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雞,法門寺地宮口。
「目前,法門寺文化景區整體資源利用仍舊很不夠,名不符實,亟需進一步開發,使其成為集世界僧眾朝拜、文化交流、觀光旅游、休閑度假為一體的綜合文化旅游景區。秦兵馬俑博物館、漢陽陵、乾陵等,都屬于歷史文物,但就某種程度而言,基本上也都是一次性的,絕大多數游客很難會再來第二次。然而,宗教旅游點則有其特殊的地位及人文內涵,能吸引信徒和游客多次朝拜、瞻仰、進香、參觀……」
一直參與法門寺考古發掘的韓金科,面對大眾媒體鏡頭時,依然在貫徹力薦尚須更進一步建設法門寺文化景區,以拉動陝西旅游東線產業拓展需求的觀點。
「法門寺的文化寶藏極為豐富,利用法門寺地下出土文物這份珍貴的文化遺產建設法門寺合十舍利塔,將成為佛指舍利安奉供養和瞻禮中心,和二十一世紀世界佛教文化中心。合十舍利塔天軸與地軸交匯點,即塔下地宮就安奉佛祖舍利……」旁側這位一並在接受采訪並發表言論的人,是負責法門寺文化景區建設的總工程師鄭毅。最近一段時間,鄭毅算得上是各大報刊界的「當紅人」,不加夸張地說,但凡混這口飯吃的,閉著眼均能從茫茫人流中嗅到他氣息所喘的位置。
眾所周知,被譽為世界第九大奇跡的法門寺地宮,堪稱一部追溯歷史文化的佛教「史記」,也是一幅再現佛教聖地的歷史畫卷。今時今晨,地宮揭展之日現場,除卻這幾位頗惹世人矚目的焦點人物,自然也少不了電視台的新聞工作者們。放眼望去,那群尖牙利嘴人可是無不共聚在此,同樣在蠢蠢欲動地爭相捕捉最熱最毒最新的獨家消息。
「嗨,我是申報的記者!話說法門寺地宮早年既已有所發掘,起初,曾有傳言說,洞里乃是處地宮密室,而且有許多青蛇盤踞其中,也有另外的傳言說,相傳洞里藏有釋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到底真相究竟是什麼樣的呢,又該如何解讀,就待一刻鐘後,深入其間,透過歷史的隧道,來探尋這座充滿夢幻色彩的仿帝王陵寢地宮。也正因此,大家可以有目共睹到,在我現下站立的身後不遠處,幽邃的法門寺地宮口前,此時此刻已然排擠了數以千計的觀瀏客!未入塔門,遠遠便可見,清幽燈光照射下的地宮,尤顯神秘……」
「滴、滴、滴滴滴……」
就在這時,喧堵的地宮上空,不期而然驟然爆竄起一陣強壓過一陣的緊急警報長響音。空靈得像極午夜驚鈴。頓時,喧吵的地宮口,頃刻變肅寂,在場人皆不約而同屏息搜循聲響發源方向。
「是地宮井蓋!」身為總工程師的鄭毅,即時率然做出判斷,辨識出這串串間歇不斷聲音理應發自于地宮中心的蓮花藻井。
「趕快去監控室看看!」與此同時,韓金科在听過鄭毅話後,也立馬拿決定策。
眾人眼見韓金科和鄭毅俱是匆匆離開場地,一前一後速度地朝向地宮口疾走去,隨即猶如開水般沸騰了。
整個過程短暫得僅只三五分鐘而已,倉促之間,其中也不乏反應敏銳的眼明手快者,跟著就紛紛故作磕絆樣態,尾追于韓金科與鄭毅後,連擠帶沖共同混進了尚未延至正式開放點鐘的地宮展廳出入口內。
展廳走廊左拐角處監控室里,由紀錄的監控畫面可以清晰查尋見,約莫十分鐘前,曾有一小隊環保人員途徑過廳堂。因為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臉上遮的都是地宮管理辦統發的標準工作服裝,所以周圍的清場員工並沒有對他們做仔細核詢。
