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蘇小米真的願意今生就這樣,逃避現實的依偎在修皓懷里,假裝他來到這里三年所發生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夢境。
奈何現實總是殘酷的,安穩的日子才過了一個多月,蕭宓就找上門來,把修皓這三年來所做的一切都告訴了蘇小米。
徹骨的冰涼徹底包圍住了蘇小米。
她先前只知道,修皓是個罪犯,他先前為了積累財富,曾經走私,犯罪,甚至殺人。
可是她從未想過修皓會做出這樣的事。
三年前,他在賭城拉斯維加斯曾經參與幫派火拼,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死在了他手下,包括路過賭場的一名孕婦和一個十三歲的未成年兒童。
蕭宓勸蘇小米︰「離開他!你和他不一樣,你還有大好的人生,光明的前途,過不了多久,只要我們警方找到證據,我們就會出動全部的警力圍捕他,到時候,你跟他在一起,只會毀了自己。」
蘇小米卻只是用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苦笑著沖蕭宓不斷搖頭。
毀了自己?不,不是的,離開修皓,她才會真正毀滅自己。
就像花兒離開陽光,魚兒離開水。
沒人知道修皓對她的重要性,她寧願夜夜噩夢,寧願將來陪他一塊兒下地獄。
可是離開他?
不,不,那會讓她比死更難受。
蘇小米無聲地嘆息。輕柔的嘆息聲回響在歐式風格的城堡里,幽深的城堡響起了無數的回音。
這座城堡是修皓特意為她買下的,買下它的理由十分好笑,就因為有一次,修皓陪著她看了一本育兒電影,電影里面有播放白雪公主的城堡。
她告訴修皓,每一個女人內心深處都埋藏著一個關于公主和王子的美夢。
于是,三天後,修皓就帶著她離開了M市,買下了這座位于太平洋小島上的城堡。
一個奇異燥熱的夜晚,蘇小米在某種不安定的情緒中醒來,她轉頭探看身畔,發現竟不見修皓的身影。或許就是睡夢中听不見他的心跳與呼吸,她才會感到不安。蕭宓的話給她帶來了濃重的心理陰影,她無時無刻不在為修皓擔憂,擔心他惡事做盡,最終會受到上天的懲罰,不得善終。
蘇小米無聲的下床,*的足踏上涼涼的花崗石,她緩慢的穿上衣衫,漫不經心的扣上衣扣,無意間視線看向窗外,結扣的雙手像是凍結般停止,她怔怔的看著窗外。
墨藍色的天空,高懸著一枚冷冷弦月,彎而冷冽,猶如一把匕首。蘇小米眯起烏黑的眼眸,腦海里似乎又有些零散的片段一閃而過,那是在荒野,在絕境,修皓孤身一人阻擋在她身前,在他身前,是成群的野狼,遍地的血腥。
面對似曾相識的月色,蘇小米心中彌漫著不安,匕首讓她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那些殺戮,那些怨靈。
那些死在修皓手下,成百上千無辜的生命。
蘇小米越想越害怕,她直覺的想快點看見修皓,從他那里得到些許安全感。
走出歐式的臥房,蘇小米在城堡幽深的回廊中模索著尋找修皓。
絕大部分時候,修皓都是淡漠,冰冷的,然而另一些時候,他卻又出乎意料的浪漫旖旎。
城堡的牆壁上沒有裝飾白熾燈,而裝飾了無數忽明忽暗,跳躍搖曳的火把。
因為白雪公主的電影里還沒有電燈的存在,王子和公主的城堡里裝飾著無數的火把。
蘇小米一路前行,火光在後面不停地追逐她,形成巨大的陰影,仿佛背後跟著一頭吃人的猛獸。
害怕讓蘇小米更加驚疑,她的腳步逐漸加快。
經過一個彎道,那里開著一扇窗子,蘇小米停下腳步,再度看著那枚月亮,隱約的感覺不對勁。整座城堡太過寂靜,甚至听不到森林中任何的蟲鳴,巨大的壓迫感滲透進夜色里,讓人神經緊繃。蘇小米的雙手握住窗台,瞪大眼楮在黑暗的森林里搜尋,想找到什麼東西來證實她的猜想。奈何看了許久,仍舊只看到一片漆黑,她緊緊的蹙起眉。
有細微的聲音逐漸靠近,蘇小米不以為意的回頭,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以為是孫漠或者連晉。他們是唯獨被修皓允許進入這座城堡的人,修皓幾個月前就已經告訴蘇小米,孫漠並沒有真正背叛他,一切都只是他和孫漠聯手演的一場戲。
一雙野戰靴踏入蘇小米視線範圍,那人的身軀與面貌展露在月光之下,在看見她時有著愕然與激動。
竟然是穆然!
