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晴好的清晨,清新的空氣仿佛能夠使人忘懷昨夜的漫天風雪。
葉听雪慵懶的打了個哈欠,走下樓來,卻見蕭逸軒與昨日的劫道女子早已坐在桌前。
「這麼早?」葉听雪走到桌旁,順手盛了碗粥,淡聲問道。
「主母。」沖葉听雪點了點頭,蕭逸軒這才滿眼笑意的解釋道︰「本想再歇息歇息,可是……」瞄了眼一旁狼吞虎咽,毫無淑女狀的風翎兒,蕭逸軒笑出聲來︰「這肚子餓的叫聲太響,吵得人睡不著啊。」
見一旁風翎兒本就垂著的頭又低上幾分,就差沒把腦袋塞到桌子底下,葉听雪了然的哦了一聲。
「倒是主母,為何起得這般早?莊主呢?」蕭逸軒向樓上望了望,並沒有發現濮陽宇諾的身影。
「偶爾也要有些自己的空間嘛。」葉听雪漫不經心的說道,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方才濮陽宇諾拽著自己衣角的可憐神色。
「至于為何起得這般早……」葉听雪瞄了眼面前兩人,淡聲說道︰「半夜三更,尖叫兩聲,二位……可知是何人所為?」
「咳咳!」蕭逸軒左顧右盼,算起風翎兒剛醒來的一聲驚叫,和自己被踹時的一聲慘叫,恰好……兩聲。
「應是一男一女,聞其聲,氣竭聲嘶,有如鬼哭神嚎。」葉听雪慢條斯理的抬眸問道︰「二位昨夜,睡得可好?」
「當然!當然!」蕭逸軒訕笑說道︰「屬下……屬下睡著後雷打不醒,睡得好著呢,好著呢!哈哈……」
葉听雪挑了挑眉,聳聳肩,不再過問。
望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女子,葉听雪稍作沉吟,隨即柔聲笑道︰「不知這位……這位女俠日後欲往何處?」
女俠?風翎兒聞言心花怒放,連忙抬頭故作沉穩道︰「你這人倒是誠懇,在下風翎兒,江湖人稱救死扶傷,仗義疏財,與人為善,貌美如花逍遙一女俠!」
風翎兒?蕭逸軒皺了皺眉,這名字……怎的如此耳熟?
一旁,葉听雪干笑兩聲︰「這名號……還真是長啊。」
「咦?名號我還沒說呢。」風翎兒疑惑的眨了眨眼,隨即起身,仰頭四十五度,背手傲聲道︰「江湖人送外號——乘風仙子!」
「什麼!你……你就是乘風羅剎!」蕭逸軒猛地驚起,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這名字听來如此耳熟。」
「小癟三兒!胡說什麼呢你!」風翎兒怒聲喊道︰「是仙子!不是什麼羅剎!莫要以為與你同桌而坐便是饒過了你,那只是權宜之計!告訴你,我在武林之中也是一呼百應的!」
「的確是一呼百應……」蕭逸軒干笑道,狠戾的瞪了眼周旁幾桌吃驚的起早之人,這才搖頭苦笑道︰「只要你站在人群中一喊,絕對有超過上百人會應聲而起,對你拔刀相向。」
「這……何解?」葉听雪疑惑問道,一轉頭,見風翎兒也是滿臉不解。
「唉——」蕭逸軒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坐下對葉听雪說道︰「我知道關于乘風羅剎的最後一個消息,已是三月前的事了……」瞥了眼一旁的風翎兒,蕭逸軒低聲問道︰「三月前……是你把一對兒新婚之喜的新郎打了個半殘?」
「嗯,是啊。」風翎兒坦然承認。
「這……你為何要如此做?」葉听雪猜測道︰「難不成……你和那新娘子認識?」
「不認識。」風翎兒搖搖頭,想了想,卻又點點頭︰「不過後來認識了,還說我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
「……」見風翎兒笑得如此燦爛,葉听雪不禁抽抽嘴角,這……好像不是什麼好話吧?