緊接著,場景跳轉,有人在背對監視器摘口罩,鬼鬼祟祟地趁人不注意,躡手躡腳模向了珍寶館門徑方位。
此次地宮揭展,因條件有限,只出展收藏在館的數樣出土文物,並未將全部發掘出土的文物一一列展。盡管如此,所展之物,悉數均排居為世界諸多之「最」。
譬如,列展的長約一點九八米的雙輪十二環大錫杖,乃現今世界上發現的年代最早、體型最大、等級最高、制作最精美的佛教法器。又如,列展的一整套金銀茶具,不只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年代最早、等級最高、配套最完整的宮廷茶具,其出土,更打破了日本茶文化起源說,從而證實中國才是茶葉和茶文化的故鄉。淘選于二萬七千多枚錢幣中的十三枚玳瑁開元通寶,也是而今世上發現的最早的、絕無僅有的玳瑁幣。取選的十三件宮廷秘色瓷,同為現如今發現的年代最早,並有碑文證實的秘色瓷器,且揭開了秘色瓷本質謎團。
除此之外,盛裝第四枚佛指舍利的八重寶函,更是今世上發現的制作最精美、層數最多、等級最高的舍利寶函。另外,由七百多件絲織物中挑選出列的六件皇家服飾,連帶二十余件盤、碟、碗等琉璃器,一百二十多組金銀器,「武後繡裙」以及清理于「千碑文」的所刻佛經,任意一樣,都可謂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伴隨屏幕上那抹人影走動,觀圍在監控室里里外外的人,扒貼著鐵窗均睨得清晰這種種諸類尚沒得以展示在世人面前的陳列品。登時,口水夾雜攝像機閃換個不停歇。昧著良心說句,倘若存有機會的話,這些人還真得衷心感謝下這顯示屏上呈現的不明之徒,要不是人家這番豁出命的雞鳴狗盜行為,他們哪有眼福先睹為快各色藏寶。
「組長,我怎麼越細瞅越覺得,那背影好像有些眼熟的樣子?」鐵窗旁,一個胖仔緊攀摟著身前人,邊奮力扛頂著身後層重推壓力,邊斜噶眼梢悄聲續說著,「尤其是那雙凹凸有致的美腿輪廓,頂多及得上艾姐胳膊粗,丁點膘也不帶!你細瞅,是不是特像一個人?」
說話的這人,姓李名楊,是申報的一名記者。他口中提及的艾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在地宮口外沿激動錄制「海,我是申報記者!」一席長篇大論那人。而他正竭盡全力「施加保護」的身前對象,是他們這伙打著「采訪團」旗號前來地宮挖掘時訊資料的臨時組建小組組長陳媛媛。
「像誰?瞧你那滿嘴的哈喇子,沒出息,小心別污了我頭發絲!」陳媛媛嬌嗔的回予李楊瞥鄙視,就蠻顯嫌惡意地翹指撢了撢披肩上的皮毛,「哼!你們這堆臭男人,楞沒一個好東西!腦子里成天琢磨的,淨是這些低俗玩意!就連吃著我豆腐還敢想別的女人!」
近距離敵覷著陳媛媛神情間彰露的那份風騷勁,李楊情不自禁抖落了斤雞皮疙瘩。就陳媛媛這種大齡剩女,水桶腰,四二腳,蒜蔥鼻,海口嘴,且不計較她這一百四十五的頂矬高度,一百八搭七十的貳佰伍痞性,單就以上,已足夠吊暈男人胃口,竟還比比與人過度爭鋒,隨時隨地唱倒翻醋壇子的幌段,地球還忒是太危險了。
