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觀發財 終卷︰罪婦大過天 第六十章 疑心日增

作者 ︰ 千尋

這個年大家過得豐潤極了,加上英姨的「養胎餐」,有懷孕、沒懷孕的都胖上一圈,尤其是小叮當曉陽。

年十五,元宵剛過,月季幾個就想盡辦法讓阿觀活動起來。

阿觀明白這是為自己和孩子好,再懶散下去,轉眼肚子顯了會更不愛動,于是她穿著新做好的皮裘,早晚一趟往園子里走。

阿觀一路走著,突然想起前幾天的事,轉頭問綠苡。

「那碎陶片瓖上牆頭了嗎?」

前幾天,阿觀听小廝們傳話,說過年期間有幾個不長眼的小偷居然翻牆偷進莊園里來,幸好沒驚擾到主子,否則事情就大了。

莊園範圍大,整個莊子的男人壯婦全出動,熬了大半夜,才將小偷繩之以法。

曉初擔心的緊,直說莊園範圍太大,得多買幾個健壯男人回來守著門戶,阿觀考慮半晌後,問︰「上回砸了壺,那些碎片還在不在?」

「堆在庫房里呢,一不小心會劃破手的,不曉得要怎麼處理才好。」

「正好,讓園里的男人們辛苦幾天,將那些碎陶片,用泥給瓖在牆頭上。」

曉初想半天,跳起來拍手樂道︰「對啊,以後再有人敢翻牆,能不割得他們滿手血。」

但阿觀明白那只能防小偷,若踫上有武功的根本不放在眼底。

「瓖了瓖了,陶片不少,幾個較容易遭小偷的陰暗角落牆上,也給瓖滿碎陶片呢,主子要不要出去看看?」

「好啊。」阿觀興致一起,邁開腳步就要往外跑。

「主子慢點啊,你走這麼快,我們可跟不上。」曉陽在後頭喊叫。

「叫你們別跟偏要跟,分明腳力就不行嘛,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懷女圭女圭的是你們呢,回去、回去!我和綠苡逛一圈就回院子。」

她看一眼跟在後頭的曉陽、曉初和紅霓、月季,忍不住嘲笑自己,每回出院子就弄得像大甲媽祖出巡,真不曉得這陣仗是擺給誰看的。

「主子是坐著講話不腰疼,咱們手里可拿了不少東西。」

曉陽嘟嘴埋怨,王爺吩咐了,主子不能曬、不能吹風、不能流汗、不能餓、也不能累著,每回逛一次院子,她們就得準備傘、小凳子、帕子、點心、茶水、斗篷……林林總總一大堆。

「誰讓你們拿,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一踫就破。」

阿觀覷她們一眼,加快腳步往莊園外頭走去,不理會身後人,由著她們大叫「主子,等等我們。」

阿觀帶著滿臉笑意,快走到莊園外頭時才緩下腳步。

她雙手背在身後,細細看著外牆,牆是用厚厚的土磚給砌起來的,竟有幾分古樸的時尚感,牆角下堆著一些枯藤,約莫是為了在牆頭砌上陶片,特意清理掉的,若藤蔓再長,到夏天定是一片綠意盎然。

阿觀往前直行,一路走,一路看著圍在莊園外頭的田地。

听曉初的爹說,再過不久田里就要插上新秧苗了,去年糧草收入還不錯,今年曉初的爹爹和哥哥更將莊園外的田做個了統籌規劃,如果成功的話,會多收三到五成的糧。

葉家對「葉茹觀」這個庶出女兒還算不壞,竟給這麼一大筆豐厚嫁妝,她想不透,為什麼「葉茹觀」在听見齊穆韌的身世時,會驚嚇成這樣?有這些嫁妝打底,她這輩子光是躺著吃,都可以過著不壞的生活啊。

難道古代女人沒有男人依仗,產業容易被壞人吞掉?還是因為女人沒有經營頭腦?

有可能,見識少只能仰賴旁人,若下面的人有異心、背主欺上,那些產業的確撐不了幾年好光景。

阿觀走著走著,發現一處牆角下躺著一個女人,阿觀快步向前走到對方身邊細瞧著,她……凍死了嗎?