「若是如此,那你為何要將她相公給打個半殘?」葉听雪皺了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蕭逸軒也是豎起了耳朵,仔細傾听。
「想我堂堂乘風仙子,救死扶傷自是本分。」風翎兒故作謙虛的擺了擺手,見沒人上來奉承,尷尬的咳了兩聲,這才繼續說道︰「三月前,我途遇十里紅妝,好奇之下,自是多看了兩眼,卻不料竟听到了從中傳出新娘子的哭泣聲。」
「我是誰?我是女俠啊!」說著,沖葉听雪揚了揚下巴︰「對不對?」
「對。」葉听雪點頭笑道。
得到肯定,風翎兒意氣風發的揚了揚嘴角,繼續說道︰「听到哭聲,我便一路跟了過去。卻見那新娘子到了新房之中,仍是止不住哭聲。」風翎兒猛地一拍桌面,氣憤說道︰「如此,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定是那人強搶民女,將這女子擄來做不知道第幾房的小妾!」
「所以……你就……」葉听雪吞吞吐吐的問道,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當然!難道我不應該救這女子嗎?雖然我與她素不相識……」風翎兒突然羞澀一笑,扭捏道︰「但那新娘子後來不是說了嘛,我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的,嘿嘿……」
「砰——」
蕭逸軒腦袋重重落在桌上,力度之大,甚至還如皮球般上下彈了兩下。
「人家新娘子那是……那是喜極而泣啊!」蕭逸軒欲哭無淚︰「別說你化成灰了,你就是變成鬼她也能認出你!」
「這句話那新娘子倒是沒說,不過……」風翎兒滿臉嚴肅的說道︰「她倒是說過,她做鬼也不會忘記我。」
很好,你就這樣被個女鬼惦記上了。
蕭逸軒苦笑搖頭,卻听那風翎兒沾沾自喜的說道︰「那新娘子太熱情了,將她解救下來,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卻沒有料到她竟對我印象如此深刻,弄得我怪難為情的。早知如此,不應這般對那新郎的……」
聞言,葉听雪與蕭逸軒皆是松了口氣,暗道這風翎兒還算有悔改之心。
「唉——」然而,風翎兒卻後悔的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應該直接扔到亂葬崗,讓他永遠回不來才對啊!」
「嘶——」葉听雪兩人倒吸一口涼氣,好家伙,這回半殘都不用了,直接變鬼!
「那四個月前……」蕭逸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問道︰「將朱員外家二公子剃了光頭的人……也是你?」「正是!」風翎兒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又是為何?」葉听雪抽抽嘴角,心中吐槽道︰這都什麼事兒啊?
「要說這事兒啊,只能怪那朱老頭兒太過固執!」風翎兒忿忿說道︰「人家一個俊朗公子,看上個窈窕淑女怎麼了?為何非要做那棒打鴛鴦之事?」
蕭逸軒遲疑說道︰「可是,傳聞那女子不是青樓……」
「那又如何?」風翎兒反駁道︰「人家賣藝不賣身的,怎麼就不能尋個良人?」
「如此……倒也說得過去。」蕭逸軒點了點頭,隨即滿臉疑惑道︰「若是這樣,那你應該將朱老員外給剃個光頭,怎的……卻把那二公子給領進佛門了?」
「他自己說的啊。」風翎兒無辜的眨了眨眼︰「那日,是我親耳听到他對朱老頭兒說的,若是不讓他娶那女子,他便出家。」
「我想……」風翎兒摩挲著下巴,確定說道︰「朱老頭兒應是不會讓二公子如願了。」
「這……于是你就將他給……」葉听雪抽抽嘴角,小聲問道。
「是啊。」風翎兒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反正他都要出家了,我順道路過,便助他了卻了那三千煩惱絲吧。」
呵,頭上沒了三千煩惱絲,想必心中卻多出了三萬煩惱絲吧?
皺著眉頭想了想,葉听雪突然松了口氣,淡聲說道︰「還好,想來再過上幾年,他頭上便也能恢復原樣了吧?」
「不可能了。」一旁。蕭逸軒無力的擺了擺手︰「這小妞兒不知哪兒來的本領,竟將那二公子送進了福雲寺。這頭發,就算長出來也是要被剃掉的。」
「好狠……」葉听雪干笑兩聲,心中卻想,難道古代的和尚沒有人身自由?
