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堂堂‘秦王妃’如果在御宴上殺人……雖然這個秦王妃是假的,但這個後果太嚴重。
可因了動靜太大,牽動體內的銀針,捱不住渾身的痛,我慘叫一聲,重新跌回床榻上。
「姑娘小心。」
在秦媽媽小心的扶住我的同時,急促的馬蹄聲若陣雷般滾過耳際。
正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外面傳來陣陣‘恭迎王爺、恭迎王妃娘娘’的話。
未加思索,秦媽媽出手極快的戴上了她的人皮面具。
秦媽媽方方整好發髻,我所居院子的門已被馬蹄踢開,緊接著我病房的門亦被馬蹄踢開,然後,我看見李世民一襲王爺穿戴端坐‘白蹄烏’之上。他懷中抱著的是一襲盛妝的‘秦王妃’––佟兒。
平時總是我在他懷中,所以不覺得我和他是多麼的般配,如今乍一見,真一對璧人,呵呵!
如雲、如月緊跟其後,侯君集、段志玄亦相繼涌現。緊接著涌現的是我一應認識的800悍勇中的精英……
燭光搖曳之下,李世民的神情很是震顫,那向來巋然不動的身姿此時也有些顫抖,他抬起馬鞭指向門外,「侯爺,去安排,一只蒼蠅都不許飛進來。」
「是。」
李世民訓練的這批悍勇我見識過,整體作戰能力極強、組織性極強,賣命更狠。說他們以一擋十不為過。如今驟然聚得這麼齊……有劍拔弩張的緊迫感。
看這陣勢,我估模著,出大事了––佟兒是不是得手了?
只是她若真得手了,李世民應該護著她回隔壁的院子,而不應該來我這里啊。
殺人抵命!
想到李世民曾經說要殺我以找回他的觀音婢……我心一個咯 ︰你該不會決定將我當秦王妃處死,然後來個移花接木,讓那個你認為的‘秦王妃’繼續活下來吧?
若真如此……思緒間,我決定暫且仍舊裝作不能動彈的樣子,靜看他下一步的舉動。
眼見著侯君集等人出去安排,病房中只剩下秦媽媽、我、如雲、如月,他和佟兒,李世民這才緩緩的跳下馬,緊接著他將端坐在馬背上的佟兒一把拽了下來。
拽?
這和原來的扶、抱是多麼的不一,這一拽中透露著太多的恨。
我眼楮一亮︰他發覺了,發覺佟兒的真相了嗎?即便如今佟兒仍舊有著我的容顏,但他終究是憑心感覺到了,所以毫不猶豫的直奔我的病房。
佟兒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一直瞪大著眼楮不明所已。在被李世民強行拽下馬背後,她‘ 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撞地的疼痛令她倏地回神清醒,緊接著,她居然‘哈哈’大笑起來,語氣帶著十足的尖銳,早失了她原來聲音的秀美,「爹,女兒為你報仇了,報仇了。」
聞言,我震驚的看向佟兒所穿的王妃盛裝,其上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我的天,這個倔強的丫頭終于完成她的志願了!
似見了鬼般,李世民突地將她推倒,不再理會那個在地上一徑只是尖叫著「爹,女兒報仇了,報仇了」話的女人,而是一步一捱的往我所臥的床榻前走來。
「姑爺,你做什麼?」
不滿李世民如此粗魯的對待她們的姑娘,如雲、如月一邊責問著李世民,一邊快速上前攙扶佟兒起身,雙雙急問,「姑娘,還好麼?」
本一徑向我這里走來的李世民冷哼一聲回頭,眼中帶著森冷入骨的寒意,即便不再發出一言一語,但氣勢迫人,有寒意漫上來的感覺,搞得如雲、如月二人雙雙打了個激靈。
素來仗著我寵著她們,還是如雲的膽子大些,顫顫抖抖的覷了李世民一眼,又好聲的安慰著她攙扶著的人。
臉色蒼白,如狂似顛,花枝時有搖顫,嘴角不時發出即後怕又勝利的清笑……近乎神智失常。
我想,佟兒如今這番狀況,也許是第一次殺人刺激了她罷。
「姑爺。」
秦媽媽的聲音拉回我注意佟兒的神思,這才發覺李世民已經來到了我的床榻前。
