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密語 五十四章 一筏偶穿千年縞

作者 ︰ 五花馬上人

「小尤,快說說你的辦法。」史老急問。

疣豬小眼楮又轉三圈,說道︰「既然下面是沼澤泥潭,又不能沾水,我們完全可以從水上面通過啊!」說完後,疣豬看著大家的反應。

眾人無語,這算哪門子辦法,地球人都知道從水上通過是唯一途徑,但大家沒長翅膀,總不能飛吧?

易萌似乎明白了疣豬的意思,開口說道︰「老尤,你的意思是不是做一個木筏,然後像行船一樣,貼著沼澤表面劃過去?」

「還是小易理解我,咱老尤正是這個意思,你看啊,剛才我撲下沼澤的時候,在水草表面上滑行了這麼長一段距離,如果我們做個筏子,豈不可以照常通過,只是要大一些而已,而且你們看,我們背後有的是木料和樹枝,隨便砍些,然後用死耗子的這段繩子綁起來,這不就都齊活了嘛!」疣豬如機關槍一樣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設想,然後停下使勁喘氣,看來憋得不輕。

再無更好的辦法,于是大家立刻分頭行動,開始準備制造木筏的材料。陳教授的嚴謹在此時體現了出來,只見他在地上很快用樹枝勾勒出一個草圖,凝視半響,又用腳掌擦掉,然後再畫一幅,還是不滿意,擦掉,繼續畫第三幅……等陳教授終于對自己的杰作滿意,想抬起頭來安排大家準備材料的時候,卻發現簇擁在一旁的人們早已散去,身邊除了受傷的齊林和史老,再沒有其他人的身影,陳教授只能自嘲得笑笑,暗嘆自己的呆板。

不到半小時,按照第一幅草圖準備的材料已完備妥當,大家著手制作木筏,三根碗口粗細的木料構成了縱向龍骨,五道略細一點的木料組合為橫向連接,中間再鋪上一些細小木棍,然後表面上覆蓋上樹枝灌木,一架木筏便已建造完畢。疣豬登上去,在上面跳了幾下,打出一個ok的手勢,看來足夠堅固。

大腿受傷的齊林被首先架上木筏安頓好,然後陳教授和史老第二批登上,隨後,木筏被推下沼澤表面的一層淺水之中,剩下的人也陸續踏上木筏。

芳華和馬蜂在木筏一左一右,手持兩根一端被削平的短木棍作槳,一膝跪地,半蹲著劃動木筏,旋機子道長穩立木筏正前,觀察瞭望情況,疣豬和死耗子兩位胖瘦對比極為顯著的哼哈二將,手中各持一根長長的木棍,站在木筏尾部力撐向前,同時權當船舵,掌握前進方向。

看起來木筏制造的很成功,雖然速度無法與帆船媲美,但基本相當于史老步行的速度,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而且傷號齊林也得以與史老和陳教授一起休息。

此時的沼澤地中,芳草淒淒,濃密處宛然簇擁成一個個妖嬈豐美的草甸,數朵白色和黃色的小花點綴其間,女敕綠色的草葉上間或掛著一兩滴露珠,猶如雨後初晴的草原嗎,風光恬然一片;高空上,艷陽高照,蔚藍的天際飄著幾片稀疏的雲彩,隨著微風變幻著形態,一會兒還是犁地的耕牛,再過一會兒卻變成了荷鋤的農夫,眼楮離開片刻,向上望去之時,農夫隱形,一條生翼巨龍的形象出現在眼前……

齊林仰頭觀賞著碧藍雲天,默默享受著難得的休整時光,眼楮半睜半閉,心神陷入半醒半睡之中,腿上的傷口似乎也已不再那麼疼了。

這時,齊林的視線遠端,一個小黑點從雲間掠過,高高望去猶如一只微不足道的蒼蠅,然後又一只從雲彩的後面飛出,然後又是三只、四只、五只……最後多到布成一群。而他們的身形似乎也在逐漸變大,剛才還是蒼蠅大小,此時已如灰鴿輪廓,再過片刻,陡長成雄鷹的體魄……

齊林本來是在不經意的賞玩,但看著這些小小的黑點已變得越來越大,而且似乎正在從高空向下俯沖飛來,不禁有些奇怪起來,于是緊緊眯起眼楮,細看這些空中來客。再過片刻,齊林終于看清楚它們俯沖而下的方向應該就是自己乘坐的木筏,而且從已很接近的身姿中看出,赫然就是蒼蠅,只是這些蒼蠅的個頭足有金雕大小。齊林頓時警覺,高呼道︰「快看天上,一群大個蒼蠅朝我們飛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抬起頭看向天空,此時的巨型蒼蠅已進入頭頂五十米的距離,奇特的外貌和體型已十分清晰,說起來這些蒼蠅除了身形大得有點離譜之外,再就是顏色呈現碧油油的綠色,兩個大大的復眼紅彤彤得閃著光芒,一根如爐火鉤長短的粗針從頭部下方伸出,遠遠瞄準木筏的方位,兩只如展開的雨衣大小的透明翅膀,極速的震動拍打著,飛機降落一樣的巨大嗡嗡聲從高空傳來。