她小心翼翼彎,伸手輕觸對方的身子,沒想到對方突然把頭抬起來,凌厲目光直直逼視阿觀。

是她!阿觀想起來了,是那個躲在樹干後面,和葉茹觀一起偷听曹夫人和孫姨娘說話的女子。

阿觀心頭一凜,沒有站穩,身子整個往後仰,眼見就要摔跤,這時一雙手臂穩住了她的身子。

阿觀持續震驚中,她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她應該就是那個……賽燕吧?

她為什麼會這麼狼狽地躺在這里?是因為夏氏死了、大皇子倒了,她無處可去?

「你是誰啊,干嘛躺在我家牆下。」綠苡被主子嚇了一跳,指著賽燕怒問。

賽燕抬起眼楮,已無方才的凌厲,她看她們一眼,然後垂下頭。

這時,紅霓和曉陽、曉初也趕了過來,曉陽膽子大,也不知道賽燕是何許人物,她走上前蹲到賽燕跟前,推推她的手臂輕聲問︰「你還好嗎?是生病了還是肚子餓?」

曉陽的友善態度讓賽燕松了警戒,她偏過頭,緩緩閉上眼楮,這時,曉初發現她身下的雪地上映著鮮紅血漬,驚呼一聲,「天,她受傷了。」

曉初湊到賽燕身邊,將她微微翻身,阿觀看見她的背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痕。

「主子,咱們救不救人啊?」曉陽急急問。

救嗎?救活她,她會不會回過頭來,反噬自己一口?

不救?難不成要放任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在眼前消失?

她咬牙……算了,要不要反噬是賽燕的事,要不要救是凌敘觀的事,她何必非要把它們串聯在一起。

「當然救!不過你們力氣不足,怕會扯痛她的傷口,曉陽,先用披風幫她蓋上,曉初,喂她喝一點溫茶水,綠苡你跑得最快,你回園子里,讓齊古找幾個人過來抬她,順便讓人駕車到城里請大夫過來。」她接連發出幾道命令。

「是。」

大家領著吩咐各自做事,阿觀也跟著蹲到賽燕身前,拉起賽燕的手低聲說︰「不要擔心,我們不會害你,我們會盡全力救治你,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堅持下去。」

听見阿觀的話,賽燕勉強睜開眼楮,眼底有一絲不確定、兩分迷茫,以及許許多多的懷疑。

葉茹觀不記得她了嗎?景和居的事她已經遺忘殆盡?她害她很多次呢,她沒道理救自己啊……

心底的懷疑多到擺不平,但阿觀誠懇篤定的口氣,依然安定下她慌亂不已的心緒,她緩緩閉上眼楮,跌入一片幽深的黑暗里。

賽燕的傷無礙了,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阿觀,「為什麼要救我?」

阿觀想也不想就回答她,「為什麼不救?」

然後,兩人對峙許久,彼此沉默。

阿觀每天都去看她,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精神,心才漸漸放下。

第十天,阿觀拿著新燒好的小泥人送給賽燕,那是一對女圭女圭,很可愛的男女圭女圭和女女圭女圭,圓滾滾、胖嘟嘟,讓人光是看著他們憨傻的笑容就忍不住會心一笑。

曉陽想要,阿觀硬是不給,氣得她擠眉皺眼說︰「主子小氣。」

阿觀決定把女圭女圭送給賽燕,因為她認為賽燕比曉陽更需要笑臉,她並不打算在賽燕屋里待太久,把女圭女圭交到她手上寬慰兩句,就準備離開。

她沒想到賽燕會在自己轉身那刻,開口說話。

她說︰「是我害你滑倒、差點兒摔死的。」

阿觀尚未轉頭,又補上一句,「合巹酒的主意,是我易容成徐姨娘身邊的丫頭,說服她去做的。」

阿觀擰緊眉頭,走回她床邊,問︰「為什麼?」

「因為我是大皇子的人,不能讓王爺和葉家擰成一股繩,我必須破壞你和王爺,讓他與皇貴妃、葉家結下仇恨。」

一個庶女?葉茹觀充其量是顆棄子,怎勞得他們這些人掛念。

阿觀點點頭,沒有接話。

賽燕也不期待她說些什麼,她淡淡開口,說起故事。

「我是夏靈芝的遠親,我們有一雙很相似的眼楮……」

這個故事很長,以賽燕為主角,她從小時候開始說起,故事里面有幾個熟悉的老朋友,夏靈芝、何宛心、沈槿香、大皇子……有些故事片段阿觀知道、有些不知曉,這些大大小小的片段串出賽燕的前半生,里頭分明是陰謀暗算一大堆,卻讓阿觀越听越心疼。

心疼這群女人的傻氣,心疼她們錯付真心,也心疼齊穆韌不斷被算計,就因為他的身分背景、他的才干與能力……優秀分明是好東西,卻給他帶來無止境的麻煩,連枕邊人都可以被安排,他的人生何其辛酸?

