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夕,雲兒陪了英蓉一整宿,小女兒家的心事,彼此互訴了不少,嫌尤盡摒棄夢在大唐愛第267章合計章節。
翌日卯時,雲兒已為英蓉梳完妝。因安北與長安城相隔千里,雖說今個是英蓉出嫁之日,夫君卻無法來親迎,「六禮」全省卻,不過,既為御賜之婚,為免有失皇家面子,嫁妝卻是豐厚。
其中尤以那兩塊銀鋌為重,各長一尺、寬兩寸,成色上等,外帶小型金銀器、球形香囊數枚,金簪銀梳各一,之于一個宮婢而言,這些財帛已是不菲,甚至乎價值連城,足可保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著實受寵若驚。
看眼一身新嫁衣、博鬢掩耳的英蓉,江采隻步下坐榻,執過英蓉的手,和聲道︰「時,汝之大喜之日,本宮不便送汝出宮,且由雲兒、月兒代吾,相送汝一程。」
英蓉潸然淚下,就地伏首于地,叩頭道︰「江梅妃對奴的大恩大德,奴無以為報,請受奴一拜。」
江采隻忙示意雲兒扶了英蓉起身,頷首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可相見,萬自珍重。」寬聲說著,由彩兒手上接過一方檀木盒子,轉遞向英蓉,「臨行在即,此乃本宮贈與汝之物,惟希汝與夫君二人,恩愛天長,早生貴子。」
英蓉掀開搭遮在檀木盒子上的明黃巾帕一看,只見其上盛放著的竟是那條白梅帕子,以及兩條「喜」,不言而喻,可見江采隻用心之細。
白梅帕子雖非英蓉所有,實乃雲兒的東西,但今時這樁良緣,卻是喜結于這條絹帕。盡管李隆基早已下旨,由高力士從宮中侍衛里調遣人手,沿途護送英蓉乘坐馬車去安北。且昨個便已備妥,但此番一行,屆時少不得須憑借這條繡有袍中詩的白梅帕子作見證。
「只當是個念想罷了。」眼見英蓉又要喜極而泣,江采隻莞爾笑曰,「它日多捎幾封家書回來,本宮便安心了。」
听江采隻這般一說。英蓉不禁越發聲淚俱下,嚶然有聲。彩兒在旁噗嗤一笑︰「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豈不有煞風景?娘子一番心意,且收下便是。」
環目四下,見高力士尚未帶人來梅閣,月兒遂也步過來,從旁打趣出聲︰「可不是怎地?這兩日,彩兒一直在咕噥,不知那夫君,身長幾尺,相貌如何?那副掛懷樣子。好似待嫁的人是其一般!」
彩兒大咧咧推下月兒︰「當著娘子之面,還取笑奴?不也納悶的不得了。等哪日換出閣時,看急是不急?」羞過月兒,步近英蓉。煞有介事道,「奴听人說,郎子迎親時,著絳公服,紅紗單衣,白內裙,黑靴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惜奴等連一杯喜酒也討不著喝!」
月兒蹙了蹙彎眉︰「怎地著絳公服,不應穿爵弁麼?頭戴黑纓冠,上身青色袍子。橙紅下裳。白紗里衣,腰系黑帶。白襪紅鞋!」
唐時,大婚之日,男穿紅,女穿綠,貫為紅男綠女。彩兒、月兒所言,各在分理,爵弁乃官家所定的一種公服,凡九品以上子,成婚時概通用,至于絳公服,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一律可穿戴夢在大唐愛267章節。官家子弟亦可穿名為「攝勝」的禮服,即比自身品階高一些的衣飾,以表好彩頭。
英蓉雙頰渾然不覺染上一抹酡紅,閣內正載笑載言時分,但見高力士已是步上閣階來,顯是來迎英蓉上喜轎。由長安城至安北,即便連夜趕路車馬不停,少則三日多則五日才可抵達,當是及早啟程為宜。
禮畢,江采隻于是親手攜了英蓉出閣,只見庭院中正停著一輛華彩的花車,四面罩以大紅綾羅綢緞,帷面以金線繡有一「禧」字,縈繞著金魚鬧荷花的吉祥圖案,香樟車椽貼金涂銀,浮雕有麒麟送子、和合二仙,以增喜氣。
風俗上,原本該用花轎,出于顧及車程,故才以馬車代勞。因講求「圖必有意,意必吉祥」,是以花車才裝飾一新,然為免太過招人眼,且待出了宮,駛離長安城之前,花車將做以改動,暫時撤掉罩于外的羅緞等瑣碎物,變為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繼續上路,以免途中橫生變故。
「爾等護送英蓉安平抵達安北,看顧其與孫郎子奉旨成婚,待回宮之日,本宮自有重賞。」江采隻正色交代向跟于花車兩側的十余名大內侍衛,這些人均是高力士挑選出來專司此趟出行之人,一看便知是練家子,想必在宮中也稱得上是高手。
