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玉與仵作、食醫細細察驗了一番霓兒的尸首,幾人的面色皆是變了變夢在大唐愛。
「如何?」江采隻不露聲色地留意著四下的一切,哪怕是耳目所掠過的一些再細微不過的動靜,這會兒無疑都是一種蛛絲馬跡,好比說先時曹野那姬主奴三人那般及時的奔出殿門來將李隆基急請入殿內一樣,反卻是聰明過了頭。
若非曹野那姬心急的自暴破綻,江采隻還不至于這般快的就敢鑿定這其中另有不為人所知的隱情。
听著江采隻問疑,陳明玉與仵作相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食醫,顯是帶分惶忡的步了過來︰「回江梅妃,恕臣斗膽,可否請旨驗尸?」
陳明玉這口中的「驗尸」,可不只是僅就尸首表象上的查驗,一听就知是要剖尸驗看。江采隻輕蹙了下蛾眉,環睇站在陳明玉身後的尚藥局的食醫及大理寺的仵作,掃了睨橫尸在庭院里的霓兒,半晌,才凝眉道︰「爾等意下可不相左?」
但見尚藥局的食醫面面相覷一眼,埋下首俱未置喙,大理寺的仵作本就是驗尸高手,專司其事,此前又是與陳明玉、李揚二人一道兒奉旨進宮來,想是陳明玉的意思也正與仵作相合。至于李揚,正如江采隻所猜,原就是隨行入宮護駕的,說白了,正是受命于薛王叢,是來護全江采隻周全的,此刻既未發生其它的動亂,也便不需其插手。
「瞧著爾等之意,莫不是發現了甚麼異常端倪?」江采隻輕呼口氣。故意頓了頓,方又啟唇道,「此事本宮做不了主,尚須入內奏明陛下定奪才是。爾等姑且在外稍候片刻。」
「何事請奏朕?」
江采隻話音尚未落地。李隆基已是從金花落的寢殿里步了出來。聞聲。江采隻立時由雲兒扶著起身行了禮,李隆基伸手執了江采隻素手,扶了江采隻起見,環睇庭院里的情勢,龍目微皺。
「回稟陛下,臣等適才察驗這婢子的尸首,發覺其並非是自縊而死,十有九成應是中毒身亡,是以臣斗膽奏請陛下。允準臣等驗尸,一察真相。」見李隆基步出殿來,陳明玉就地如實作稟出聲。
睇目陳明玉。李隆基又眄目仵作、食醫三人,負手略沉︰「何以見得?」
「回稟陛下,臣適才發現,那婢子唇邊沾有血漬,且呈暗黑色,估模著該是中了哪樣毒。」這回倒是仵作步上前來一小步,躬身回了句,盡管作稟的有些籠統,卻也不盡然是在含糊其詞。
見龍顏微沉,江采隻微展顏。不無關切道︰「陛下,小公主可是醒了?」
李隆基拊了拊掌,提步向坐榻,看似頗為漫不經心的沉聲說道︰「還未醒過來,有奉御候在里頭。朕在殿內有些悶得慌。」
「想是陛下乏了。今日之事,不如先到此為止。待趕明兒個再行查辦亦不為遲。」看眼這滿庭院的晦氣,江采隻溫聲道,「陛下不妨起駕南燻殿,今兒便早些歇息下,再者明兒個還要上早朝不是。」
撫著江采隻的素手握在掌中輕拍了兩下,李隆基依是沉著面顏,龍顏半點未放晴的皺了皺眉,龍目卻不怒而威向一直杵在一角的春兒︰「還不從實招來!」
冷不丁被李隆基一呵斥,春兒登時瑟縮了下肩頭,撲騰一下子伏首在地︰「陛下,奴、奴……奴所言無虛啊夢在大唐愛!」
凝眸驚恐萬狀的春兒,江采隻緩聲寬撫向李隆基︰「陛下息怒,龍體為重。」莫說春兒嚇成這般模樣,若春兒真知道些甚麼,此刻人在金花落,又豈敢實話實說,就算豁出命去替人擔罪犯下欺罔之罪,過後都免不了被人滅口。
許是一時過激,李隆基坐在坐榻上,悶聲干咳了幾聲。見狀,高力士立時步近,為李隆基捶了捶後背,一臉焦切地看向江采隻。
江采隻稍作沉吟,心下微沉,眼前這樁事已然鬧到這種地步,倘使放任不管任之而為,恐怕事後還要多弄出一條人命來,事已至此,也只好一查到底,索性不顧情面的讓真相大白于人眼前,即便為此做個惡人也好過往後里有人越發肆無忌憚的欺下瞞上肆欲在這宮里一手遮天。而有些賬,也該是時候算一算了。
「陛下……」忖量及此,江采隻抬首望向李隆基,美目清如一汪潭水,詞嚴意懇道,「陛下若還信得過嬪妾,但請把此事交由嬪妾處置便是。嬪妾以一己之命擔保,不出明日,嬪妾必給陛下一個交代,絕不使一人蒙冤含屈。」
江采隻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的目光紛紛投注向江采隻而來,雲兒侍立在旁,更是忍不住緊聲就喚了聲江采隻,不知江采隻何苦要代人受過︰「娘子,娘子這是何苦……」