她也心疼賽燕,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別人施舍她幾分溫情,她便當成天大恩惠,為人賣命,天底下不公平的事情何其多呵。

故事結束,她交代完自己的罪過。賽燕目不轉楮地注視阿觀,說︰「我現在沒有力氣反擊,如果你想要的話,隨時可以殺我。」

阿觀搖頭回答,「我救你,便是不希望你死去,我何必救你又殺你,這是在辛苦誰?」

「我謀劃過你的性命。」她指出重點。

「所以呢?我也得謀劃你的性命?人生的公平不是這樣計算的,我問你,以後,你還要殺我嗎?」

賽燕失笑,說︰「殺人也要力氣的,我何必。」

「很好,說定了,你不殺我、我也不殺你,如果你有地方去,傷養好後你就離開,如果沒地方去,我們這里少個武功高手,你要是願意留下來保護我們,我會很開心。」

阿觀笑出滿臉的燦爛、滿臉的真心。

賽燕沒有踫過像阿觀這種女人,疑心道︰「你留下我,不會是想要蹂躪我、欺凌我吧?」

阿觀听完後,捧月復大笑,原來疑神疑鬼描述的就是這種情形。

「殺人需要力氣,蹂躪人、欺凌人難道不需要?我是個精打細算的,不會做沒收益的事。要不要留下來,你慢慢考慮,我不會強迫你,大夫說了,要是你有力氣下床的話,就活動活動筋骨,讓曉陽她們幾個陪你四處逛逛吧。」

撂下話,阿觀把女圭女圭拿起來朝賽燕晃兩下,說道︰「人的心如果能夠干淨得像孩童,是不是會少卻許多煩惱?」

她沒等到賽燕的答案,便披起斗篷往外走。

賽燕住的地方離自己不遠,月季想跟自己出門,她不允,非要她們各自做事去,月季拗不過她,只好讓她自己走過來,反正不過是二、三十步的距離,這一路上又用干稻草把地給鋪了,不會有路滑的問題。

阿觀走出賽燕的房門,走回自己住的院落,賽燕的事算是告一個段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進到自己屋里後,她沒月兌下斗篷便找了張凳子坐下,她托著下巴認真回想,從賽燕的故事慢慢想,想到她的傷,想到在牆角下乍然見到她,自己嚇得差點兒往後仰……

她想起來了!

那時候有人及時扶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她被賽燕給嚴重驚嚇住,忘記要回頭看扶住自己的是何人,但就算如此,她也感覺到那個人相當高,至少比自己高出半顆頭以上。

可當她回過神,才發現身邊只有綠苡一個人在,綠苡還小,身量還沒長齊呢,絕對不是扶住自己的那一個,所以……那位神秘人物是誰?

救了人,應該光明正大現身,為什麼要躲得無影無蹤?

阿觀認真想過幾輪,仍然想不透,只好暫且將此事擱下,指了人說道︰「曉陽,陪我到院子里逛兩圈。」

「才回來又出去,主子,您也消停消停。」琉芳埋怨道。

過年後,主子的精神便一天比一天好,老太爺說能多走動是好事,最好每天能走上半個到一個時辰。

沒想到,主子精神一來,什麼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她啊,簡直是把過去跑池塘的精力全用上了,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樣好動的孕婦。

「是你們說每天都要多走動走動,孩子才會長得好,怎又出爾反爾?」阿觀覷她一眼。

「那也別太過了,今兒個主子的散步時辰加一加,快兩個時辰了呢。」

「連這個都加在一起算?我看讓月季把帳本交給你,由你管帳算了,斤斤計較。」

琉芳舉雙手投降。

「別別別,我看帳本一個頭兩個大,主子還是別折騰奴婢。曉陽,主子「只能」在院子里逛兩圈,好好伺候著,知不?」

她強調了「只能」兩個字,曉陽會意,笑著應話,「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曉陽走到阿觀身旁攙起她的手,阿觀一路走著一路笑說︰「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太後娘娘。」