畢竟,眼前這樁喜事是以顯皇恩之事,中間不容許有任何閃失差池,否則,不止是後果不堪設想,更無人擔待得起。
好在李隆基暗中早另有布置,三日前便已下了道密旨,命孫運星夜兼程單騎起程,從安北一路迎親向長安城而來,路線亦已標明告之,估計頂多一日半,最遲不過明日午時即可在路上與英蓉相見。除此之外,慎重起見,江采隻又向李隆基舉薦,遣李揚同時帶領大理寺的幾名吏卒,秘密從中督護,有備無患。
英蓉含淚拜別江采隻,乘車出宮去,高力士、雲兒、月兒一並將其送出凌霄門之後,這才各行其是,高力士趕回南燻殿恭候李隆基退朝,以便及時作稟,雲兒與月兒則徒步走回閣。早在前一日,英蓉便已去掖庭宮跟王美人當面道過別,好歹也曾主奴一場,當時王美人緊繃著臉未發一言。顯而易見,王美人千算萬算,想是也未曾料及,冬衣一事非但未能栽贓陷害到江采隻身上,反而叫江采隻白白撿了個大人情。
梅閣上下為了英蓉的事兒接連忙活了三日,今日總算可歇口氣,雲兒、月兒前腳剛返閣,皇甫淑儀、董芳儀後腳便緊跟上門來。
江采隻正欲上榻小憩片刻,听見閣內動靜,便又撩起珠簾步出來相迎。雲兒奉上茶,與彩兒、月兒侍立于側,但听皇甫淑儀含笑道︰「嬪妾生怕來早,不成想反卻遲來一步。」
董芳儀示後婢子擎于手的金茶器一具,挑眉道︰「說來怨嬪妾,在芳儀宮多耽擱了,本想著陛下下了早朝,合著才送英蓉離宮,相請淑儀替嬪妾決意下,拿何做賀禮才好。挑來挑去,不想錯過了良辰。」
眸光一帶而過皇甫淑儀身邊的婢子捧于雙手的全副鞍轡文馬二十匹,江采隻淺勾了勾唇際,霽顏啟唇︰「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有心便好。這幾日,二位姊未少為英蓉費心,吾代為心領便是。」
近日淨一心忙于英蓉出嫁,夜里李隆基不是擺駕芳儀宮,便多移駕淑儀宮,皇甫淑儀、董芳儀可謂分盡恩寵,在英蓉一事上,二人確實也出了不小的力,念于此,江采隻全未介懷。至于其它宮苑里的妃嬪,期間只有高才人、閻才人相伴來過梅閣,虛禮了一番之余,無意間說提起事發當日的事,只道那一日兩人不巧約定,為信成公主、昌樂公主及駙馬孤獨明、竇鍔求神問卜齋戒求子,故而事隔一日才听聞袍中詩一事。
對此江采隻當時只但笑未語,一笑置之,高才人、閻才人之言,听似是無巧不成書,明眼人皆看得明懂,其實是在唯恐避之不及而已,只是心照不宣罷了。事已成定局,又何必贅述。之所以登門道賀,實則也是走一趟虛禮。換言之,虛情假意也罷,真情實意也罷,全都無關緊要,來者是客,又是沖著英蓉而來,以禮相待便可。
至于武賢儀、常才人、杜美人、鄭才人,由始至終均未露面。不過,今刻賢儀宮卻有分熱鬧,一大早,常才人便邀了杜美人、鄭才人一塊兒至賢儀宮,這會兒已然坐了小半個時辰之久。
「先時嬪妾遠遠瞅著,英蓉那賤婢已是出宮去,可要在半路下手,了結了那賤婢的賤命!」擱下持于手的茶水,常才人恨恨地咬牙切齒道,看向上座的武賢儀,「嬪妾著是咽不下這口氣!」
武賢儀眼風微掃,斜睨常才人,冷哼一聲︰「小不忍則亂大謀,本宮听聞,陛下早派人多加護送,眼下這節骨眼上動手,豈不自招禍事?」
常才人悻悻地絞了下手中絲帕︰「如此一來,豈不便宜了那賤婢!嬪妾實在看不過眼去,梅閣的那位,威望日盛!」
白眼相向著常才人,武賢儀嗤笑道︰「本宮怎地瞧著,是見不得芳儀宮的那位小人得志!」
「嬪妾……」面對武賢儀呵質,常才人一時楞是有些啞口,「嬪妾自是為賢儀抱不平!前刻嬪妾看見,皇甫淑儀與董芳儀又一起去梅閣了!這倆狐媚子,近幾日迷得陛下暈頭轉向……」
武賢儀細眉高挑,呵斷常才人︰「不甘心,便多花些心思討聖歡!」斥畢,睇眄一側默不作聲的杜美人、鄭才人,眸底劃過絲絲狠戾,「二人,可想出甚麼法子,一舉扳倒江梅妃?」
鄭才人與杜美人面面相覷一眼,移下坐榻︰「現下江梅妃如日中天,只怕不可操之過急。」
睖目鄭才人,武賢儀眉心隱有怒氣︰「听言下之意,豈不是要本宮繼續坐等下去?幾時是個頭!」
正所謂「一代新人勝舊人」,當初費盡思量除了武惠妃,誰又曾料及,竟又來了一個江采隻,熟難料,倘使有朝一日費盡心機除掉了時下的江采隻,它日是否又有另一個女人取而代之,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不遂人願,照此捱下去,終難盼有出頭之日,思來怎不令人悲從中來,憤懣難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