蘇小米震驚不已,孫漠回來之後,她一直都沒有問修皓穆然的下落,依她對修皓的了解,她以為穆然早就已經死在了修皓的手下。
可,他居然還活著!修皓居然沒有對他下手!
為什麼?
穆然愣了幾秒鐘,終于對蘇小米露出微笑,但是臉部表情過度僵硬,微笑像是硬擠出來的,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蘇小米下意識的後退,心中的不安驅使她盡快離開。轉過身子剛想要舉步,一陣冷風徒然襲至她的背後,一雙臂膀將她牢牢的困住,還來不及反應,她就被穆然扣住了雙臂,被一把鋒利的匕首牢牢抵住了白女敕的脖頸。
「跟我走,蘇小米。我不是來害你的。警方已經找到了修皓犯罪的證據,他們今天晚上就會出動全部的警力圍攻這座城堡。」
穆然邊說,邊在唇角扯開了一抹無奈的苦笑。
有時候,他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明明蘇小米已經背叛了他,明明她都已經棄他而去,當他听到警方要出動全部警力圍捕修皓,他腦海里面唯一的念頭竟然是蘇小米還和修皓在一起,她一定會遇到危險。
不,他不能讓她遇到危險,不能再讓她和那個窮凶極惡的罪犯在一起,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愛上他,可是這真的並沒有關系。
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等著她,守著她。
如果說修皓是蘇小米的劫,是她一生一世無法跨越的深淵,蘇小米就是穆然的命數,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的心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為她淪陷。
蘇小米沒有看到穆然眼中的深情和眷戀。
愛情真是一樣奇妙的東西,可以讓人變得盲目,自私,也可以讓人變得偉大。
听清楚穆然所說的一切之後,蘇小米腦海里唯一一個念頭就是修皓今晚會遇到危險,而她不能讓他遇到危險。
至于說逃跑,丟下修皓一個人求生?
這些念頭就連一秒都未曾出現在蘇小米的腦海里。
蘇小米開始拼命掙扎,因為她發現穆然是真的想強行帶她離開這里。
離開修皓這個念頭使蘇小米產生恐懼,而恐懼則會使人萌生勇氣。
蘇小米張口往那雙環繞著自己的手臂用力咬下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奮力一堆,狼狽的摔出穆然的懷抱。
穆然的眼神開始變得瘋狂,他沒有想到他和蘇小米說出了一切,蘇小米竟然還是不願意離修皓而去。
憑什麼?為什麼?那個男人對她就這麼重要!這麼重要!
他在她身邊的三年,小心翼翼,溫柔體貼,難道就真的毫無意義?
月光之下,穆然的眼中開始漸漸浮現出森冷的殺意,手中的匕首正在滴著血,看起來格外的恐怖。蘇小米跌坐在地上掙扎著往後退去,幾乎要忘記匕首上漫流的是她的鮮血。
剛才她掙扎的時候,脖子上被匕首拉出了一道傷口,正在冉冉流著血,卻因為緊張,竟渾然不覺得疼痛。
「你瘋了!蘇小米!你知不知道你再留在這兒不走,特警沖進來的時候,你會被他們亂槍射死?沒有人會在乎你,沒有人會救你,他們已經向新聞媒體封鎖了消息,你就算死在這里,也沒有人會為你哀悼,沒有人會為你抱不平!」
穆然急道,上前一步便要來拉蘇小米的胳膊。
蘇小米卻完全沒有听到穆然話語中對她的關懷與在意。
她唯一听清楚,唯一听明白的,只有一句。
怪不得這座城堡今天這麼安靜,原來警方已經派人團團包圍住了這里。
修皓有危險,她必須趕緊找到他,趕緊把這件事情通知他!
