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密語 二十一章 貪婪難逃目炯炯

作者 ︰ 五花馬上人

爬出來的骷髏,待到露出全部的輪廓,便靜止下來。

隱隱的詭異笑容籠罩著只剩骨頭的整個臉龐,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中雖然早已沒有了眼球,但仍舊讓每個人都感覺到從里面投射出來的炯炯目光,深深的鼻洞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整齊的兩排牙齒依舊潔白如新,微微折射出白森森的光芒。

早在第一眼看到骷髏升起的一刻,陰陽水晶宮中便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沒有動作,沒有聲音,甚至連細微的呼吸聲和砰砰的心跳聲都似乎停止了。所有人都目不轉瞬的注視著詭異的骷髏,骷髏也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眼前的一眾人等,就這樣對視著,對視著,困蟲悄悄爬上心頭,眼皮再也承受不住自身重量,腦中一片虛無……

直到旋機子道長的喊聲響起,才驚醒了眾人,「閉眼,切莫對視!」

齊林等人听到後,一下反應了過來,迅速抽回自己的目光,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四顧左右,但已沒有人敢盯著骷髏的眼楮繼續看下去,因為目光剛才不知為何就被吸引了過去,而又偏偏不舍得離開,多虧道長的提醒,這才避免再次著了道。

定一定神之後,史老和陳教授一左一右走到水晶八稜柱的旁邊,從後面和側面仔細觀察起骷髏來,這枚骷髏並非水晶制成,而竟然是青玉質地的!為何在美輪美奐、遍地水晶的陰陽水晶宮中,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一枚青玉骷髏,史老著實有些困惑,但不管怎樣,從行動開始到現在,經歷了一些意外和磨難,總算看到了一個骷髏的影子,即便不是心目中期待的水晶骷髏,至少也是聊勝于無吧。

陳教授取出另一個小型儀器,打開開關後,看到儀表盤上的指針有一些忽強忽弱的晃動,這是電磁波的信號,難道這個骷髏中竟然還有電磁效應?陳教授並不感到十分意外,畢竟從廣義上來說,自然界中的所有物體都有電磁波的存在,大到山巒河流,小到螞蟻毛蟲,就連人體自身也不例外,只是電磁強度不同罷了,但這個骷髏散發出來的電磁波卻極不穩定,怎麼回事?

就在陳教授還在認真測量骷髏的物理指標時,史老已經完成了對頭骨的人類學定位,說道︰「這個頭顱的結構,除了眼窩有些偏大以外,其他都完全符合中華人種的特征,看來與我們頗有淵源。」

「史老,中華人種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稍微解釋一下?」齊林沒有听說過中華人種這個名詞,于是謙虛的請教起來。

「哦,確實有必要對中華人種這個概念向大家作一下解釋,眾所周知,地球上目前分布的人類種群分類,目前最通行的標準就是按照膚色分為黃種人、白種人、棕種人和黑種人四類,黃種人在西方國家的另一個流行的稱謂是蒙古人種,但這種說法是不科學也極不嚴謹的,因為蒙古作為一個部落或者種群稱謂最早出現在大約13世紀,也就是說成吉思汗統一蒙古高原各部的時候,但華夏文明卻已在公元前源遠流長過幾十個世紀,華夏文明的締造者稱之為中華人種應當是恰如其分的,中華人種的數量也是遠大于蒙古人種,那麼以一個後出現的少數族群名稱來代表整個黃種人,顯然是以偏概全,有失嚴謹的。

再者,雖然關于蒙古族的起源目前還有一些爭論,但蒙古族起源于東胡、鮮卑、匈奴以及烏桓等民族的融合確實被廣泛認同的,而這些民族包括蒙古族無一不是中華人種的一份子,那麼依大家看來,黃種人稱為中華人種是不是更加客觀一些呢?」

史老的一番解釋,眾人均沒有異議,甚至讓齊林有一點隱隱的不忿,「無論是人口比例,還是起源時間,華夏民族總歸是老大,黃種人自己的家里事肯定可以自己弄清楚,用著不那些白毛洋人來越俎代庖的胡摻和。」