曉陽抿著嘴道︰「主子講話都不防的,這話若是被搬到太後娘娘跟前說,看怎麼辦才好。」

「人活著,圖的是什麼,不過就是快活二字,如果連飯都不能自由吃,話不能自由說,豈不是活得太可憐。」

「是,主子說什麼都有理,便是歪理也是對的。」曉陽應話。

阿觀帶著她往後院走去,曉陽問︰「主子不是說想要在院子里逛逛嗎?怎麼往後院來了?」

「臨時起意想去看看窯場,看幾把新壺燒得怎樣。」

「不、不、不,主子不能去那里的。」

曉陽像吞了苦藥似的臉色難看得緊,月季千叮嚀、萬囑咐,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子接近窯場。

「月季是怕我被濃煙給燻了,可我算算時辰,窯火也差不多該滅盡,放心,燻不著我的。走走走,你要是和月季一樣老是大驚小敝的,下回逛園子不帶上你了。」

阿觀松開曉陽的手,繞過她、逕自往窯爐走去,曉陽看看主子又回頭看看屋子,恨恨一跺腳,沒轍!她只好乖乖跟上主子的腳步。

阿觀一路走一路哼歌,她的嗓子實在是……嗯,很愛家愛國、世界大同。反正她又不是歌星,唱歌純粹為了討自己開心,不是愉悅別人,有什麼關系。

走近窯場,兩個燒窯工人正坐在窯邊,阿觀靠近想同他們打一聲招呼,卻在看清楚兩人的長相後,心一緊……

他們不是別人,是齊穆韌替自己找來的那兩位燒窯師傅,為什麼他們會在這里,和齊穆韌有關系?

阿觀冷著臉,向師傅們發話後,領著他們回屋。

端坐在椅子上,月季、琉芳四婢,以及陳、王兩位師傅,依序站成兩排,他們眼底都有幾分惶惑不安。

「說吧,琉芳,由你起頭。」

「主子要奴婢說什麼?」她苦了臉,看也不敢多看主子一眼。

阿觀很不喜歡當太後娘娘,可她們這些人的模樣,她不當一回太後,還真的逼不出半句真話。

「你之前對我說︰「主子,你別擔心燒窯的問題,不貴的,反正你捏出來的玩意兒又不賣,純粹是打發時間,我便找來族里的遠親叔叔,他們手藝比不上王府里那兩位,卻也差不到哪里去,最好的是啊,他們便宜。」對吧?」

琉芳緊抿雙唇,兩手在身邊攥得死緊,一張臉慘白得緊。

天!主子怎麼把自己的話一字不漏全給記起來?主子不老愛說「難得糊涂」嗎,怎該糊涂的時候又不肯多糊涂幾分?

曉初悄悄偷眼看向月季,月季輕嘆,看來把謊言全記錄成冊還不夠,還得先眾人沙盤推演,才能讓謊話出籠。

說這件事的時候月季不在,琉芳便自作主張說了那段,事後覺得不妥也找不到其他的話來掩蓋,只好事後彌補,不讓主子踏進後院半步,誰曉得,紙包不住火,謊話越滾越大。

怎麼辦?她也沒法子,可這事不圓起來,日後的麻煩可大了。

輕嘆,月季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主子,您別怪琉芳,不全是她的錯,謊話是咱們一起商量出來的。」

「那麼真相呢?」

「真相是,曉初和曉陽送新繡好的帕子到鋪子里去賣,卻在半路上遇著這兩位師傅,便多聊了兩句,才曉得主子離開王府後,他們就被那邊打發出去,因為一直沒找到雇主,心里頭正煩惱呢,曉初便留下住處,讓他們隔幾天來莊園問問情形。

「曉初她們回來後,立即找到我和琉芳商量,我們正想著在莊園里蓋個新窯,讓主子燒點好玩的物件,于是一拍即合,兩位師傅找上門後,我們便將人給留下。

「可主子不喜歡提及王府里的大小事,為讓主子心安,也為了讓師傅們留下來,只好讓琉芳撒點謊。還望主子饒咱們這一回,下次不敢了。」

阿觀無奈嘆氣,月季這個謊言並不高明,兩位師傅的手藝比起茶壺工廠里的燒窯師傅不知高明幾倍,齊穆笙那個奸商豈會把這等人才給打發出去?

