邊,只見她听得滿臉羞紅,不住嬌慎地扯著他。
梁歌雅一筷子的菜驀地掉落桌面。
坐在身旁的崔雲良見狀,笑眯眼將那菜給撥到地上。
「滿桌菜色如此多,有新歡亦有舊愛,愛上新口味,這舊滋味自然是會被拋在一旁,歌雅,你可別放在心上。」
她淺淺漾笑。
「可不是,還盼雲良表妹這道新口昧,拴得住慶王的心。」
「那當然,我又不是你。」崔雲良笑得艷眸生光,仿佛瞧她被冷落,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歌雅,如今的你就像是被掃到桌底,沒人要品嘗的菜色,和我這熱騰騰剛端上桌的哪能相比。」
她笑了笑,選擇沉默。她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低調無聲地吃著飯,然而山珍海味嚼在嘴里,竟只嘗到滿嘴苦澀。
如果可以,她寧願一個人用膳,也比一票人各懷心思地坐在一塊吃飯來得快活。
「欽,這是什麼?」孔沛兒縴手抓著他系在腰問的乞巧女圭女圭。
「不就是個女圭女圭。」巳九蓮笑道。
「繡工不怎麼好,布料也不是上等……真丑,拿掉吧,你要真愛繡娃,改明兒個我替你繡上一個。」孔沛兒硬是要將乞巧女圭女圭取下。
「沛兒,那可是映春城七夕時應景的乞巧女圭女圭,不知道是誰送給太子的,太子要不是喜愛得緊,又怎會系在身上,你就別使性子,順著太子就好。」巳太一淡聲啟口,狀似勸阻,其實是在煽風點火。
一席話落,這乞巧女圭女圭到底是誰送的,答案己是昭然若揭。
孔沛兒微揚起眉,橫晚了梁歌雅一眼,悶聲地松開乞巧女圭女圭。
「這般看來,是本宮誤解太子了,太子的心依舊是在太子妃身上呢。」一逮著機會,孔貴妃又開始興風作很。
因為沛兒成了太子側妃,她和兄長鬧得不愉快,這口氣要是不稍解,這頓飯她是要怎麼吃得下。
巳九蓮笑而不語,反倒是巳慎思不耐道︰「不過想要和氣吃頓團圓飯,就非要惹得朕吃不下?」
不想逞一時之快,惹得龍心不悅,孔貴妃抿抿唇,乖乖地閉上嘴。
不一會,孔沛兒擱下碗筷,幽然起身。
「臣媳身子有些不適,容臣媳先告退。」
巳慎思點點頭,孔沛兒便在幾個宮女的擁簇下離去,沒一會,巳九蓮也找了個藉口先行離去。
梁歌雅眉眼不動地用瞎,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起身告退,才剛踏離亭子,身後便傳來孔貴妃虛情假意的聲音。
「可憐,明明是受盡皇上疼愛的護國公之女,卻因為皇後,就算成了太子妃,也只是個冷宮太子妃。」
梁歌雅停下腳步,等著她走到面前,朝她福身問安。
「貴妃娘娘。」
「理應受盡萬般寵愛,如今卻備受冷落,你要怪就怪皇後吧,誰要她好事央求皇上把你指給太子。」瞧她面無表情,孔貴妃不禁哼笑了聲。不管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就是要讓她明白自身處境。
「你養在深閨,自然不知朝中大事,其實近來皇後之兄蒙太子追查弊案積極,己因貪污罪證確鑿成階下囚,也難怪皇後想利用你來拉近太子的心,誰知道太子偏不領情呢,要不是如此,太子又怎會主動請求皇上賜婚,迎娶側妃。」
說這番話,無非是在挑撥她和皇後的婆媳關系,雖然依皇後那冷淡性子,她並不認為這兩人關系會多親密,但皇上看重梁歌雅是無庸置疑的,就算不能為己所用,至少不能讓她站到皇後的陣營。
梁歌雅垂斂長睫,面色溫順,心里另有一番想法。
「貴妃娘娘,太子妃身子有所不適,請讓她先回東宮歇息。」蘇璘忍不住出言請求著。
「皇後為了拉攏你和太子才促成這樁婚事,太子為穩固自己的地位,迎娶你,說到底,他們母子不過是把你成棋子?」瞧她還是不吭一聲,孔貴妃微惱地哼了聲。
「本宮言盡于此,你自個兒好生想想。」
抱敬地送走她,梁歌雅乏力地搖搖頭。回到玉輝殿,她靜默地坐在錦榻上不語。
蘇璘一路上跟隨著她,大概猜得出她心底在想什麼。
「太子妃不用心急,妃子受寵不過都是一時的,祝且不管怎樣,她終究只是個側妃……」
「蘇璘,我沒事。」梁歌雅淡笑著。
她只是不想配合作戲,也不想知道他們在演哪出戲。
蘇璘長嘆口氣。任誰都看得出太子妃是個才德兼備之人,祝且又得皇上疼愛,殿下若善待太子妃,絕對比寵愛孔側妃更加能夠穩固地位。孔氏一派還有個慶王在,誰會傻得胳臂往外彎,不挺慶王,反倒拐向太子這頭?
「真不知道殿下在想什麼?」蘇璘咕哦著,身後傳來宮女忙亂的腳步聲,她不禁回頭低斥,「吵什麼?」
「孔側妃說要給太子妃請安。」宮女急忙道。
蘇璘微揚起眉,正要拒絕時,孔沛兒己經領著一票宮女,堂而皇之地踏進玉輝殿,還不住地打量四周。
「側妃未經太子妃允準便擅闖玉輝殿,可是于禮不合。」蘇璘沉聲道。
孔沛兒氣焰高張地冷晚她一眼。
「你算什麼?不過是個奴婢,憑什麼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奴婢是皇上軟封的東宮六品女官,饒是側妃,在奴婢面前也不得放肆!」蘇璘惱聲道︰「側妃,退下!」
孔沛兒長這麼大,何曾被人如此凶過,況且對方還不過是個有品階的奴婢罷了,氣得將拽在掌心的東西丟到梁歌雅面前。
「真以為我愛來?不過是替太子送東西罷了。」
梁歌雅垂眼望去,被丟在地上的,是她送給九蓮的乞巧女圭女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