「媽呀!這麼大的蒼蠅,得要多大的蛆才能變出來啊?」仰頭呆望的疣豬不禁想象起了這些蒼蠅的前世今生,但即使研究得再透徹明白,也是于事無補,因為這些巨大的蒼蠅分明已將木筏上的九人當成了食物。

史老邊看邊說道︰「原來這些史前蒼蠅的個頭真有這麼大,我還以為那只是變異的個例而已,現在頭頂上就有這麼多,如此看來絕非偶然那麼簡單。大家注意,這種蒼蠅最厲害的就是他們頭上的口器,也就是那根針。」

眾人停止了前進,紛紛舉起手中武器和木棍船槳,準備痛擊來犯之敵,只有旋機子道長有些不以為然,娓娓說道︰「如爾等蒼蠅也與森林怪獸同列,應對貧道手中水晶骷髏頗為忌憚才是,為何如此有恃無恐,莫非只是凡胎俗物,抑或目標並非我等?」

道長的話雖然听起來有些道理,但此時有一只巨大的蒼蠅豎起兩枚鐵錐般的口器,正對著木筏的方向扎來,且距離已不足三十米,于是大家對道長的輕描淡寫並不完全信服,只見疣豬早已揮舞起手中的長棍,唯恐蒼蠅第一個拿自己開刀。

史前蒼蠅繼續向下俯沖,馬蜂和芳華早已一手持槍,一手握槳,等待著出手的時機,但齊林總感覺有點不對,因為除了第一只筆直向木筏沖來之外,其他的史前蒼蠅則是呈仙女散花狀,目標範圍很分散,並未特意指向木筏。于是齊林說道︰「隊長,馬蜂,如果這些蒼蠅不是直沖咱們的頭頂,可以先避開,不要出手,我感覺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我們。」

芳華雖然老是批評齊林冒進,但卻對他的預判和直覺十分欣賞,听到齊林的話後,雖然仍舊全神戒備,但卻放棄了提前出手攔截的打算。

第一只巨大的史前蒼蠅的高度已不足十米,目標直指木筏龍骨之間的空當處,芳華和馬蜂站在兩旁,讓出蒼蠅口器的直擊範圍。果然,史前蒼蠅對木筏上的人類不管不顧,而是一擊而下,長長的口器插入木筏的空當處,然後迅速振翅飛起,長長的口器上赫然插著一條手臂粗的蚯蚓狀生物。

芳華看看木筏上被鑽出的大洞,發現還有一只大個蚯蚓隱藏在竹筏之下,于是手中步槍帶著刺刀猛然向下刺去,一股鮮血隨之從木筏下的泥水中咕咕涌出,芳華手中的步槍此時正被拖帶著向一側偏去。

「木筏下方有東西!大家快站起來!」芳華一邊喊,一邊將手中的槍托向上提起,提上的步槍前端赫然插著又一只小腿粗的蚯蚓狀生物。

「地盲龍,大家小心,這種生物會噴吐一種極為刺鼻粘稠的液體,腐蝕性極強,千萬不要沾到身上!」史老待到認出這種生物的種類,正在開口警告之時,卻是已然不及。疣豬看著芳華刺刀尖上挑著的這條地盲龍,長得肉嘟嘟的著實可愛,身體前端一個凹入的深坑猶如放大的酒窩,于是拿著手中的木棍撩撥逗弄,但木棍剛剛接觸到地盲龍的頭部凹坑,一團乳白色的液體團便順著木棍噴射而出,呱唧一聲,不偏不倚正中疣豬頭頂,隨即一股臭雞蛋氣味從疣豬頭上散發開來,將眾人燻得紛紛遠離,木筏尾部只剩下孤零零的疣豬一人。

疣豬待到弄清楚怎麼回事,立刻臥倒在木筏上,將頭探入沼澤表面的淺水中,一邊用力晃蕩腦袋,一邊用雙手使勁揉搓,好一會後,疣豬才將腦袋從水中抬起。但隨後的一陣哈哈大笑聲在木筏的另一端轟然響起,此時的疣豬頭頂,本就稀稀拉拉的頭發只剩下一個帽圈,中間部分光亮亮的寸草不生,比狗舌忝過還要干淨。

