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像個人,可為何就從來都不干人事兒呢?」葉听雪歪著頭,冷眼掃過眼前被緊緊捆綁的兩人。
「嘿,女人,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尋死路!小爺奉勸你,最好把我和我娘放了,否則我爹定將屠你滿門!」濮陽宇翼不急不躁的躺倒在地上,仰視著葉听雪,口中威脅道。
「滿門?」聞言,葉听雪愣了愣,隨即嗤聲笑道︰「我這人最不愛吃的便是敬酒,最不听的就是勸,最不怕的便是被屠滿門。而且……」葉听雪挑了挑眉,淡聲說道︰「你爹濮陽天,已經死了。」
「什麼!」兩人一時驚慌失色。
「老爺……老爺去了?」柳氏不可置信的瞪著葉听雪,大聲吼道︰「不可能……不可能!老爺那麼厲害,誰能傷得了他?」
見葉听雪不予理會,似是不屑作答,濮陽宇翼低聲怒吼︰「你說!是誰……是誰殺了我爹?我要殺了他!」
「哦,是我。」葉听雪轉過身去,坐在桌邊,對呆愣住的二人淡聲重復道︰「殺了濮陽天的人,是我。」
「呵……呵呵……你……你在說笑?」濮陽宇翼干笑兩聲︰「我爹……會被你這種女人殺掉?你會武功嗎?只怕你還沒靠近我爹就被殺了吧!」
葉听雪聳了聳肩,卻沒有回答,而是單手杵著腦袋對二人說道︰「還有,血鴻山莊被滅了,沒有人會來救你們。」
「哈哈哈!又在說笑!」濮陽宇諾癲狂的笑出聲來,一時不可抑制。
葉听雪與濮陽宇翼二人身後的蕭逸軒和凌夜冷眼看著,默不作聲。
半晌,濮陽宇翼止住笑聲,冷汗涔涔的瞪大雙眼,顫聲問向葉听雪︰「真的……滅了?」
「嗯。」葉听雪點了點頭。
濮陽宇翼咬了咬牙,恨聲問道︰「是……是你?」
這次,葉听雪連頭都懶得點了,只是輕嗯了一聲。
得到葉听雪的肯定,濮陽宇翼如丟了魂魄一般呆坐在地上。
「翼兒……翼兒!不可信!不可信啊!」一旁,柳氏努力坐起身,拿肩膀撞著濮陽宇翼︰「你爹那麼厲害,山莊里人又那麼多,不會有事的!翼兒莫信啊!」
濮陽宇翼無力的搖了搖頭,抬頭看向葉听雪的雙眼,苦澀笑道︰「或許……是真的。」
「翼兒……」柳氏輕聲呢喃,突然猛地起身朝葉听雪奔去,然而只是剛剛起身,便被凌夜毫不留情的一腳踹翻在地。
「混蛋!」濮陽宇翼咬牙切齒的瞪著凌夜,努力掙扎,試圖掙開身上的繩索。
「還不死心?」蕭逸軒邪魅的勾起嘴角︰「你們身上的,是柔韌性最好的青牛筋,只會越掙越緊。」
「放了我們!放了我們!」柳氏突然發出尖利的叫聲,就如地獄而來的惡鬼一般︰「錢……我可以給你們錢!多少錢都可以!放了我們啊……」
「你們究竟是誰?」濮陽宇翼掙扎了半天無果後,狠戾的瞪著葉听雪大吼道︰「告訴你!血鴻山莊在外的子弟還有兩千多人,若是被他們知道是你殺了我,你……你死無全尸!」
見濮陽宇翼色厲內茬的模樣,凌夜冷笑道︰「當真以為我們不了解血鴻山莊嗎?兩千人?據我們的情報,貌似只有六百人吧?」
「而且,樹倒猢猻散啊。」蕭逸軒環肩靠在牆上,輕蔑笑道︰「血鴻山莊沒了,濮陽天和濮陽峰也死了,誰還會為了你而拼命?痴人說夢!」
「你……你們……」見凌夜等人如此清楚血鴻山莊的情況,濮陽宇翼恐懼的盯著葉听雪,顫聲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濮陽宇翼……」葉听雪只是緩慢的,一字一字的叫著濮陽宇翼的名字,卻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壓抑。
「認識濮陽宇諾嗎?」葉听雪端起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水,淡聲問道。
濮陽宇翼咽了咽口水,望了眼被茶杯擋住臉,看不清表情的葉听雪,小心說道︰「不……不認識,也姓濮陽?也是……血鴻山莊的人?」
「呵。」葉听雪忍不住冷笑出聲,周圍空氣仿佛凝固。
「我……我應該認識他嗎?」濮陽宇翼打了個冷顫,疑聲問道。