四周倏然靜極一時,靜得連一片落葉飄悠悠地刮落地上都落地有聲。夕陽西下,染紅了西山一大片朦朧的日暉,殘陽如血。
好一會兒無人吱聲,李隆基才緊握了下江采隻的素手,一言未發的從坐榻上站起身來,徑直而去。
目注李隆基拂袖而去,江采隻就地禮了禮︰「嬪妾恭送陛下。」
與此同時,陳明玉及仵作、食醫幾人亦忙不迭躬身恭送聖駕,高力士看在眼里,似要說些甚麼,卻未道出口來,只嘆息著緊走了幾步隨駕一同離去。
小夏子跟幾個小給使猶豫在原地,正不知如何行事,但听江采隻說道︰「煩勞夏給使先行把霓兒的尸首,抬往梅閣。」
小夏子一愣,一時半刻頗費解,不解江采隻要這死尸作甚,這要換做其她的妃嬪,只怕個個唯恐避之不及。
江采隻輕抬了下手,示意雲兒近前,掩唇與之附耳了幾句,雲兒立馬屈了屈膝,招呼小夏子讓幾個小給使去取了個擔架,隨之把霓兒的尸首一路抬往梅閣去。
「爾等且隨本宮,入內一看。」待雲兒帶著幾個小給使擔抬著霓兒的尸首離開後,江采隻才又正色示下陳明玉、仵作及食醫幾人,跟同自己步進霓兒的寢房仔細查看了下房中的情勢。畢竟,據春兒所說的,霓兒的寢房正是案發現場,指不準會留下些案證。
霓兒所住的寢房,乃下僕的房間,房內的擺設十為簡單,不過是一張幾案、一張臥榻而已,茶案上還放著半壺涼透的茶水。一步入房門檻,最令人刺目的就是仍然懸掛在梁上的那一條三尺白綾,綾下擱置有一條看上去像極被踢倒而倒翻在地的胡凳。
小夏子留守在門檻外,看著江采隻步進霓兒的寢房去,忽覺背後冷風陣陣,回頭一看卻不見一物,不由牙齒打顫。實非是其膽小,而是這死人的寢房當真讓人直覺可怖,好似陰魂不散一般,故而陰風襲脊。
李揚步于後,眼見小夏子滿臉的懼意,磨蹭著不肯向前邁步,遂繞入房中去,嘴上雖未說甚,心里卻禁不住犯嘀咕,這少了命根子的男人還真不如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膽魄。
「爾等自行查看下,若發現何異狀,只管取證記下,待少時隨本宮回了梅閣再說。」回首見李揚也隨後緊跟進來,江采隻如煙的柳眉微微一斂,擢皓腕掩唇壓低聲跟陳明玉、仵作以及食醫、李揚幾人交囑過後,旋即徑自提步向霓兒的臥榻方向。
女人貫愛把自個較為貴重的東西,放在妝匣中藏于枕榻下,這是古代女人的一個通病。這房中既無櫥箱,如若霓兒平日里真有何喜貴之物,想是也不會例外,多半會掩在枕榻上。
縴手翻看了下霓兒整疊的平整地被褥,江采隻不經意間就看見一只黑木匣子被掖在褥中,隨手取過來打開一看,只見盒中竟盛裝有一個玉鐲,玉色上乘且做工精細入手溫涼,只一眼就可鑒出這個玉鐲絕非市面上那等粗劣的鐲飾,不是花幾兩銀錢就能買得到手的鐲子。除了這個玉鐲,盒中還有幾塊散碎的銀子,碎銀倒無多少差色,即使不是被主上打賞的頂就是多年在宮里為婢所積攢下的。
陳明玉、仵作二人將茶案上的茶盞挨個查看了一番,並沾了壺中茶水問嗅,均未發現異態。尚藥局的食醫就著透入房內的余暉,把四角的窗欞門扇查了查,李揚直立在房門內,盯視著房梁上的白綾貌似尋思了良久,不多時,幾人就又跟同江采隻步出了房外。
一帶而過金花落虛掩著的殿門,江采隻正色看向庭院里的春兒︰「夏給使,去跟曹美人回聲,便說本宮尚有幾句話要問春兒,為免擾了小公主養病,今夜便帶春兒回梅閣問話了。若曹美人身邊的婢子不夠使喚,回頭本宮大可差彩兒、月兒過來侍候。」
小夏子躬了躬身,即刻奔入殿內去高稟曹野那姬。眨眼間,就返來回道︰「曹美人允了。」
見曹野那姬連個婢奴也未遣出來回話,江采隻全未介懷的一笑置之︰「除此之外還有件事兒,本宮須得夏給使去回稟聲陛下,便道為了小公主安平著想,這兩日便讓人先行封了霓兒的寢房,待過些日子小公主病愈了放寬了心,再行命宮人入內清掃除晦即是。」
小夏子躬身應了聲,窺了睨已然被李揚關合上的霓兒的寢房的房門,愣愣的頓覺頭皮發乍。封個宮婢寢房的事倒不難辦,只需跟各州府衙貼個封條似地即可,但听江采隻言下之意,似乎還要余外再加蓋個皇印鳳印才不失為慎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