話題有點扯遠了,史老意識到了這一點,拉回話題說道︰「頭骨是人類學上判斷人種的最主要部位,黃種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上門齒內側的鏟形齒,其他還表現在面部較平,顴骨突出,鼻寬度中等,下巴骨不凸出等方面,當然黑色頭發和眼部的內眥贅皮,以及黃色皮膚等特征從目前的頭骨上是無法看到的,而這些也只是一些外部輔助特種,對人種的判斷影響不大。」

黃種人,呵呵,沒想到發現的第一個頭骨是中華人種,齊林感覺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時,一直在默默觀察的易萌,用手踫了踫神情專注的史老說道︰「老師,你看這里有兩個文字,雖然這兩個字我之前沒有見過,但我感覺十分接近楔形文字,您看對不對?」

「楔形文字?」齊林雖然上學時數學不怎麼樣,但地理和歷史可是數一數二的,所以在高三分科的時候選擇了文科,「楔形文字不是古代巴比倫的特有文字嗎?」

「呵呵,小齊倒是了解的不少,怎麼說呢?你只說對了一半,楔形文字曾經存在于兩河流域的古巴比倫文明中不假,但卻不是他們創造出來的,根據目前的人類考古發現,楔形文字是在古巴比倫文明之前的古蘇美爾人創造出來的。而古蘇美爾初期的締造者稱自己為‘黑發人」,根據近些年不斷出土的人類骨骸測量研究,基本可以斷言古蘇美爾符合黃種人特種。」

「蘇美爾人也是黃種人,那不也是咱們中華人種的一部分嗎?」齊林稍感意外,急匆匆的判斷卻沒有得到史老的認同,「蘇美爾人是黃種人不假,但卻未必屬于中華人種,更大的可能是,兩個人種的遠古祖先是表親或者堂兄弟關系,畢竟目前考古中發現,古蘇美爾文明遺跡所表現出來的年代似乎早于華夏文明的歷史記載,當然,我個人倒不認同近些年來一些國內的所謂學者的趨炎附和,他們跟西方的一些人類學家一唱一和的表示古華夏文明是古蘇美爾文明的延續,真是荒謬之極!華夏文明雖然被公認以夏朝是起點,但夏朝之前的三皇五帝豈不是華夏文明的前身,更不論盤古開天地和燧人氏之說了。」

史老表現出身為華夏子孫的自豪感,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疣豬。疣豬說道︰「咱就是把這些都扔一邊去,那為什麼這個頭骨是咱們黃種人,而不是什麼的白的、黑的還有棕色的呢?擺明了,咱們中國人有能耐唄,就連留個人頭都是黃的。」

齊林听著疣豬這邏輯很是混亂的一番話,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但至少疣豬同志不再滿腦子都是孔方兄了,有進步嘛!齊林邊想邊走到史老身邊,想看看那兩個字的樣子,雖然自己在這方面絕對沒有天賦可言。

「靠,這兩個字太絕了,竟然刻在額頭上,真能想得出來,怎麼不刻個‘王’字啊,那樣顯得多威風,走到哪兒都知道是老大!」齊林看到兩個既像三歲小孩的畫作,又像抽象線條集合的所謂文字,上下排列在頭骨的前額部位,說不出的幼稚可笑,但偏偏讓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學者和一位頂尖文字密碼專家,眉頭緊鎖,如臨大考。「哎,想不明白能從里面看出點啥來?」齊林搖著腦袋走開了。

其他人都幫不上忙,于是在陰陽水晶宮極為廣闊的空間中四處溜達,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別的東西,只留下史老和得意弟子易萌在那兒費腦筋。

「老師,我越看越覺得這兩個字又不太像楔形文字,從特征上來說還有點甲骨文的影子,但又明明存在很大的不同,而且如果橫過來看,似乎又有點腓尼基早期文字雛形的感覺,怎麼會這樣?」易萌這時正眉頭緊鎖的盯著水晶頭骨的額頭,喃喃問道。