「你不提,我火氣還能稍小點。你這一提,可別怨我遇事不給人留余地。」捶巴掌繃伸得泛僵疼的「天鵝頸」,陳媛媛接著就沒好氣地撂出狠話,「你自個看看表,現在都幾點?錢青青那家伙人呢?你不是有跟我打保證,說錢青青十分鐘之內必定會趕來現場的嗎?這會又怎麼解釋?該套換什麼爛理由搪塞我了?堵車還是干脆直接出車禍送醫院急搶去了?全tmd放屁!這就算是放屁還有個響音呢,你們一個個連個燻味都放不出!」
「我說陳媛媛,你今早晨出門前是否忘記刷牙,別忒損人吧?別人是沒帶啥味,你胳肢窩那味,可是有夠燻味……」李楊剛預備小小的反擊回合,省得某人過分欺人,沒想到陳媛媛反倒先鬧紅眼珠子了。
「咋地吧?礙著你了?嫌我說話難听是吧!告訴你,更難听的還在後邊呢!」陳媛媛轉身就搡了把李楊,硬是推得李楊接連崴晃腳步,幸虧身後有大批墊背的,否則,非得杠個仰八丫子不可,「她錢青青得瑟啥?還不是仗著新近才勾搭上床的那個小白臉給她撐腰!如果不逞人牽線搭橋,就她那副賤骨頭德性,能憑自己真本事考進咱申報麼?報道尚沒滿三天,就鬧得全辦公室不得安靜,男同事……」
「你就純羨慕嫉妒恨吧!光拐彎抹角捏造流言蜚語,拜托你好歹也分分場合,行不?」
「批教我散布謠言,你以為你有多清高?明曉得人家都已經攀上多金又多才的王子,還有事沒事纏人 後,青青啊這個怎麼怎麼的,青青啊那個什麼什麼的,一口一個‘青青’,叫得倒是怪親熱,動手動腳,誰知道肚皮里安得哪種私心吶?」
「你……」
「我怎麼了我?我說錯了麼?瞧你這身窮酸相,是個女人就……」
「喂,橫在最前頭那對!要打情罵俏的話,外頭閑地廣,趕緊得出去搶隱蔽角落去,別佔著茅坑不拉屎!」
「就是,瞎嘰歪什麼?本來就犯擠,听動靜只能靠看的,再碎碎開始扔人呀!」
任人嚴重警告之余,李楊和陳媛媛才被逼收斂口舌,互相瞪視著誰也不比誰狹扁的綠豆眼,滿月復憋著悶憤地再度把注意力投向監控室內部。僅就這麼片刻拌嘴皮子工夫,監控器拍攝到的一系列畫面已是趨近播放完畢,只剩余末尾一小段。
白玉石板,雄獅浮雕,斑駁隧壁,統統宛似翻滾中的幻燈片般滑劃殆盡,盡頭處,抵達的是合十舍利塔地下一層。但見眩光暉映下的合十舍利塔,地下襲予人的感覺全然沒有深處地下的不良印象,反覺得塔上塔下原就渾然為一體。而那尊坐高七米圓雕鏨銅通身貼金的大日如來佛像,躍然瞳孔的剎那,益愈令人頓生暢快淋灕喟嘆。
佛陀之南,即為地宮井蓋。由偌大的屏幕上能夠清楚觀察見,正前的中心藻井采用的是半圓雕方式,匠心獨具做成可開啟的鏨銅貼金蓮花,觀摩上去委實叫人養眼。但是,一塊刺激人眼球的異況恰也在此。
只需一眼,就可輕易發現,頂部蓮花中心藻井的開啟裝置顯而易見有被人挪動過的痕跡。原本做備等到下月初才供僧眾瞻禮使用的電動液壓機,時下也早已莫名其妙凌空升降。而且,軸檐部位還汗人得懸掛有一樣近似牌證的東西……
「快,趕快派一部分人嚴把住各個出入口,任何角旮旯都不可遺漏!余外另遣人潛下井蓋處詳細查守!在事情未弄白之前,未經許允,不得放行一人出入地宮口!」鄭毅十指鉗扣著對講機,臉色鐵青的吩咐著,就「啪啪」幾下子敲在鍵盤上。
隨著他指尖敲擊動作的暫停,被急速放大的顯示屏上的一小處鎖定點,即刻無限制地收縮兼擴脹起來,直至邊框行距皆調整適度才穩止。而下一秒鐘,凡是同看清畫景的人,齊刷刷均呆傻了神。
「青、青……錢青青!」
「錢、錢青青?」
反觀陳媛媛與李楊,面容味更為古怪,面面相覷的兀自顫栗著,幾乎在同一刻輕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