「陳師傅、王師傅,你們怎麼說?」

「月季姑娘說的是真的,再無半點隱瞞,起初姑娘們也猶豫著,要不要聘咱們,說怕是主子不待見,可又心憐咱們要養家活口,看在過去相處的情分上,才冒著讓主子生氣的險,收留我們。」陳師傅扎扎實實的話把月季的謊言補得密不透風。

阿觀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她應該分別審問,不應該把人給兜在一塊兒,若他們存心騙自己,這不是給他們串供的最佳良機?自己畢竟太女敕,耍心機這等高智力行為,她始終學不來。

「陳師傅、王師傅,听月季說,你們現在領的月銀不及過去的一半,難道沒有更好的地方聘你們過去?這點銀子真夠你們養家活口?」

「主子說得是,確實是緊了些,可咱們過去跟主子做了段時間,知道主子是個寬厚人,從不苛待下人,說實話,咱們是存了小心思,想著就算月銀不多,若主子能賞賜咱們一、兩把壺,那可是咱們掙好幾年都掙不來的。」

這些話讓阿觀挑不出半點錯處,加上她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性子,明知道他們聯手欺騙,可話都說到這上頭了,她還能怎樣?

把家里弄得雞飛狗跳?讓人人都揣著恐懼、小心翼翼行事?搖頭,她們不自在,她能自在到哪里?

「既然兩位師傅這樣講,我也不多說什麼,不過我做的東西是不外流的,你們也別打這份心思,月季,兩位師傅的月銀就照過去那樣給,別苛待了人。」

「謝謝主子。」

兩位師傅喜出望外,沒想到事情這般輕輕放下,松口氣,他們正擔心著呢,萬一被王妃給趕出去,「那邊」要怎麼交代才行。

阿觀問完話,師傅退下去,他們過關了四婢可沒有,阿觀的視線在她們身上轉來轉去,像尋她們身上有無跳蚤似的,半晌,才似笑非笑開口說︰「我也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需要什麼就有什麼送上門。」

「主子怎地這樣說?」曉陽喉嚨口緊了緊。

「不是嗎,我想畫圖,顏料鋪子里就恰恰有畫師訂下卻不取的好貨,我想看書,便有人被抄了家,雜書一箱箱往莊園里送,要燒窯,曉陽、曉初上個街,就會遇上陳師傅、王師傅,那皮裘……

「我沒深問,若是深問下去,怕又是一番故事,我不知道你們企圖隱瞞我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人吶,往往說一個謊便得用更多的謊話去圓,謊話像滾雪球,只會越滾越大,到最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都分不清楚了。

「你們最近挺喜歡商量的,那就下去商量商量吧,如果商量出要同我說實話,我很樂意听。」

曉陽、曉初和琉芳相看著彼此,唯有月季低頭不語,咬著牙硬抗。阿觀見狀,眉頭皺了起來。

屋子里悶得很,誰都不敢挪移腳步,下去「商量商量」。

這時,綠苡和紅霓喳喳呼呼地從外頭跑進來,滿臉春風笑意,半點兒也沒發覺屋里氣氛不對勁。

英姨也在她們身後進門,端著一碗熱湯走到阿觀面前。

阿觀心里堵著呢,可是見到英姨的笑臉,啥氣也沒了,她接過湯,一口一口慢慢喝著。

紅霓也不等阿觀把湯喝完,急急說道︰「主子,你看咱們得了什麼?」

「什麼?」

「安胎藥,是宮里太醫開的方子呢。」

「你們怎麼會有宮里開的方子?」阿觀蹙眉問。

「主子不是想吃蔬菜嗎?雖然開了春,可這大冷天,想吃蔬菜可不容易買,咱們便尋到王二順子家,硬是搶了他一籮筐呢。」紅霓樂呼呼說道。

「你這人,說話沒前沒後的,讓主子怎麼听得懂啊。」綠苡瞪紅霓一眼,轉頭對阿觀說︰「主子,那個王二順子的妹妹璧月也進宮當宮女,服侍的是溫嬪娘娘,溫嬪娘娘特別喜歡青翠的蔬菜,可在冬日里不容易得到,璧月便讓哥哥用瓦盆在屋里種菜。

「王二順子在屋里燒上炭,沒想到那菜竟也長得好,皇帝幾次到溫嬪屋子里見有蔬菜可吃,就更喜歡去了,溫嬪高興得很,賞賜頗豐,王二順子便在屋後蓋起一排屋子,等著每到冬天就種菜。

