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兒回到梅閣後,便向江采隻報知了前去找小夏子幫忙時的整個始末,一字不漏的講完,卻見江采隻只坐在那靜靜地啜茶,並未有絲毫表態(夢在大唐愛第187章出宮內容)。
「對了,奴此趟去,還有件事……」杵了半晌,彩兒看似忽而想起甚麼一樣,瞪大眸子一臉認真的又道,「小娘子,之前陛下從梅閣離開之後,並未移駕勤政殿。小娘子可猜得著,陛下去了哪兒里?」
彩兒這般一說,貌似倒是引起江采隻的興趣。見江采隻挑眉擱置下茶盞,雲兒侍立于側,朝彩兒半嗔半催道︰「賣甚關子?怎地淨不學好,竟敢討吊小娘子胃口?還不快些如實道來。」
先時起駕時分,李隆基明明有跟江采隻說,是要擺駕勤政殿批閱奏折。此刻彩兒才剛從勤政殿那邊回閣來,竟有此一說,雲兒听于旁,為此其實也吃了詫。但身為宮婢,便需懂規矩,不可輕易造次,縱管江采隻向來與人親善,更是厚待身邊的每個人,從不曾輕賤其等,但做人總得有自知之明為宜(夢在大唐愛第187章出宮內容)。
「陛下未去勤政殿?這便奇怪了,陛下未去勤政殿,究是去了宮中何處?」江采隻則全未介懷彩兒的僭越,旋即蹙眉問詢著,面上卻淡如一波清水。
被雲兒輕聲呵斥,彩兒原是有分發 ,同時更有分不甘,但見江采隻毫未予以追究,即刻又雀躍道︰「陛下歇在了南燻殿!小夏子說,陛下行至途中,突覺有些乏了,便就近在南燻殿停下了。」
江采隻略思,但笑未語。李隆基並未移駕勤政殿,實則早在江采隻意料之中,不過。李隆基竟歇于南燻殿,卻也出乎江采隻意料之外。江采隻本以為,此時李隆基該是身在婉儀宮才是,武婉儀費盡心思使盡花招無非意在吸引李隆基的注意力,上次用那枚長命鎖將李隆基誘去,這次便又如法炮制改用這個凝香的竹籃,欲引聖駕駕臨,說來武婉儀還真是步步為營工于心計。招招布局縝密做得不露聲色。一次比一次放長線釣大魚,就連江采隻也差點著了其道。
殊不知,這年頭,男人的心一旦變了,別說是九頭牛難拉得回來,即便換做九個女人使勁渾身解數。恐怕亦是白費苦心。何況是在這帝皇之家,嫁入宮門的女人終其一生,充其量所扮演的角色無疑有且僅有兩種。一種便是娶進門拿來鞏固皇權的棋子,一種即是用來傳宗接代生養皇嗣的機器。是以,武婉儀心中劃撥的算盤此次顯然盤算錯了。雖說當局者迷,江采隻既可及時轉過這個彎兒來,想李隆基乃一代帝王,後.宮佳麗三千,百花叢中過閱佳人無數。又豈會觀不懂女人的這點小伎倆小把戲?
與其說李隆基是忽覺乏了,反不如實打實的說是心累了。江采隻原本想著隔岸觀火看場好戲,熱鬧未看成倒也無所謂︰「彩兒,汝辛苦了。姑且下去歇息下即是,有雲兒在這侍候即可。」
對于江采隻的關切,彩兒咧嘴一笑︰「奴不辛苦,奴樂得為小娘子分憂解難。時下采盈不在,小娘子大可把奴當做采盈,有甚麼吩咐只管差奴去做即是。奴……」大咧咧說著,彩兒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似乎淨顧一時逞口舌之快說溜了嘴,忙支吾著改口,「奴、奴是說,當下采盈、月兒尚未回閣,這中間小娘子倘使有何事要人做,盡管喚奴與雲兒二人便是……」
見彩兒愈說愈把不住嘴上的門,雲兒趕忙于旁邊朝彩兒連連使眼色,示意其莫再往下碎碎,以免多說多錯,說多錯多(夢在大唐愛第187章出宮內容)。
捕捉見雲兒暗示,彩兒倒也立時閉上了嘴。江采隻自是將眼皮子底下的這一切盡收于眸,但也未動聲色。適才彩兒一席話,縱有冒失之處,卻也不無點醒了江采隻,正如彩兒所言,現下采盈、月兒等一干人等尚被關押在天牢,听候大理寺查處,可謂命懸一線,眼下這緊要關頭,江采隻竟還有閑心跟武婉儀計較多多,卻是在犯糊涂了。
今晨王美人突兀被打入冷宮,可見李隆基已是坐定某個主意,想必王美人這回是凶多吉少,因嫉妒成恨加害皇嗣的罪名,恐將被扣定這頂擔罪的帽子。若果如是,倘王美人代人頂罪,今下紅花又已死于非命,采盈等人關在天牢里待審少不了被牽連于內,屆時難逃一罪並罰。
察覺江采隻的面色隱隱凝肅,雲兒、彩兒伺候在閣內,侍立于邊上俱是不約而同噤聲,誰也未再吱聲吵擾江采隻。
江采隻的臉顏卻越發變嚴沉,不單只因在鬧心采盈等人的事情,更為在絞擾宮中近來所發生的一連串禍亂之事,眼前的這幾道互有勾扯的門檻仿佛甚難邁得過去,妄圖一腳踏平更不切實。如果說,李隆基真要把其日前滑胎的事扣在王美人頭上,因此加罪王美人並遷怒無辜,估計唯有一種解釋較具說服力,亦即李隆基之所以如此草率的急于結案,甚至乎不惜代價判為冤假錯案,十有九成是在袒護某個人,且,此人關系甚大,一旦將真相一查到底,公之于眾,勢必牽連甚廣,搞不準會掀起哪樣變動……