擺手示意秦媽媽退下,接著,李世民那透著嗜血般紅的一雙俊目直直的盯著我,神情即激動又古怪,即憤怒又痛心,語句即透著顫抖也透著肯定。「我的觀音婢再怎麼狠,不會狠到去殺人。我的觀音婢再怎麼傻,不會傻到去做對我不利的事。我的觀音婢再怎麼恨,不會恨到不給我一個解釋就不要我和蠶兒。我的觀音婢愛恨有度、涇渭分明……」
一邊說著話,他的大手一邊抓向我胸前的衣物,但眼神的猶豫不決仍舊透露出他此刻的擔心和害怕。
突地,他松了手,直接撩袍坐到床緣邊,抓起我的右腳,然後,雙目有神的盯著我的右腳心。
淚不自覺的涌出。
原來,即便我這麼丑,他終究還是認出我了。
即便那個佟兒再怎麼像我,他終究還是看透她了。
他的眼神從震驚到驚喜,從驚喜到大怒,接著似龍吟般的痛苦叫聲劃破蒼穹,他利落的起身,從牆壁處掛著的劍鞘中抽出雪花劍直指被如雲、如月攙扶的佟兒。駭得如雲、如月二人忙不迭的挾著佟兒急速後退躲避。
「二郎,住手。」
雪花劍‘當’的一聲落在地上,李世民倏地轉身,直向我臥著的床榻撲來,「觀音婢,觀音婢。」
別說動彈不得,如今他這般將我抱得死緊,我渾身止不住的痛。禁不住痛‘嘶’出聲。
「觀音婢,哪里痛?哪里?」緊接著,他上下模著我的身子,「告訴我,是哪里?對了,你能說話了?你……你的毒……」
虛弱一笑,我輕聲說道︰「是秦媽媽,踫巧秦媽媽有解藥。」
素知秦媽媽是江湖中人,李世民看向秦媽媽處,「謝謝。」
秦媽媽只是柔和一笑,「該是老身和姑娘有緣。」
握著我的手越來越有力,顯然是激動所致。但他這般用力,受苦的卻是我,我只得再度提醒,「二郎,我的毒方方解,渾身難受得狠,即出不得力也受不得力。」
聞言,李世民急忙松手彈跳開,接著又重新坐到床緣邊,小心翼翼的握著我的手。無比懊悔的說道︰「是我,是我不好,枉有一身武功,枉有這許多效命的人,卻保護不了你,令你受這無妄之災。」
語畢,他眼中的恨若潮汐漸漲,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俊眸中的殺意翻涌激蕩、噴薄欲出……
還不不及阻止,他已是快速的轉身,大掌翻飛之下,地上的雪花劍已掌在他手中,直指向佟兒的方向。
知道他的功夫了得,也知道他能夠殺人于無形,而如今如雲、如月二人似呆傻了般的毫無動靜,佟兒命在旦夕……
故不得身體一動就疼痛難忍,我急急拉住他的手,出聲阻攔,「二郎,你若殺了她,就找不到害我的人了。」
我這番遭遇定然不是一人所為,定然是一個強大的組織。
聞言,李世民很快想通其中的道理,憤然將寶劍隨手擲出,伴著劍吟之風,隨著一道強光閃過,劍刃險之又險從佟兒面頰邊滑過,全然沒入佟兒身後牆壁之中。
看著泥塑木雕一般的如雲、如月,李世民喝道︰「她是害得你們姑娘差點死去的人,你們還護著她做什麼?」
「姑娘……這……媽媽……怎麼回事?」
秦媽媽嘆聲搖頭,擺了擺手,示意如雲、如月莫要多問。她只是走到佟兒面前,仔細的鑽研著佟兒的臉。最後她苦笑一聲,「這張人皮面具真是精致,真真獨一無二。」說話間,她大手一揭,佟兒卻相應的痛叫起來。
原來,這面具是硬粘上去的,和皮膚合二為一,所以即便是佟兒本人也看不出破綻。
秦媽媽起初用了點蠻力,佟兒臉上的人皮面具雖然揭去了不少,但因為粘得極嚴密,佟兒臉上的皮膚亦被揭了一些,鮮血立時滲了出來。
「狠,真狠!」秦媽媽思索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小紙包,然後拿起一杯水,將小紙包中的藥倒入水中攪勻。接著,她看向佟兒,「看你的造化了。如果藥果然對癥,你也無需破相。如果因了藥不對癥而破相,全當懲罰你這些時日冒充我們姑娘之罪。」
直到現在,如雲、如月才恍然大悟,接著憤憤的甩了佟兒的手,任其無力的摔倒在地上。
「姑娘。」
「姑娘。」