正要發問,卻听風翎兒得意洋洋的說道︰「不止如此哦,我還讓方丈收他為徒哩。」
「好狠!」葉听雪倒吸口涼氣,暗道這朱二公子一輩子的道路算是定下來了。
「唉!」蕭逸軒重重的嘆了口氣,苦笑著對滿臉得意的風翎兒說道︰「你……你不知道朱老員外已經出了懸賞,勢要將你擒住嗎?」
「當然知道。」風翎兒不屑的一挑眉︰「那又怎樣?邪不勝正!」
到底……誰是邪啊?
葉听雪兩人風中凌亂。
半晌,葉听雪突然柔柔一笑,朗聲道︰「還好,還好,性質只是惡作劇級別的,沒有太……」
「惡作劇?」蕭逸軒忍不住打斷葉听雪,無奈道︰「那她帶人越獄也是惡作劇嗎?」
「不對不對!不是帶人越獄!」一旁,風翎兒連忙反駁道︰「我只是受人委托,去救一個人,其余人只是順帶的。」
「救人啊……」葉听雪頓時松了口氣。
「可是,嘿嘿……」風翎兒訕訕一笑,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我跑錯地方了,人沒找到……等我再到正確的地方時,那人……已被問斬了……嘿嘿……」
「噗——」蕭逸軒瘋狂吐血。
「你……你你你……」葉听雪顫抖著手,指向風翎兒,半晌,這才將話說完整︰「你你……坑爹啊!」
「我也不想啊。」風翎兒撅了撅小嘴︰「偶爾犯幾個小錯誤,大家要諒解嘛。」
葉听雪干笑兩聲,上下打量一番這腦殘妹紙,對蕭逸軒說道︰「你……綁回了一個大麻煩!」
「我……我要知道她就是乘風羅剎……」蕭逸軒雙手捂臉,重重的在桌上磕了幾下︰「打死我也不會把她綁回來啊!」
「羅剎啊……」葉听雪苦笑道︰「將朝廷得罪了,還將武林中人也得罪的差不多,黑白皆是不容……的確無愧羅剎之名!」
葉听雪干笑兩聲,起身向樓上走去︰「你們先聊,我……我先回房了。」
一邊上樓,葉听雪一邊搖頭感嘆,暗道這世上當真是奇人無數。輕笑一聲,抬起頭,卻見凌辰正失魂落魄的向自己走來。
似是沒有看到葉听雪,凌辰頂著個黑眼圈,面色慘白,如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行進著。
「辰兒!」葉听雪皺了皺眉,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凌辰,急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何事了?」
凌辰聞聲慢慢抬頭,凝視著葉听雪,半晌,眼中才有了焦距。
「師……師傅?」
「對,是師傅!是師傅……」葉听雪心疼的將凌辰攬入懷中,輕輕撫著長發。
「師傅……」凌辰咬了咬唇,緊緊抱住葉听雪,猛地哭出聲來︰「嗚……師傅,我哥……我和他吵架了……嗚嗚……我……我還打了他一巴掌……辰兒……辰兒不是故意的……嗚嗚……」
「辰兒不哭,不哭……」葉听雪垂下眼簾,長嘆口氣。
半個時辰後,凌辰房中。
听完凌辰斷斷續續的講述,葉听雪了然的點了點頭,柔聲問道︰「辰兒如何看待可愛?或者說,你將他當做什麼?」
「當做什麼……」凌辰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弟弟嘍,雖然總是與他吵嘴,但我畢竟是他師姐嘛。」
聞言,葉听雪笑著點了點頭︰「那凌夜呢?你又將他當做什麼?」凌辰歪了歪小腦袋︰「我哥?自然是……」
「先別急著回答。」葉听雪輕輕一笑,突然問道︰「听說你與凌夜並不是真的兄妹?」
凌辰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除了不是一個爹娘,他對我就像是真的哥哥一樣!」
葉听雪搖頭一笑︰「小笨蛋,怪不得凌夜心急……」
「我……我也知道自己很笨,可是……」凌辰嘟了嘟小嘴,低聲說道︰「這次,我究竟是錯在哪里嘛?」
「錯?」葉听雪搖了搖頭,柔聲道︰「這種事情,本就沒有什麼對或錯。」
「但我打了他一巴掌……」凌辰抬手,輕輕踫唇,頓時渾身一個戰栗,俏臉通紅的對葉听雪苦聲道︰「可是……都怪哥他突然……突然對我做些古怪的事情,所以我才……」
葉听雪輕笑兩聲,將凌辰一縷秀發卷在手中,隨即抬眸,饒有興致的慢慢湊上身去。
只差一毫,兩雙紅唇便會貼上。
迷茫的看著眼前的葉听雪,凌辰歪頭道︰「師傅你怎麼了?」說著,還將手貼在了葉听雪的額頭之上。