「王二順子越種越順手,以後每到冬日就專賣蔬菜。我們和璧月頗有交情,在宮里彼此照顧提攜,有一回璧月犯錯,溫嬪要打死她,還是咱們去向淑妃娘娘求的情,讓淑妃娘娘出面救下她的小命。」

紅霓接下話。

「那可是救命之恩呢,所以咱們去向王二順子買青菜,他斷無不買的理兒。而且不只要賣,還得便宜賣,若不是咱們姐妹,璧月哪有出頭日子?王二順子想賺這個獨門生意更是沒門兒。」

綠苡興匆匆地說︰「今兒個月季姐姐給咱們五兩銀子,我們便往王二順子家去,發現璧月也在,她說溫嬪懷了孩子,听說濟仁堂的藥好,便請太醫開方子,讓璧月去濟仁堂抓藥。

「我們想,主子也懷了女圭女圭,若能吃上幾帖太醫開的安胎藥豈不更好,于是咱們就和璧月去了趟濟仁堂,把買菜剩下的銀子全買了藥,濟仁堂的大夫說,這藥方子開得真好呢。」

綠苡嘴巴說著,手也沒停過,把藥往阿觀跟前遞去。

琉芳擋在前頭,說︰「藥可不能胡亂吃的,總要合了主子的體質才成。」主子的胎一向是老太爺在照顧的。

「總歸是她們一番好意。」阿觀說道。

她將空碗遞給英姨,打開藥包看了幾眼,又是一陣苦笑……她再沒見識,至少喝過不少藥,這里頭的藥材根本不是五兩十兩的事兒,除非濟仁堂是開救濟院的,買五毛給一塊,完全不計成本。

阿觀闔上藥包,說︰「你們都下去吧,我累了,誰也不要進來。」

綠苡不知道主子怎會突然變了臉色,平日里性情那樣好的一個人吶,她偷偷喵了眼曉陽、曉初幾個,她們也是滿臉的不自在,綠苡只好拉起妹妹,跟在她們後頭,退出屋里。

英姨扶阿觀躺下,輕輕替她拉上被子,溫溫厚厚的掌心拍著她的背,柔聲說︰「何必在意呢,不管她們背著你做些什麼,終是一門心思對你好,人不可以沒有心機,否則容易遭人暗算,可若心機太重,連旁人的好意都要忖度推敲,豈不是活得太辛苦。」

阿觀轉過身,把頭埋進她懷里。

英姨不美麗、不多話也不逗趣,可她好喜歡好喜歡溫柔的英姨,深吸一口氣,那是母親的氣味兒,在她懷里,阿觀放松下來。

「英姨,我真喜歡你。」

「傻孩子,英姨何嘗不喜歡你。」

「當我的娘吧,我想讓你寵著哄著疼著……」沒有了那個人的呵寵,她需要替自己找到替代方案。

「好。」英姨想也不想,應下。

綠苡、紅霓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垂頭喪氣抱著藥包走在四婢身後。

進院子後,月季將藥包接手過來,打開看一眼,終于明白主子為什麼會苦笑不已。

「綠苡、紅霓,說實話吧,你們是誰派到主子身邊的人?」月季直接跳進主題。

「月季姐姐?」兩人吃驚地齊齊望向月季。

「說,我必須知道你們是誰派來的。」月季的目光堅定,無分毫轉園空間。

「請月季姐姐原諒,我們不能說,但我們可以用腦袋保證,絕對沒有坑害主子的念頭。」她們還以為那藥是毒不是補,急得小臉漲紅想跳腳。

「是藥有問題嗎?」

月季沒回答她的話,凝神細想須臾,低聲問︰「是皇上嗎?是皇上派你們跟在主子身邊照顧的?」

她們咬緊牙關不敢招認,但那震驚的表情已經將答案說了分明。

「行了,反正你們也是為主子好,透個訊給你們,下次拿到藥先翻檢看看,那藥至少要十兩銀子才抓得到,我只給你們五兩銀,這謊該怎麼圓,你們回房里想想。」

綠苡、紅霓表情難看地下去了。

一直不敢說話的曉陽問︰「現在怎麼辦?」

「主子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也許……」琉芳剛開口,就讓月季將話給攔下來。

「別心存僥幸,現在王爺不在莊園里,我讓齊古去向王爺透個訊,讓王爺有心理準備。」

月季嘆息,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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