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翻江倒海,一時間我震驚無語。
「小王爺,跑得真快。」說話間,如雲、如月已是相繼趕到。
壓下心中的震驚,我笑著走向承乾,抱起他說道︰「呃,我的乾兒洗得真香,像個香噴噴的小包子。」
「母妃,你還沒有回答蠶兒,什麼不能要啊。」
該怎麼回答他呢?我心思極快的飛轉著,卻听承乾說道︰「母妃,你想撒謊了嗎?眼楮眨得這麼快?」
突地,我心一悸,茫然的盯著他。這話和李世民所說是何其一致。
我,想對自己的孩子撒謊了嗎?
雖然他不失雙親之*,但就這個時代而言,我已經有些對不起他了,如果我再向他撒謊的話,他以後會不會恨我,會不會不再相信我?
「母妃,你怎麼了?好了,蠶兒不問了。」一邊說著話,他一邊伸出小手輕撫我眼角的淚水,「母妃傷心的話蠶兒再也不問了。」
「好。」我含淚帶笑的吻著他的小手,「以後母妃覺得可以回答乾兒問題的時候,母妃一定告訴乾兒。」
笑得璀璨若星辰,承乾親吻了我一口,「母妃,我們快睡。」
睡,如何睡得著。
奈著性子陪著承乾在床榻上瘋鬧了會子後,听得他的呼吸聲很是均勻,應該是睡熟了。我悄悄的下床來到外間。
果然,秦媽媽、如雲、如月都沒有睡。看如雲、如月臉上的神情,秦媽媽應該將我的事說給這兩個小妮子知道了,不待她們開口,我問道︰「乾兒方才在門口站了多久?」
「小王爺很興奮,一洗漱好便跑來了。我們和他只幾步遠的距離,應該沒站多久,他應該只听到‘不能要’的話,因為我們連‘不能要’的話都沒有听到。」
聞言,我長吁一口氣。如此說來,承乾並未听全。
倒是我以後要小心謹慎些,方才是心寸大亂才導致警惕性下降。
我思緒間,如雲又道︰「娘娘,你擔心多余了。這兩個孩子完全可以留下來。我們都可以替娘娘作證啊。」
「作證?」一怔之下,明白她們二人所謂何意,我哧笑問道︰「你們都是我的人,如何作證?」
「燕貴人也可以作證啊。」
燕小滿。
我蹩眉想了想那個柔中帶剛的女子,然後終是搖了搖頭,「算了,我心已定,你們不要再說了。」
「娘娘,你真狠心。你並不是擔心王爺不相信你,而是你根本就不想要這兩個孩子。」
如月的指控是事實。
確實,確實是我不想要︰因為我不想因了這兩個孩子再和他糾纏不清。
他正在努力的將我從他的心中拔除,而且頗見成效。
而我在和他有過那瘋狂的一夜後,對他的感情也在發生著質的變化。
如今,我和李世民二人能夠擁有的共同話題是‘天下’,再也無‘情*’。
「娘娘,孩子是無辜的。就算是一條小貓、小狗生了病,娘娘都會憐惜幾天、照顧幾天,更何況是你的骨肉,你……」
「都別說了。」突地截斷如雲的話,如雲一個激靈下吃驚的看著我,我一字一頓繼續道︰「藥我必須得到,至于《彤書》上的記載也必須修改。就算遂安有疑,我們只一口咬定她是太希望王爺和我有一個孩子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便是。」
眼見如月要出聲反駁,秦媽媽擺手制止,「好了,你們兩個下去罷。就按娘娘吩咐的去辦。」
一扭身子,如雲、如月二人不甘心的退下。
秦媽媽一逕拉著我進里間,一逕說道︰「放心,老身必不會讓遂安見到王爺。再說王爺還在羅府守靈,一時半會他們二人是不會踫面的。娘娘今夜好生休息便是。」
這語氣、神情,好冷。
我知道自己方才的決定傷了她的心。我更知道自己正在用自己的權力逼迫著她去做一件她不想做的事情。
有的事就算千難萬難,但如果她想做舍命也會幫我完成。
有的事就算再簡單,但如果她不想做……一把抓住秦媽媽要甩月兌的手,我哽咽說道︰「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秦媽媽輕撫著我的頭發,柔聲說道︰「老身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是非常玲瓏剔透的一個人兒,為什麼在感情之事上便是這麼的頑固不化。如今更要禍及到……」
語及此,她突地頓住,長嘆道︰「娘娘既然有吩咐,屬下便是萬死也不辭。只是屬下請娘娘今夜不要安睡。」
淚眼朦朧,我看向秦媽媽。
「多看看小王爺罷。想一想那兩個孩子如果長得和小王爺一般,那你到底還忍不忍心?」
翌日。
悠悠醒轉,承乾已不在我身邊。
昨晚的一切撲入腦海。
我……又有孩子了!