「沒生病啊……」凌辰自言自語的嘀咕道。
葉听雪揚了揚嘴角,帶著一絲壞笑將凌辰雙手抓住,猛地向前傾身,把凌辰撲在床上。
「如何?」葉听雪挑眉問道。
「師傅你……」凌辰眨了眨清澈的雙眸,疑聲問道︰「莫不是想要歇息了?」
葉听雪緊皺著臉,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呵呵……你……該說你什麼才好?」葉听雪翻,躺在凌辰一旁,半晌,這才止住笑聲︰「如今,我或許有些理解凌夜了。」
「師傅……」凌辰撒嬌的扯了扯葉听雪的衣袖。
「辰兒可知,方才那些事情,皆是宇諾對我做的?而且……」葉听雪抬手,擋在雙眸之間,這才輕笑道︰「變本加厲,得寸進尺……」
「什麼?」凌辰忙坐起身,好奇道︰「莊主哥哥為何要這般做?」
「這個……」葉听雪拍了拍有些發燙的俏臉,這才淡聲說道︰「只有對你愛的人,才會想這樣做。」
「愛的人?」凌辰躺,輕聲說道︰「可是我哥他……他也對我……」
「唉——」葉听雪無力的嘆了口氣︰「還不懂?凌夜對你,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凌辰愣住,腦中不由浮現出凌夜說過的話。
「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多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就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我不是你哥!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沒有!」
「我想要的,你不知道,你……給不了。」
「原來……」凌辰咬了咬唇,輕聲呢喃道︰「原來,是這樣啊。」
「小笨蛋……」葉听雪坐起身,輕嘆口氣,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每段感情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人生最大的幸福,便是發現自己愛的人正好也愛著自己。辰兒……」葉听雪轉過頭,眼中泛著了然一切的光芒︰「你呢?可發現自己此刻,正擁有這極致的幸福?」
見凌辰神色愈發迷茫,葉听雪輕輕一笑,起身向屋外走去︰「冰,若是不管不顧的放在陽光之下,終會化成水的。」
聞言,凌辰眼眸一陣晃動,莫名閃過一絲不舍。
就這樣呆呆的躺在床上,凌辰腦中不由自主的響起葉听雪說過的話。
「最大的幸福……」凌辰咬了咬唇,不知想到什麼,俏臉升起一片紅暈。
若是冰會化成水,那……我便在那之前將它放到冰窟之中,永遠保存!
凌辰雙眼愈發清晰,神色滿是堅定。
仿佛給自己打氣般,凌辰坐起身,握拳喊道︰「凌辰!去說清楚!說出……自己的感情!」
房門外,靠在牆邊的葉听雪輕輕一笑,起身離去。
看來,辰兒已經清楚了自己的所想,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放心了。
走至房門口,正要推門而入,卻見一旁易狂歌緩步而來。
心中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听身旁房門開啟。
濮陽宇諾傾身上前,將葉听雪攬入懷中,落下輕輕一吻,這才抬頭,望向已經手扶刀柄的易狂歌,挑了挑眉。
葉听雪苦笑搖頭,向濮陽宇諾懷中縮了縮,暗道這忙亂的一天,便如此開始了。
「砰——」
木板飛散。
一聲巨響,客棧中人紛紛驚起。
「發生何事了?」客棧掌櫃慌張而來,見到眼前慘不忍睹的淒慘場景,一口氣沒上來,暈倒在地。
葉听雪眨了眨眼,事不關己的淡聲說道︰「又暈了?一路而來……這都第十四個了。」
聳聳肩,似是已經習慣如此,推開濮陽宇諾,向屋中走去︰「你們先打著,我去睡個回籠覺。」
聞言,循聲而來的眾人紛紛對葉听雪豎起拇指,贊嘆一聲︰
彪悍!實在是——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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