疣豬俯身看向水面,從倒影中明白了情況,一連串髒話從嘴中冒出,顯然已對這條地盲龍恨得牙根癢癢,但卻無論如何都不敢過來報仇。

木筏上,是危險暫時解除之後的哄笑,而竹筏四周卻早已是陸空相交的戰場。第一批史前蒼蠅得益于突襲而至,佔了不小的便宜,但第二輪空襲卻似乎沒有之前那樣順利,史前蒼蠅剛剛沖到沼澤上方兩米距離,一團團乳白色的球狀粘液便紛紛從水面射來,來不及躲避的史前蒼蠅紛紛中彈,帶著粘液飛上半空之後,拼盡全力左掙右甩,但卻全無用處,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上被腐蝕出一個深洞,最後終于不支,跌入沼澤之中。

地盲龍似乎對史前蒼蠅又老又硬的身體並不感冒,但卻有另一種動物視之為珍饈美饌,只見一只兩米來長的蜥蜴從沼澤的爛泥中冒出來,一口咬住還在掙扎的史前蒼蠅,大快朵頤起來。隨後,幾十條蜥蜴不知從何方陸續趕來,加入饕餮盛宴之中。

三種動物的相生相克之戰兀自進行著,木筏上的眾人卻是又驚又喜,畢竟置身事外的感覺終究好過淪為獵物,于是大家並不打算驚擾交戰的三方,而是悄悄的劃動木筏繼續向前,以便盡快月兌離這片生物戰場。

疣豬仍在糾結于自己寶貴的頭發,一邊朝死耗子不停嘟囔著,一邊不時趴到木筏邊緣,用沼澤地中的淺水端詳自己的形象,看起來疣豬對自己頭上這幾根毛敝帚自珍到了極點。齊林沒有想到疣豬如此自戀,于是挪到疣豬身旁,想安慰疣豬兩句,但齊林還未開口,卻發現被疣豬用作鏡子的水中,似乎有一張蒼白的人臉。

齊林以為自己看錯了,抬手使勁揉了揉眼楮,然後再次定楮望去,一張死灰色的人類面孔確定無疑,齊林沒有大呼小叫,而是輕輕的踫一旁的疣豬,然後用手指向人臉的水中方位。疣豬不明所以的按齊林指示方位看去,愣了兩秒之後,喉嚨里爆發出一聲底氣十足,足以繞梁三日的巨嚎!

不但其他七個人都被嚇了一跳,就連空中飛翔的蒼蠅和沼澤地上進食的蜥蜴,也似乎都被驚到了,一個長達十秒的愣怔以後,才恢復了各自的行動。

齊林沒提防疣豬的反應如此之大,而且嚎叫恰恰就在耳邊響起,直覺得耳朵里嗡嗡聲響成一片,過了好半晌才恢復正常听覺。隨後,齊林狠狠的剜了疣豬一眼,回過頭來向史老招招手。

史老從木筏前端顫顫巍巍的走過來,看向齊林指示的水中,臉上微有動容神色,呆呆看了一段時間之後,說道︰「或許我們可以把這個頭顱拉出來,好看個究竟。」

齊林當然無所謂,只是苦于自己的一條腿無法用力,于是招呼馬蜂過來,馬蜂看完,直接伸手向水中模去,然後一把提起。誰知,水下並非只是一個人類頭顱,下方似乎還連接著一具完整的尸體,尸體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腐朽,但還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顏色和式樣。

史老說道︰「這身衣服應該是古典期瑪雅人的樣式,而且雖然這具尸體已被水泡的泛白,但確是黃種人無疑,如此算來,這具尸體已經在這片沼澤地下埋藏了一千多年,但這…這又有點不合常理,因為這麼長時間的浸泡和細菌侵蝕,尸體上的皮膚和肌肉應該早就爛沒了才對,即使骨頭也應該酥化成一抔泥土,要知道,這里的環境可不是高溫干燥的沙漠,也不是三星堆中的密閉液體尸棺。」

馬蜂此時已將尸體上半身拽出,本來應該感覺很重才對,但被史老看了好半天,手臂仍舊不酸不累,馬蜂不由上下抖動一下,掂一掂分量,感覺有點輕得過分,于是開口說道︰「史老,這具尸體怎麼這麼輕,不會只是一個空殼吧?」

史老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明白馬蜂從不多說廢話的個性,並不懷疑馬蜂的判斷,只是讓馬蜂將尸體再向上提起一些,以便看個清楚。誰知,馬蜂剛剛將尸體的上身完全提出水面,只見尸體的下嗖得躥出一枚鵝蛋大小的白色圓球,圓球接觸到水面,立刻拼命向泥中鑽去。

齊林豈能容它輕易逃月兌,只見齊林從腰間抽出狗腿刀來,向著已沒入泥中的白球下方探去,然後刀尖輕輕一挑,白色圓球應聲飛出,齊林並未貿然用手去接,而是刀身平端,恰好讓白球落到刀面上。

白球接觸到冰涼的刀面,立刻展開身體,沿著刀面蠕動了起來,齊林端詳了幾眼,終于發現這個白球到底何方神聖,一只超大個的蛆!