「不錯,都沾點邊,但又都有區別,或許,我是說或許,這兩個文字比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更早一些,如果大膽的判斷,也有可能是楔形文字和象形文字的源頭,當然也包括較晚出現的腓尼基文字。截至到目前,這種文字還是第一次被發現,解讀起來應該不是一時半會可以做到的。小易,你先拓印下來,我們把拓片拿回去慢慢研究,興許我那個老古董圈子里有人會有點其他見解。」史老也無法弄清楚這兩個字的意思,便吩咐易萌暫時拓印下來帶回去。

「都什麼年代了,還拓什麼印啊?咱也讓這五百年前的骷髏老先生見識一下人類最新技術。」疣豬正轉悠回來,听到史老對易萌的吩咐,便無事獻殷勤的從包里掏出一個傻瓜相機,對準骷髏按下了快門。

齊林看到這一幕,心里兀自好笑,這頭不懂裝懂、不學無術的疣豬,拿著一個破傻瓜相機還充先進,都什麼年代了,單反早就橫行大街了,這哥們竟然還拿個普通數碼相機當寶貝。

「 嚓!」「住手!」,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嚓的是疣豬的傻瓜相機,「住手」則是旋機子道長的高聲喝止。但道長顯然喊晚了!

閃光燈的耀眼一片白光閃過的一剎那,骷髏的眼楮活了!

嚴格一點說,是骷髏蘇醒了!只見骷髏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中一下煥發了光彩,兩團漩渦狀的七彩光團似乎從頭骨深處鑽出,開始慢慢打轉,光團也隨著旋轉慢慢變大變稠,最後充滿整個眼眶,接著倏地一下向外彈射而出,像極了按動開關的強光手電,兩道圓柱形的光柱瞬間映射到面前疣豬的大腦袋上,光線並沒有在疣豬頭上停留,而是穿過疣豬的頭顱,馬不停蹄的繼續向正前方射去,一直投射到對面的牆壁上,接著交融為一。

疣豬的腦袋在光線穿過的一瞬間,好像被放到了ct下,一下子變得透明起來,皮膚的毛孔和脂肪顆粒,頭骨的接縫與空腔,腦髓的細密組織和毛細血管,都在光線的穿透下,被看得清清楚楚。而光線透過疣豬腦袋投射的牆壁上,疣豬正手拿一把撬杠,吃力的撬開一個石質棺槨,然後撅起打,上半身探入,不一會,手里拿出一個還在滴著棺液的青銅三足鼎,然後又俯身下去……隨後場景切換到一個亮著強光的小房間內,兩名警察模樣的人坐在一張長條桌後面,對面的疣豬耷拉著腦袋唯唯諾諾,最後使勁點點頭,站起身在幾頁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場景接著轉換,這次是在酒店房間內,一個凶悍的女人手里提著一個枕頭滿屋追打著光溜溜的疣豬,另一個年輕的女人則裹著一條浴巾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眼中滿是焦急恐慌……

齊林的視線從疣豬的腦袋,延伸到牆面上,心中滿是驚訝,「這頭風流盜墓豬,竟然還排上小電影,拍電影你可倒是選點正面形象啊,這又是受審又是捉奸的算哪門子事啊,讓人家易萌看見可怎麼還有勇氣面對著大好人生啊……」齊林突然感覺不對,這他媽哪是電影啊,純粹是記憶回放嘛!疣豬危險!