畢竟,譬如宮廷政變,自古並非甚麼稀奇事兒。
「嘩啦~」一聲響,江采隻一時間沉浸于沉思,一不留神兒之際皓腕楞是踫翻茶案之上的茶盞。思緒雖倏然被打斷,腦海中的靈光卻未消失。
「小娘子怎樣,有無傷著?」雲兒慌忙步向前,趕緊收拾打翻的茶盞,一疊聲關詢出聲(夢在大唐愛第187章出宮內容)。
彩兒同是隨之立即上前來︰「小娘子,燙傷無?奴,奴這便去請太醫!」
眼見彩兒手足無措的語畢,轉身便往閣門外疾奔,慌不擇路之下,竟是一頭撞至閣門上,江采隻遂喚道︰「吾無事。無需去請太醫。」
盡管茶盞中的茶水灑了一桌子,滴滴答答順著案沿兒直往下淌,所幸壺中茶水並非新沏泡入壺,早已不似舀出灶時那般滾燙,故,江采隻的皓腕雖有些微紅,卻未給灼傷,茶盞又未墜地碎裂,便也未有刮割之傷。就算請太醫來,頂多也就是開幾服消腫之藥,見日熬了喝,卻是苦了江采隻的胃,近些時日一直在灌各種湯藥補氣養身,以便早日調養痊愈小產的身子,弄得一身藥味,就差喝成藥罐子,再要不便是開幾貼狗皮膏藥之類的東西敷一敷,根本無實效。
見彩兒捂著腦門仍站在閣門口處犯猶豫,被自個這一喚竟不知如何是好般,江采隻遂凝眉含笑對彩兒招了招手,讓其回來不必忙活,小題大做,特意為之跑這趟吃累。坦白說,今個的彩兒,說話辦事倒頗有三分采盈一貫的作風,不止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卻也一心侍主心切。
待雲兒擦拭干淨茶案,江采隻側首看眼雲兒,從頭打量到腳之余,才斂色道︰「雲兒,汝去幫吾找身汝的宮婢衣衫。吾少時想要借穿下。」
「找奴的衣衫?」聞江采隻言,雲兒顯是一愣。
江采隻頷首點了點頭,莞爾笑曰︰「不用找新衣,找身汝常穿的宮婢衣衫即可。」
這下,彩兒卻听的一頭霧水,看看雲兒,再看看江采隻,不解江采隻何故要雲兒的衣裳,而且點明只要舊衣。
「小娘子,小娘子之意,難不成是要……」迎視著江采隻若有所思的笑靨,雲兒心下一驚,提到嗓子眼的話吐至嘴邊卻未敢直白道破(夢在大唐愛187章節)。
江采隻美目流轉,眸稍的余光瞟向閣門處的彩兒︰「彩兒,汝先行回房換件衣衫,而後入閣來吾房中,吾有事要交代。」
見江采隻徑自由坐榻上站起身來,雲兒就地屈了屈膝,回身朝閣外步去,並順勢拉了杵于門邊的彩兒一塊步出閣門,順帶掩合上了門扇。
雲兒、彩兒走出閣去,江采隻亦輕移蓮步,轉過珠簾,提步向己身臥房。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倘若這一切果如其剛才在一念間所猜想的那樣,事已成定局,早先一動不如一靜,今日卻不可再干等下去。
步回房里,打開入宮之前從珍珠村帶入宮的那個木箱,江采隻從其中為數不多的衣飾之中,翻找出壓箱底的方包裹,從中取出了兩套舊時的衣衫。其中有套看上去較新,乃是進宮前夕江采隻曾于布店為采盈扯了一匹布帛請人專門為采盈量身訂做的,可惜當日入宮匆匆,臨離時候忘卻交給采盈,便夾在箱中帶入宮來。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成想今日竟可派上用場。
蓋上木箱,江采隻步至妝台前,另取了幾兩散碎銀子,裝入錢囊中貼身備用。余外又拿了兩塊金元寶,想了想,隨手取過搭于妝台上的方巾將之包系起來。這兩塊金元寶,中間呈平狀兩邊稍突起,乃前些日子李隆基所賞賜的,另有三塊分別呈條狀、呈塊狀以及呈圓珠狀的金元寶,同樣是月前祭祀皇陵回宮之後得聞江采隻有喜時一並恩賞的御賜之物。
在唐之前,歷朝歷代多以銅幣為主,金銀的盛行雖始自于唐時,但官方鑄造的錢幣仍以銅錢為主,金銀則多為私人鑄煉,是以形狀各有不同,金元寶更非山峰狀。不過,民間的當鋪之中卻也出現了「飛錢」——銀票行。
待將一切準備妥當,江采隻這才緩步于窗欞前,仰首頭頂的一片四角瓦藍天空。且不管這刻心中所想,眼下的權宜之計是否可行,弩已收緊,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發,少時出宮勢在必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