見濮陽宇翼還是沒有想起濮陽宇諾到底是誰,葉听雪搖了搖頭,眼神迷離的苦笑道︰「你說得沒錯,的確……是小孩子的游戲啊。」
或是頑皮,又或是其他的原因,總之,兒時的濮陽宇翼給了一個無辜孩子無法泯滅的痛苦,而這種痛苦,已經持續了十九年之久。
「忘了?忘得好!忘得好啊!」葉听雪仰天大笑,良久,低下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輕笑說道︰「忘了,我便不必再顧慮了。」
葉听雪看向凌夜,凌夜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散發著寒氣的方盒。
在葉听雪醒來不久,凌夜便按照濮陽宇諾的吩咐,將此物交給葉听雪處理。「這……這是……」濮陽宇翼皺了皺眉,突然驚恐的瞪大雙眼,手腳並用著向後蠕動︰「不要……不要過來!你要干什麼?走開!走開!」
「你你……你們要做什麼?」柳氏顫聲說道︰「不要靠近翼兒!我們有錢……有很多錢!」
「慈母多敗兒,他有今日,與你月兌不了干系。」冰冷的瞥了眼柳氏,葉听雪平淡說道︰「若不是你的縱容,他當年或許也不會做出那等喪心病狂之事。」
「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要靠近我!不要啊!」濮陽宇翼很清楚的知道那小方盒中裝的是什麼,而正因為了解,所以也無比恐懼。
凌夜听而不聞,一腳將濮陽宇翼踩住,打開手中方盒,輕輕一抖,盒中之物便落在濮陽宇翼脖頸之處。仔細看去,原來是一截只有小指大小的雪白之物。
「噬冰蠶!」柳氏已是汗毛豎起,驚悚萬分的看向濮陽宇翼脖頸之物。
「啊——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啊!」感覺到脖頸之間的刺骨寒氣,濮陽宇翼驚叫出聲。
狠狠踩住濮陽宇翼,凌夜冷笑道︰「少—莊—主,這叫以牙還牙!」
「我錯了!我錯了!放開我!」濮陽宇翼奮力掙扎著,聲音中甚至帶著一絲哭腔。
見使勁晃動脖頸的濮陽宇翼將噬冰蠶甩到了地上,凌夜皺了皺眉,剛要蹲下,便見噬冰蠶輕輕蠕動了兩下。
噬冰蠶,蘇醒了!
噬冰蠶左右望了望,似是感覺到了熱源,便慢慢地向濮陽宇翼挪去。
葉听雪眼楮一眨不眨的緊盯著緩慢蠕動的噬冰蠶,眯了眯眼,心中暗道,速度緩慢,毫無殺傷力。
眼見著噬冰蠶一步一步靠近,濮陽宇翼驚悚的張開大嘴,口中發出嘶啞的低吼。
來到濮陽宇翼的脖頸處,噬冰蠶似是嗅了嗅,這才再進一步。
「啊——」濮陽宇翼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一時眼淚橫流。
葉听雪緊緊盯著,只見噬冰蠶竟是一點一點鑽入了濮陽宇翼的脖間動脈,直至不見,只留一個血點。
凌夜松開腳,冷眼看著濮陽宇翼在地上疼痛翻滾。
「翼兒!翼兒!」被蕭逸軒制住的柳氏如發狂一般狠狠瞪著葉听雪,嘶聲道︰「你不得好死!我要讓你下地獄!下地獄!」
「地獄?」葉听雪轉過頭,淡然道︰「不必了,我便是從地獄中出來的。」
「魔鬼……你是魔鬼!魔鬼!」
「咦?」蕭逸軒遲疑的放開手,自言自語道︰「這是……瘋了?」
「沒瘋。」葉听雪面無表情的說道︰「瞳孔沒有渙散。」
「呃……」蕭逸軒俊臉紅了紅,冷眼看向正在舌忝地的柳氏。
見柳氏仍在裝瘋賣傻,葉听雪冷聲說道︰「砍去四肢,別讓她死了。」
「不要!饒命啊!」柳氏聞言,連忙痛哭流涕的向葉听雪求饒。
葉听雪眯了眯眼,轉過頭去。
那一邊,濮陽宇翼已經全身變紅,血筋突起,一如那夜濮陽宇諾的模樣。
「吼——」濮陽宇翼痛苦的拿頭狠狠撞向地面,一時鮮血橫流。
濮陽宇翼的意識漸漸模糊,昏過去之前,腦海中卻浮現出七歲那年,因一時頑皮偷出了噬冰蠶,放入了一個經常被人欺負,只比他大兩三歲的男孩體內……
他……不會就是叫濮陽宇諾吧?
見濮陽宇翼暫時昏了過去,葉听雪轉回頭,卻見柳氏也被嚇昏了過去。
苦笑一聲,葉听雪從心底厭惡此刻的自己。
但是,她不後悔!她說過,她存在的意義,只為一人!就算手染鮮血,遭世人唾棄,那又何妨?