雙手放在尚平坦的小月復來回摩挲,我兩眼茫然的盯著帳頂。
知道我醒了,如雲、如月默默的揭起帳幕,默默的扶我下床,默默的替我梳洗。
這兩個小妮子平素最是喜歡嘰嘰喳喳,今天卻是沉默寡言︰你們也恨我了嗎?
我活在大唐,卻堅守著21世紀的理念,世人皆醉我獨醒,能不令你們恨?
「娘娘,藥已經熬好了。」冷冷的說著話,如雲將藥遞到我手中。
抓過藥碗,我的肚子突地覺得一片冰涼,痛遍襲全身。
這個孩子……不,這兩個孩子果然便是原始沖動下的產物嗎?
就算是,我就有權剝奪他們睜眼看世界的權利嗎?
將藥送到唇邊,淚不自覺的滾落而下,手亦顫抖起來。
看著藥碗中濺起的滴滴漣漪,似乎知道我在做著艱難的決定,如雲、如月不似以往般的膩著我,而是快速的離開。
秦媽媽至今沒有露面……
閉上眼,回想昨晚上秦媽媽的一言一句,是那麼的冷,那麼的冰。
一如她所言,一整夜,我沒有睡。
我只是輕揉著承乾的小臉,輕撫著他的眉頭,輕吻著他的眼……腦中盡是他長大的一點一滴。
只到拂曉終是捱不住困意襲來才歪在承乾的身邊打了個盹,不想一覺就這般睡到了午後。
我知道,無論她願意與否,她定然會按我的要求處理好每一件事。
剩下的,便是我狠心將這碗藥一口飲盡。
21世紀,曾經做為孤兒的我是多麼的祈盼著父母之*。
這一世,我享盡父母之*,讓我真正的感受到父母之*方才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永恆。
可如今,即將再次成為母親的我卻要親手將這世上最偉大的永恆葬送。
––虎毒不食子啊!
緩緩將藥碗放在書桌上,我起身往花園走去。
三思院,今天靜極。
初秋的風帶來陣陣野菊花的清香。
環顧成片的花圃,多是冰巧、小菊送來的菊花品種。借著這初秋的風,它們怒放著燦爛的生命。
緩緩蹲下,我用手親撫著那麼柔女敕的花瓣︰花木有情,更何況人?
手不自覺的揉向小月復,心靜了下來,也出奇的柔︰孩子們,娘錯了,對不起!
「母妃,母妃,好消息,好消息……」
承乾激動、興奮的聲音傳遍秦王府。很快我便看到他小小的身影快速向我這里移動著、奔跑著。
站起來。我笑看著他,展開雙臂。
飛身撲進我懷中,承乾大聲說道︰「父王要出征了。」
出征?
函谷關!
李淵終于同意了?!
「母妃,父王說了,此番決戰中原一樣要帶著蠶兒。」
輕刮著他興奮得通紅的臉頰,我笑道︰「這樣說來,乾兒和母妃又得分開一段時日了?」
瞅眼看著我,承乾的聲音越來越低。「蠶兒也會想母妃的。柏壁之戰的時候蠶兒就很想母妃。」
好笑的親了一口他鼓著的臉頰,我說道︰「母妃的乾兒是個小男子漢了呢。男子漢嘛,征戰四海、四海為家再正常不過。等乾兒長大了,和母妃分開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驚異的看著我,承乾的眼楮閃著耀人的光芒。「父王也說過這樣的話。」
唉,不知不覺,我將柏壁之時李世民勸導承乾的話說了出來。這是不是近朱者赤呢?一笑,我又道︰「如果母妃自私的將乾兒捆綁在這花園之中,讓乾兒像一株小花朵般的成長便是母妃的不對了。乖兒子,放心的陪著你父王去罷,母妃不會有事。母妃在王府等著,等著母妃的小英雄凱旋。」
「母妃,要不……蠶兒要父王將母妃也帶上。」
聞言,我毫不遲疑的一口否決了個‘不’字。
李世民兵出函谷關,必然是曠古之大戰,畢竟此戰他踫到的人不是一個劉武周,而是竇建德、王世充的聯盟軍。所以,做為無極的我必須去幫他。如果我以秦王妃的身份追隨在他身邊,又如何分身成無極?
