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還在懷疑玉姬是不是帶錯地方了,畢竟京城里青樓可是很多家的。哪知道隔天就見到了艾雲璇,甚至差點錯過了,因為她不知道艾雲璇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麼事,竟然會落到如此地步。
早上她很早就醒了,于是出來走動一下,尋歡樓就早上最安靜了,那些姑娘都還在休息,其他的人也基本在休息,她走著去廚房,他們一般不做早飯,所以她得親自下廚。走到半路上,到了柴房那邊,卻听見吳媽媽和幾個男人的聲音。
"哎,一個瘸子,怎麼接客啊?"吳媽媽的聲音,有些尖銳,但似乎也有些可惜。
"是啊,可惜了這張臉,不然還能賣個好價錢。"一個男人的聲音,她听過幾次,是尋歡樓的人,在吳媽媽手下干活。
"這些我們不會管,明王爺說了,讓她接客,越多越好。"一個陌生的聲音。
紫玥心里一涼,他們說的那個瘸子應該就是艾雲璇了,听到有開門的聲音,她趕緊地跑到屋子的側邊,幾個男人走後,她才走了出來。
這時,就听見吳媽媽在喊︰"你這晦氣的東西,想死別死在我這。你若死了,尋歡樓都得跟著倒霉。"
紫玥趕忙跑了過去,進到了柴房,卻見吳媽媽正氣急敗壞地數落著地上的一個女人,那女人衣衫襤褸,腿部那邊更是血跡斑斑,她頭偏下一邊,身體顫抖著,她在低聲哭泣著。
紫玥趕忙跑了她身邊去,叫了聲︰"明王妃。"
那女子听見了,抬眼看了她,說了聲︰"旭王妃。"
吳媽媽和那男子一听,一時愣住了,怎麼同時出現兩個王妃來著?
"安姑娘,你認識這個女人?"吳媽媽開口問道,明王妃和旭王妃?那來頭可是大的。
紫玥回頭看向吳媽媽,說道︰"吳媽媽,她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讓我跟說說話?"
吳媽媽想了一會,說道︰"安姑娘,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明王爺要她接客,我們小老百姓惹不起的,你還是勸她認命吧。"然後跟那男人示意了一下,就一起出去了。
紫玥上前把艾雲璇扶起來,卻發覺連她臉上都有瘀傷。艾雲璇掙扎著要站起來,卻發覺自己動不了了,她伸手模向自己的雙腿,哭泣了起來。
紫玥見狀,忙阻止她動,說道︰"你別動,也別著急,我待會就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不知道她傷的情況,現在亂動說不定會加重傷情。
艾雲璇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廢了就廢了吧。"比起她的家人,她只廢掉一雙腿,算得了什麼?
紫玥見她早已心灰意冷,問道︰"發生了什麼?"以前見到她,她是不開心,但還沒到心灰意冷的地步,這些日子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艾雲璇開口道︰"我的家人都死了,被那個男人處死了。"幾天前行的刑,那男人還特意把她帶到刑場那邊,見她看著她父母親斬首,回到王府後,就對她毒打一頓,還把她雙腿給踩斷了,她再醒過來時,已經在這里了。
紫玥見她說得簡單,但其中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她見艾雲璇根本不想提起,就說道︰"你等會兒,我出去一下。"
出去之後,到了廚房,見到吳媽媽他們正在吃飯,就說道︰"吳媽媽,能不能請個大夫給艾王妃看看,她傷得很重。"
吳媽媽臉上露出為難之意,從剛剛送她來的那幾個男人的話來說,明王爺讓她安排艾雲璇早日接客,接的客越多越好,這分明不想艾雲璇好過。若是讓明王爺知道她請大夫給艾雲璇看病,不知道會不會大發雷霆,要知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明王爺的脾氣可不是很好。
紫玥見她正一臉糾結的樣子,估計是很為難,繼續勸說道︰"吳媽媽,她現在一身傷,怎麼能接客,而且客人也不喜歡呀。"通過幾日的了解,她知道吳媽媽本質不壞,只是作為個商人,比較勢利,沒好處的事情她一般不會去做的。
吳媽媽想也是,不過,"她這身傷,診金估計不少,要是她到時還不肯接客,那該如何?"