定了定神,葉听雪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蕭逸軒。
「那些傷害過宇諾的人,就按這張紙上的辦吧。」蕭逸軒接過紙,大概掃了一眼,頓時冷汗涔涔。
故作鎮定的看向葉听雪,蕭逸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主母,那這小子……」
「軟禁起來,他的命,就讓他自己了斷吧。」葉听雪不相信,世上還有第二個如濮陽宇諾一般的人物存在,能夠再忍個十九年。
「是,主母。」
「仔細詢問一番,抓來的人中若有無辜的,給些銀兩,放了吧。」葉听雪垂下眼眸,靜靜的看著杯中茶葉。
「知道了,主母。」蕭逸軒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對凌夜滿臉嚴肅的說道︰「這幾日我身體不便,這件事情你負責一下吧。」說著,將手中的紙不由分說的塞到凌夜懷中。
一旁,葉听雪抽抽嘴角,暗道這蕭逸軒何時還會預知了?這幾日身體不便?莫不是大姨媽來訪?
見蕭逸軒身輕矯健的落荒而逃,凌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預感。
連忙將懷中的紙張展在眼前,凌夜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
方案一︰將其雙手反綁捆在凳上,置于黑屋。割脈後治愈,一旁放置水桶,使其滴水聲清晰可聞……
「主母……這十八方案……何解?」凌夜疑惑的眨了眨眼,看向葉听雪。
「這個……試過就知道了。」葉听雪站起身,堅定的拍了拍凌夜的肩膀,嚴肅道︰「這幾日我身體不便,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是!主母!」凌夜連忙拱手應道︰「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不錯不錯,隨雲山莊的旗桿啊。」葉听雪人畜無害的笑著。
「主母謬贊!」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啊。」
走出這間屋時,葉听雪莫名的松了口氣。
低頭看了看自己白女敕的雙手,葉听雪苦澀搖頭。
有誰知道這縴細的雙手背後,究竟沾染了多少鮮血?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
「雪兒。」遠遠地,便傳來濮陽宇諾平淡卻寵溺的聲音。
葉听雪笑了笑,輕輕抬頭。
無所謂了,只要宇諾能伴她身旁,血染天下又有何妨?
「雪兒,冷嗎?」濮陽宇諾轉瞬來到葉听雪身前,牽起那雙垂著的素手,柔聲問道。
葉听雪搖了搖頭,突然撲到濮陽宇諾懷中,輕聲說道︰「這幾日,便去那極北冰原吧。」雖然不知道是否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但若不去,那豈不是連希望都沒有了?
「好。」濮陽宇諾點了點頭,緊緊抱住了懷中的葉听雪。
一片銀裝素裹之中,兩人緊緊相擁,一時,只羨鴛鴦不羨仙。
然而,計劃有時是永遠沒有變化快的。
官道上,飛馳而來一匹駿馬,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行人紛紛相望,看那方向,似是往雲祁山而去。
翌日。
「我說這位大姐,您老就行行好,放我進去吧。」南宮逸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但眼前的女子卻毫不動搖。
「大姐?你大姐!你全家都大姐!」凌辰咬牙切齒道︰「你一大男人怎麼這麼多話啊?你都來了三天了,不讓你進去就是不讓你進去!你怎麼就不懂呢?每次都這麼多話……吧啦吧啦……」
听著凌辰再次開始長達半個時辰的說教,南宮逸欲哭無淚。
我多話?到底是誰多話?我才說了一句,你就要說上半個時辰有木有?有木有!
瞥了眼一旁如門神般的凌夜,南宮逸考慮一番,還是打消了硬闖的念頭。
苦著一張臉,南宮逸打斷凌辰道︰「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吧,我看過那妖女馬上就走。」
「妖女?你妖女!你全家都妖女!」凌辰眼淚汪汪的向一旁靠在門邊看戲的凌夜走去︰「哥,有人欺負我。」
「辰兒說要如何?」凌夜模了模凌辰紅潤的小臉兒,笑著問道。
「砍他腿!剁他手!削他耳朵!剜他雙眼!」凌辰兩眼放光道。
凌夜抽抽嘴角,瞥了眼一旁寒蟬若噤的南宮逸,苦笑道︰「辰兒……以前都沒發現,原來你這麼暴力的。」
「誰讓他說師傅是妖女……」凌辰賭氣般的撇了撇嘴。
「是在下口誤。」南宮逸連忙拱手賠禮︰「方才是在下的錯,還望辰兒姑娘通融通融,放在下進去探望雪兒一番可好?」
「不許叫師傅雪兒!」凌辰回頭怒吼︰「雪兒是莊主哥哥才能叫的!你不許叫!」
南宮逸抽抽嘴角,苦笑道︰「那……小雪?」
「不行!」
「那……听听?」
「嘔——好惡心!」
「呃……那就……葉小姐?」
「不可以!」
「那叫什麼啊?」南宮逸淚流滿面。
聞言,凌辰苦惱的皺了皺眉,突然靈光一閃,對南宮逸說道︰「有了!」
「神馬神馬?」
「師傅!」
「哇——哇——」一群烏鴉灰過。
南宮逸突然感覺他的天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