突地,我眼中一亮,心中有了主意︰孩子,你們是無極的。無極即是你們的爹,又是你們的媽。你們可以月兌離皇室族親的桎梏,自由自在的生長在這片廣博的大地上,你們……會比你們的大哥幸福許多許多。
我思緒間,承乾伸出小手,撫上我的眉頭,「母妃,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去?」
「因為母妃的身子不是非常的好,去了只會拖累你的父王,再加上戰場上的條件苛刻,越發對母妃的身子不利。」
知道我說得有理,承乾失落的‘哦’了一聲,輕揉著我的臉頰。「那蠶兒就在戰場在想著母妃。」接著,他‘咦’了一聲,眼楮放亮的說道︰「母妃,你不是答應蠶兒,用蠶兒的蠶兄弟們吐的絲替蠶兒制戰袍的嗎,制好了沒?這次我要穿上它們去中原。」
每次听到他說‘蠶兄弟’,我都想笑。不想,老天果然替他送來蠶兄弟了,可……也許他們一生不會踫面。念及此,我嘆道︰「乾兒,母妃差點就傷了你的蠶兄弟呢!」
眯眼看著我,承乾說道︰「蠶兒的蠶兄弟都睡覺了,在繭里面,母妃怎麼可能傷到它們?」接著,他咧嘴一笑,又道︰「再說,它們化成蛾子飛出來,母妃這才抽的絲,算不上傷了它們。」
小子,你懂什麼?心中月復誹著,我輕拍著承乾的頭,好笑的睨著他。
正在此時,傳來秦媽媽焦急的聲音,「小王爺,下來,下來。」
承乾小身子一扭,倔強的伸手抱著我的脖子,說了聲‘不’後還故意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
知道秦媽媽是擔心我的身子,我示意她不必太過緊張,然後一逕抱著承乾回房間,一逕問著些話。這才知道一晚上好睡的他一大早醒來便又跑到羅府去了,正好遇到了親自為羅藝吊唁的李淵,李淵被當時那一片悲狀的場景所感動,當場下旨,命李世民出兵函兵關為羅藝老將軍報仇。
進了屋,我將承乾放在椅子中,問道︰「你父王不是說不讓你去羅府的嗎?你怎麼不听話又跑去了。」
「可母妃昨晚哭了,蠶兒得去告訴父王。」
哭?
細想了想,我輕嘆一聲,模著他的額頭,「兒子,母妃好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以後這點子小事便不要去告訴你父王,免得他擔心,明白不?」
似懂非懂,承乾點了點頭。見秦媽媽端了些糕點上來,他急忙伸手抓了便往嘴中送。卻因為吃得太急,咽住了。
我一邊好笑的拍著他的後背,一邊說道︰「瞧瞧,還小王爺呢。不知道的只當你是從餓牢跑出來的小餓死鬼。媽媽,快,去倒杯茶。」
「這不有嗎?」一邊說著話,承乾一邊將那裝著墮胎藥的碗抓到手中就往嘴中送。
我急忙伸手抓住,「別。」見他疑惑的盯著我,我笑著將藥從放嘴邊拿開,又扳開他的小手,將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解釋說道︰「乾兒,這是母妃喝的藥,你怎麼能喝呢?」
熠熠生輝的眼楮中寫滿‘擔心’二字,承乾快速溜下椅子,抱著我的雙腿,仰頭看著我,「母妃又生病了嗎?」
是啊,病得還挺嚴重的。略有所思,我點了點頭。
「那母妃快坐下,快坐下。」一逕說著話,他一逕將我推到椅中坐定,然後端起那碗藥遞到我嘴邊,「母妃,快喝,喝了就好了。」
這……我……
方方端來茶水的秦媽媽咬牙看著承乾的小手,眼中的神情整一個‘風中零亂’可以形容。
將藥碗拿過放在桌案上,我輕刮著承乾的鼻子,「這藥啊,要攤涼了喝才有效,所以,再放一放。」
承乾‘哦’了一聲,爬到椅中偎在我懷中。
秦媽媽長吁一口氣,小心的喂了些茶給承乾喝,我問了些‘還咽著沒’的話,見他直是搖頭,我看了秦媽媽一眼,又看了墮胎藥一眼,「都收拾下去罷。」
這墮胎藥就這麼擺在承乾的面前,總有在他的面前謀殺他親兄弟的嫌疑。