紫玥連忙說道︰"診金我來出,這吳媽媽不必擔心。"
吳媽媽見紫玥願意照顧艾雲璇,心里也樂意,說道︰"你就趁著這段時間,勸勸她,其實在青樓也沒什麼不好的。"瞧她樓里的姑娘,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
紫玥心里不以為然,不過還是點點頭,說道︰"這個我盡量吧。"現在的艾雲璇就跟寧沉旭過世時的她一樣,了無生意,若不是因為她沒有來世,不可能跟寧沉旭再相遇,說不定當然她就隨著寧沉旭而去了。
吳媽媽讓幾個下人幫著把艾雲璇搬進紫玥那個小屋,這是紫玥的意思,其他人肯定不願意去照顧她,不如就跟她住在一起,這樣要照顧艾雲璇也方便。紫玥先打清水替她擦臉,之後大夫就來了,給艾雲璇看了傷勢,之後對紫玥說,他醫術有限,無法根治她的腿,于是只開了些治血化瘀的傷藥,要的診金也不多,就走了。
紫玥給艾雲璇上藥後,就坐在她旁邊,從那句"我的家人都死了"之後,艾雲璇就再也沒開口說過話,她也不想逼她。之後的幾天,艾雲璇還是直挺挺地躺著,不言不語,不吃不喝,紫玥見了沒法,就自己一個人說起話來。
"艾王妃,你知道我的丈夫去世了吧。沉旭待我很好,可是那個狗皇帝卻把他五馬分尸了。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死得那麼慘。你知道嗎?他死前還對我說,要我好好活下去,我怎麼可能好好的呢?我想過死,但沒死成。現在有時候我還會夢見他,他還是讓我好好地活著,不要有遺恨地活著。"
紫玥講著講著眼淚也流了下來,這些日子她雖然沒有再哭過,可心里卻一直不是很好受。
艾雲璇的臉有所動容,安紫玥的事她也是有所听說的。當初听說旭王爺很寵愛她時,她心里還是很為她高興的,可惜沒多久,就傳來旭王因為謀反叛亂被五馬分尸,她當時在想,安紫玥該怎麼過下去。現在卻輪到安紫玥來安慰她?
紫玥平了下自己的心緒,一會兒她轉頭看向艾雲璇,見她也正看著她,就說道︰"想必你的家人也希望你好好活著。"
艾雲璇嘲諷一笑,說道︰"怎麼好好活著,在青樓接客?"這也是她不想活著的原因。
"你可以不用接客的。"紫玥淡淡地說了句。
艾雲璇掙扎著要坐起來,紫玥連忙扶她起來,然後那了幾個軟軟的墊子墊在她背後。這些墊子是她這幾天抽空做的,把一些棉絮包起來,因為她知道艾雲璇需要。不過她更在想給她做一張輪椅,就是不知道誰有手藝。她雖然懂輪椅的原理,但沒有手工的技術。
艾雲璇跟她平視著,也慢慢地說起了幾個月來的遭遇。寧沉明的側妃莊琉璃有身孕後,她基本上已經被打入冷宮,不過她一直被忽視,所以也覺得沒什麼,一月底的時候莊琉璃差點流產,于是她就被貶為奴婢。其實她什麼都沒做,只是被邀請去花園喝茶,然後一切就發生了。她沒有解釋,因為知道那個男人不會听。她在浣洗房干粗活干了幾個月,後來就听說西漢郡發生的事了。不僅如此,她的家人也被抓了起來,不過這些是很久以後,她才從寧沉明的其他側妃那邊知道的,知道後她就差遣呂兒偷偷出府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結果被寧沉明知道了,呂兒被活活打死,而她則一直被關在柴房。直到幾天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寧沉明很生氣,回來後就把她暴打了一頓,之後就帶著她到刑場,看著她的家人被斬首。回到府里,她又被打了一頓,腿也被打斷了。然後就到這了。
紫玥听完後,搖搖頭,說道︰"真是親兄弟。"
艾雲璇擦擦掉下的眼淚,說道︰"父親很可惜地說我是嫁給明王,若是其他王爺,或許日子會好過些。"
紫玥搖搖頭,說道︰"嫁入帝王之家怎麼可能會有好日子?"或許會有,但也是短暫的。一會兒,她想起一件事,說道︰"說件讓你高興的事吧。莊琉璃的孩子不是寧沉明的孩子。"
艾雲璇明顯一愣,然後釋然一笑,說道︰"他的事我從來不關心。"
紫玥點點頭,說道︰"是啊,這樣的男人也不值得你關心。還是想想,怎麼在尋歡樓生存吧。"
之後的時間,她們就一邊想一邊討論。雖然艾雲璇的精神不是很好,但已經沒有了輕聲之意。她開始吃東西,然後跟著紫玥學曲。樂器她會一些,但這些古怪的曲子她得花一些精力去學。
不過,紫玥更擔心該如何讓她離開房間,她動不了。她自己搬來了一些木材,然後動手開始做輪椅,但畢竟沒有這門手藝,自己瞎忙了幾天卻沒有一點結果。後來一直跟著吳媽媽後面的那個男人,叫程冒,一直看她在瞎忙活,就過來問了情況。
紫玥就把自己想做的東西描述給他听,他一听就叫了個朋友過來幫忙,花了幾天的功夫終于把一架輪椅給做好了。她非常感激,就送了些銀兩給他們倆。之後把房間的門檻砍掉,把台階用泥土填平。最後才把艾雲璇移到輪椅上,推著她到院子里走。
艾雲璇見紫玥為了她忙前忙後的,更是感激,對她也是更親近。
她們一起去見了吳媽媽,提出讓艾雲璇跟她一起演奏,而收費不變。艾雲璇會的樂器比較多,什麼笛簫、豎琴、琵琶她都會,畢竟從小就被當做王妃培養的。因為紫玥的古箏學得不是很久,不是很熟練。她們合奏了一曲給吳媽媽听,吳媽媽同意了,不過還是提起了明王爺。紫玥低聲對吳媽媽說︰"吳媽媽,她現在願意去彈曲,已經不錯了。凡事要慢慢來。"吳媽媽覺得有理,于是就同意了。至于明王爺,這麼久都沒派人來看,說不定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