齊林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身體凌空側踹,將疣豬一腳跺出了骷髏兩眼的放映區間,疣豬翻身爬起來,一臉茫然無辜的看著齊林和眼前的一切。

疣豬的腦袋抽離後,牆面上的電影立刻轉換成另一個類似快進鏡頭的場景︰

一群身穿獸皮的男男女女、老人嬰兒,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從高山上迤邐而下,趟過小河,跨過溝壑,手持瓖嵌著尖石的木棍,背負著帶毛的裘囊,牽拽著尚有鬃毛的豬和頗為高大的羊,沿著一條湍急的河流向下游走去……每到夜晚,人們聚攏圍坐在一起,眼含虔誠的听一個身著黃色長袍的人講課,這個講話的人身材略微高大,長袍及地看不到雙腳,長袍頂端是一個圓形連體帽子,帽子上只在眼楮的位置留出兩個孔,孔中透出金黃色的光芒,整個頭部雖然被包裹著,但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頭顱透出著光芒,而這光芒又淡淡的飄散開來,隱隱籠罩在席地而坐的人們的頭頂上……

這樣的場景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大同小異得讓齊林感覺氣悶。終于,在重復了若干遍後,人們的行進終于停了下來,放下背上和手中的七零八碎,然後砍伐木材,搭起窩棚,搬石築城,堆土為壇,又是枯燥乏味的重復了很多遍這樣的情節後,一座古代城市已經築成。烏壓壓的人群簇擁下,黃袍人雙手高舉一塊長條石板,立于城內的廣場中央,石板上好像有很多字,有點眼熟,好像,這分明是……

「王表!是王表!」易萌的高聲呼喊,將所有人的目光從牆壁的畫面中生生拔出,繼而轉頭看向易萌。史老眯起眼楮向畫面中的石碑又看了幾眼,但石板已經消失,切換成井然有序的城市生活和農牧耕作,畫面中的人們面目慈祥,眼含笑意,充滿干勁,平等相待,事事協商……

齊林感覺有點像烏托邦,電影里的烏托邦場景。但這樣的情況沒有維持太久,情形似乎開始變壞,爭奪並獨享獵物,蓄謀以搶奪糧食,強力而掠人妻女,驕傲且斜眼睥睨,貪心若螞蝗吸血……

「他媽的,看來貪婪和**自古就有,難道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性?」齊林越看越郁悶,索性低下頭來,不再讓這一幕進入眼楮。但不到一分鐘,就再也忍不住,再次將目光投向了牆壁。

畫面中一場激烈的古代戰爭的正在上演,一群皮膚白皙、毛發濃密、衣著更加原始的人,手持石刀石斧呼嘯而來,人仰馬翻、嘶嚎掙扎的一番廝殺過後,城池最終被攻破,城中一部分人還在邊退邊戰、頑強抵抗,一部分卻仍在趁機聚斂財富,你爭我奪,一個身材矮小的胖子寧可手臂被砍下,也不松開手中一枚寶石,導致鮮血四濺,撲倒在地,但還是掙扎著向斷手中的寶石爬去,一個干瘦的衣料華貴老者,在敵人已進門殺來的當空,仍在拼命喝下最後半罐羊女乃……

畫面突然消失,青玉骷髏好似閉上了眼楮,空蕩蕩的陰陽水晶宮內一片黑寂,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同時眾人慢慢聚攏靠近,齊林探手抽出了狗腿刀,易萌也將軍刺橫握身前,等待著曲終人散後的殺機出現。

半分鐘過後,骷髏放映機的開關再次擰開,牆壁上一片模糊的影影綽綽,隨後,那個黃袍人再次出現,站在易萌稱之為王表的碑林中央,仰望蒼穹,落寞萎頓。然後慢吞吞的從肥闊的黃袍中拿出一枚方形的印章,在王表上蓋了上去,隨後拿下。接著如隱形人一樣,憑空消失了!畫面同時定格,不再變化。

這讓人模不著頭腦的憑空消失和讓人難以理解的舉動過後,陰陽水晶宮中頓覺陰風四起,冰冷刺骨,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如拉滿的弓弦,身體僵硬得微微顫抖起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齊林努力吐出一口已憋了很久的氣,將目光投向已經定格了的畫面。

而那塊刻滿字符的石碑上出現兩個大大的黃色字符,恍然間就是青玉骷髏上的兩個!

齊林轉過頭,對著易萌張了張嘴巴,但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

易萌也木然的看著齊林。

「我明白了!這兩個字是貪婪!」

易萌機械的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後,緘默不語,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寫著骷髏額頭上的兩個字︰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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