知道我放棄了墮胎的決定,秦媽媽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說著‘好好’的話,快速的將藥碗、茶杯一古腦往托盤上放。
‘誒’了一聲,承乾將秦媽媽放入托盤中的藥碗端了出來,略帶生氣的提醒,「你怎麼能將母妃還沒有喝的藥端走呢,放在這里,等會子我來喂母妃喝。」說到這里,承乾伸著小手揉著我的臉,又道︰「蠶兒不希望在兵發中原的時候,母妃的病還沒有好。那樣蠶兒會擔心母妃的。」
秦媽媽的眼神徹底的亂了。
我好笑的睨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媽媽,別忙活了,下去罷,有乾兒照顧我,你‘放心’罷。」我故意將‘放心’二字說得極重,她定當明白我的意思。
嘴角噙著笑,秦媽媽模了模承乾的頭,「小王爺,你母妃病著,不要鬧得太狠,明白不?」
笑眯了眼的看著秦媽媽,承乾點著頭,「知道了。」眼見著秦媽媽退出房間,承乾的小手又抓向糕點,「秦媽媽走了,我就可以多吃點了。」
這孩子……「你還真是餓牢出來的餓死鬼啊,慢點,別又咽著。」
一邊急急的將糕點往口中塞著,承乾一邊說道︰「一大早忙活到現在,我兩餐都沒吃呢。能不像個餓死鬼。快,我再吃點。秦媽媽做的糕點最好吃,可有一點不好,就是不許我多吃……」說到這里,他還特特的扮了個鬼臉。
這神情,真可*。
我笑著伸手替他拍著嘴角的糕屑,不停的說著‘慢點’的話。
「還是母妃好,不像秦媽媽那般的管著我。」
秦媽媽那是為了你好。心中月復誹著,我憐*的看著承乾的小嘴不停的吃著糕點,笑道︰「你父王呢,怎麼沒有回?」
「父王點兵點將去了。據我所知,羅成叔叔、秦瓊伯伯、如晦叔叔、劉叔叔、段叔叔、三舅舅、李靖伯伯、徐茂公伯伯……」一邊說著話,承乾一邊扳著小手指數著,直至十個小手指頭數完,他‘唉呀’一聲,又道︰「反正,蠶兒認識的好多伯伯、叔叔這一次都要陪著父王出征。哦,對了,還有小黑碳的父親也要去。」
李世民手中武將如雲、謀臣如雨,不說承乾數不過來。即便是我有時候都數不過來。想當然這也是李淵、李建成忌諱的原因之一。
吃飽了,興奮了一天的承乾吃飽喝足後睡意便襲來。早將要服侍我喝藥的事忘諸腦後。
我呢,也想著法子輕哄他,務必使他睡著,免得他真‘逼’著我喝藥,到時候我真就有些騎虎難下了。
在承乾似隻果般的臉頰上啃了一口,我小心翼翼的將熟睡的他放在了床榻上。
靜靜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子,我又看向遠處桌案上擺放著的那碗墮胎藥,嘴角一笑,我起身往桌案走去。
秦媽媽輕掀珠簾,「娘娘。」
端起藥碗,我拉著秦媽媽來到外間,在她耳邊低語,「本尊決定了,這兩個孩子是無極的。」
李世民出兵函谷關,我又可以化身成無極的身份出戰在外。我敢斷定中原之戰的凶險不下柏壁之戰,柏壁之戰都用了半年時間,那中原之戰的時間定然會拖得更長,而我的這兩個孩子,定然可以安然出生在外……
當然明白個中情由,秦媽媽喜上眉梢的看著我,「好好好,那這藥……」
「你說呢?」說話間,聞得外間的房門被推開,只當是如雲、如月,我一邊回頭一邊說道︰「如雲、如月……」後面那句‘將這藥拿去倒掉’的話還沒說出口,我怔忡的看著那個站在門外的身影––李世民!
心中一悸,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藥碗撞向地面,‘叮當’一聲,碎得四離五散,其中的藥水、藥渣濺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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