看著撲過來的二人,看著她們二人紅紅的眼楮、痛心的神情,我笑道︰「什麼也別說了,快,去幫媽媽。」
知道我現在不能太過激動,如雲、如月‘誒’了一聲,速速轉身幫著秦媽媽將茶水均勻的涂抹到佟兒僅剩的人皮面具上。
「難怪你不許我們兩個幫你沐浴?」
「難怪你再也不和我們兩個說話?」
「原來你怕,怕一說話就露了身份。怕一旦沐浴被我們發現你易容的真相。」
如雲、如月一邊說著話,一邊狠狠的揭著佟兒臉上的人皮面具。
「即便她允你們二人替她沐浴,這人皮面具之精妙,你們未必看得出來。」
听得秦媽媽的感嘆之言,如雲、如月羞愧的看向我的方向,如雲道︰「姑娘,是我們瞎了眼,這些時天天替你沐浴也沒有發現你被人易了容。」
眼楮一紅,如月亦接口說道︰「怪道我說你和我們姑娘的頭發一模一樣,和我們姑娘的身材一模一樣,怪道小王爺如此貪念你的味道,原來我們連小孩子都不如。」
在如月說話的功夫,如雲已將佟兒臉上的人皮面具全然揭下,除去先前被秦媽媽蠻力揭傷的一塊滲著鮮血額外的嚇人外,用藥後揭下的部分尚好,能夠很清楚的看出她是誰。
隨著如雲、如月齊聲驚叫‘佟兒’後,李世民怒不可遏的上前,一腳踹在了佟兒的心口,「說,是誰,你和誰圖謀陷害王妃?如今更來陷害本王?」
因了疼痛而徹底的清醒,不再沉浸在初次殺人的後怕之中,佟兒跪著爬起來,爬到李世民身邊,緊緊拽著李世民的腿,「王爺,不知道,奴婢真不知道是誰替奴婢粘上了王妃娘娘的容顏,更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長安。王爺,奴婢求您,讓奴婢當姑子去罷,讓奴婢當姑子去罷。」
聲嘶力竭的呼喚,沒有絲毫的說服力。李世民一听‘姑子’一詞,更是怒不可遏,一把將佟兒抓起來,怒道︰「不說是吧……你以為你還有當姑子的命?本王要讓你領會比王妃更痛十倍的痛?要讓你領受比王妃更苦十分的苦?本王要讓你痛不欲生。」
「二郎,不是她的錯。」
說話間,我掙扎著要坐起來。李世民急忙快步上前扶定我,眼見我渾身痛得又出了一層冷汗,他急急看向秦媽媽,「媽媽,不是說,毒已經解了麼?」
欲言又止,秦媽媽低下頭解釋,「這個毒太深,雖是解了,但也得些時日。除非毒徹底的清除,姑娘才能恢復原來的容貌,」
「這也是觀音婢動不動就覺得疼痛難忍的原因,是不?」
「呃,是……是的。」
事情未有定論,秦媽媽自是不想透露太多的消息。唉,秦媽媽這般搪塞是因為這事關黃金戰士的秘密,真是太為難她了。
輕輕的撫著我的臉,李世民柔聲說道︰「觀音婢,別怕。我這就傳太醫來替你疹治,定能及早替你去毒。」
若太醫懂江湖中人用藥的話,我至于受這麼多天的苦嗎?心中月復誹著,我拉住他說道︰「不必了。有秦媽媽就成了。我相信媽媽能夠替我將體內的余毒全部清除,只是需要時間而已。怎麼,二郎是嫌我如今這副丑顏?」
起初不明其意,接著他怒火中燒的彈了彈我的額頭。
我忍不住又痛‘嘶’一聲。
神情即懊惱又痛悔,李世民急道︰「痛,是不?」
「二郎,我不比以往,能不能夠少一些暴力?」
嘴角帶著恬和的微笑,聲音中卻是漫盡怒其不爭的寵味,李世民佯怒道︰「什麼嫌棄?你知不知道,在你听不到、看不到、說不得的日子里,我可天天在你的身邊說心里話。如果真嫌棄,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只是萬不想你果然是我的觀音婢。」
什麼听不到、看不到、說不得……既然你這麼認定,我就順著你的意唄,反正我已經知道了一個全新的你,一個內心其實相當脆弱的你。
正欲開口,屋外傳來侯君集的聲音,「王爺,東宮的人已圍了長,陛下和太子殿下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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