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一天不巧與程父撞個正著,汪宜恩卻沒有因此而選擇再也不來醫院。
程婉馨的情況已刻不容緩,還好她做的檢查顯示,自己的腎髒可以移植給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如今,必須加快腳步和主治醫師商量何時做腎髒移植手術了。
不過汪宜恩並不想讓程家人知道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可她不知,其實程父在更早一步,從婉馨的主治老醫生口中探出了事情的原委。
汪宜恩和老醫生在診室攀談了幾句,舀著前幾天剛做過的檢查報告單站起身,「那我先回去等您的消息。」
雖然汪宜恩和程父對他的各自說辭中都隱瞞了一些事,可老醫生大概也猜出他們之間的關系。
為了救病入膏肓的親人而選擇捐出自己的器官,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可眼前這女孩,卻一再對他強調不要把這事說出去。老醫生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見她走到門口,羸弱的身體像是能被風的吹飄起來一樣,他不禁喊住她又提醒了一句︰「宜恩,回去多吃些蔬菜和水果,這對手術後身體的恢復很有好處。」
是啊,身體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錢。那些年她曾經有過「身體壞掉就不活了」的想法,可今非昔比,她再也這樣「豪邁」不起來了。謹記著這句話,汪宜恩打開診室的大門,準備直接離開醫院。
她並沒有發現,躲在角落里一直默默注視自己的程父。
他從很長時間以前,就一直在診室外面的角落等待著她。
其實汪宜恩一早過來醫院,他就發現她了。可也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敢向前和她打聲招呼。
見她從診室退出來,程父就開始暗暗跟著她。直到看她穿過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宜恩…」
听到熟悉的聲音,汪宜恩頓時僵住,心髒也在那一剎那,像是要從喉嚨中沖破而出。
她背對自己的身子霍然一顫,程父突然能感覺到她心中到底有多掙扎。
內心雖然洶涌,他卻無法一步上前抱住這個二十多年都不曾相認的女兒。
他有愧,對于她以及他曾經的那個家庭,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罪人。
不理會直接落跑並不是汪宜恩的作風。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著程父,而後像是用盡畢生力氣擠出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是不是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叔叔!」
這一聲叔叔,好陌生,好疏遠,好淒涼而無奈。
對于汪宜恩和已然知道真相的程父,都是一樣。
女兒的顧慮,程父知道。可他卻不想再由于自己,讓這個一直都未曾得到父愛的孩子受盡委屈。
「到現在,你還能這麼坦然的叫我叔叔嗎?」。她這幅強忍出來的若無其事,讓程父倏地無地自容與氣憤,「為什麼要救婉馨呢?我這些年冷落了你和你媽媽還有那個我從未見過的兒子,難道你不恨我嗎?」。
「您…」汪宜恩突然口吃了。這麼說,他已經想起一切了?!
程父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情,走上前握住汪宜恩的雙臂,「我的孩子,為什麼明明知道了一切卻不告訴我,而讓自己受了這麼多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