齊林強忍住心頭的惡心,刀面輕揮,將這只惡心的蛆蟲遠遠甩入水中。史老此時卻無太大反應,而是冷靜說道︰「看來,這個蛆應該就是上空這些史前蒼蠅的幼蟲,怪不得這麼大。也許這具尸體就是蛆蟲的孵化場。」

齊林聞言,直接一刀將這具頗為完整的千年古尸一剖為二,尸體被劃開的聲音如同割開一張宣紙,薄而清脆,下刀之處干爽得猶如儲存在埃及法老金字塔中的木乃伊。齊林用刀尖從切開處輕輕挑起,只見鵝蛋大小的蛆蟲圓球密密麻麻的排布在里面,如同一大串白色的葡萄。幾只蛆蟲圓球從被切開的尸體內滾落出來,立刻便有一只地盲龍從泥中鑽出,頭部凹陷處迅速包住蛆蟲圓球,然後一圈尖細的小牙從皮膚中露出,一口咬住蛆蟲,頓時白膩膩的汁水四溢出來。

齊林再也忍不住,狗腿刀扔在一旁,蹲在木筏邊緣大吐特吐起來。但此時眼尖的疣豬卻又說道︰「你們看,剛才撈起尸體的地方,現在又有了一個。」

馬蜂聞言,再次一把提起,果然一具女尸被提了出來,馬蜂索性接過疣豬手中的長木棍,將沼澤水面上的漂浮植物統統撥拉到一旁,然後一個又一個的千年古尸便露出了原本的面貌,馬蜂並不停歇,換了一個方位之後,繼續打掃水面,果然,又一片密密麻麻的尸體出現了。接著又是一片,還有一片……就連木筏的下面也毫不例外。

此時木筏四周都已發現了尸體的蹤影,這片沼澤彷佛是亂葬坑,厚厚的淤泥中似乎被成千上萬的人類尸體填滿了,這些尸體排列很是整齊,頭朝向同一個方向,分為上中下三層挨個排列,尸體表面沒有任何創傷,說明它們並非死于戰爭或屠殺,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那就是這些尸體都至少死于一千年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這里是一個規模巨大的葬尸場?而且為什麼尸體明明泡在水中,卻不腐爛,難道這些水里有古怪?再就是這里的這些大蒼蠅、蛆蟲、地盲龍和巨蜥都是相生相克的,似乎是被故意設計成這個樣子,難道人類的尸體是這個生物鏈的起點源頭?」齊林吐到肚子里再也沒有一點剩余之後,終于止住了嘔吐,擦擦嘴角,問向史老。

史老此時的神情極為凝重,考慮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從這個沼澤的面積和尸體密度來看,這里埋葬上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都能容得下,如果這片沼澤的水下都是古尸,那豈不是等同于所有瑪雅人的總人數,要知道瑪雅人在最繁盛的古典期,人口也不過一二百萬。但現在的考古發現和瑪雅人的歷史典籍中,都沒有如此大規模人口滅絕的信息。」

這時,剛才的三方大戰已告一段落,越聚越多的蜥蜴已將墜落水面的史前蒼蠅吃個精光,兀自不滿足的四處爬動,尋找著新的食物源。只見有些蜥蜴已開始挖洞,然後從爛泥中挖出一條條地盲龍,然後十分享受的吞食著。

齊林警覺起來,話說巨蜥這個動物品種,是典型的百無禁忌,不論是腐爛了幾個月的動物尸骸,還是鮮活的動物、昆蟲,都照吃不誤,餓得厲害時,就連自己的幼小同類也是絕不放過。于是齊林提醒道︰「馬蜂、隊長,加快速度,一會那些蜥蜴追上來,可是有點不太好玩!」

馬蜂和芳華聞言,立刻加力劃行,其他人也是緘默不語,生恐被蜥蜴盯上。但很不幸,無論多麼小心,該來的總會來!誰叫活人的氣味更具有誘惑力呢!

這不,數百只巨型蜥蜴正擺動著長長的尾巴,朝著九人的木筏瘋狂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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