蘇小米拼命扭打著,妄圖逃離眼前這個關心自己的男人。她絲毫也沒有考慮到自身的安危,滿心只想在戰火燎起前,到達修皓的身邊。
那一瞬間,她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有可能會死,她只是害怕,自己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修皓。
蘇小米掙月兌了穆然,開始往前一路狂奔。
穆然在後面緊緊追著她,他的聲音哀傷而又悲淒︰「蘇小米,你別再執迷不悟了!你跑回去,只能和他死在一塊兒!」
蘇小米听不到穆然在她身後高喊,她早已一路狂奔離開了回廊。
「該死!」
穆然咒罵了幾聲,他看不見消失在黑暗中的蘇小米,只能听到回廊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穆然邁開腳步,靠著听覺的幫助,在回廊中氣急敗壞地追逐蘇小米。
死神高舉著鐮刀在四周飄舞,蘇小米在黑暗中驚慌得有如被獵人逼到絕境的獸。
漫長的回廊怎麼也走不完,一盞一盞火炬都幻化成了亡靈的影子,笑著看她的狼狽,詛咒她愛上了惡魔。嘲笑她即將跟著這個惡魔一同墮進地獄。
蘇小米疲憊不堪的喘息著,卻不敢停下腳步,她幾乎能感覺到穆然急促的呼吸就噴在她的頸後。身後的男人急著把她抓回去,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離開城堡里凶殘的惡魔。
就在蘇小米再也跑不動的時候,她視線正前方出現一盞燈光,有個人打開房間的門,踏入回廊後將門關上,讓回廊重新變得昏暗,只留下搖曳的火炬。
蘇小米的心中驚疑不定,在昏暗中難以看清那人究竟是誰。她生怕來人是穆然的同伙,或者是警方的先遣部隊。
但是她沒有其它的選擇,往後,就只能落入穆然的懷中,蘇小米慌不擇路,只能往那個高大黑影的懷抱里沖去。
看到前方突然多了一個人,穆然也慌了,和蘇小米的慌亂不同,他生怕前面那個高大漆黑的人影是修皓,或者,極有可能是修皓的同伙。
雖然他恨那個男人,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但是實力的懸殊擺在眼前,他不可能是修皓的對手。
如果修皓出現在這里,他將絕無可能再度奪回蘇小米。
蘇小米撲進黑影懷中,幾乎在接觸他肌膚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他的身分。那熟悉的氣息環抱了她,給了她無限的安心,就算是身在最危險的地方,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能夠不驚慌。這是修皓,這世上沒有人可以給她這樣的感覺,只有修皓。
修皓原本在書房處理事務,但他因為奇異的不安而焦躁,四周太靜了,靜得有點不同尋常。常年在叢林中刀口舌忝血,枕匕待旦的經驗告訴他,外面的氣氛很不尋常。
他正想著要回房去看蘇小米,沒料到一出門就看見她驚慌的奔跑而來,像只嚇壞的白兔,緊縮在他懷中。還來不及開口詢問,眼角就瞄見凌厲的刀光緊跟在她身後。
電光火石間,誰也來不及思考,穆然看見了自己殺父,奪妻的仇人,而修皓卻在看到刀鋒的那一剎那,直覺地抱緊蘇小米,迅速轉身,將她安全地護進懷中。
火把照出了蘇小米臉上的驚恐,穆然舉著匕首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修皓的後背。
「修皓!」看見修皓的身軀猛地一震,再看見他肩上的那把刀子,蘇小米的心險些停止跳動。
修皓面無表情地拔出了後背的匕首,他仿佛永遠也感覺不到*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